了然再度回到番梨京城,最高興的莫過于薛榮一家了。這些年薛記生意大好,薛榮夫婦固然歡喜,但又免不了掛心了然的婚事。年近十八依然待字閨中,在這個時代著實少見。事實上,自浣兒那邊出了些意外,薛榮夫婦反倒是松了口氣。為人父母,盼的不過是子女的喜樂安康,因而他們並不是十分期盼了然與那皇室貴冑聯系在一起。只是又經了這兩年,薛榮夫婦到底也知道自家閨女不是凡人,也只能是順其自然了。
這次了然回來,夫婦倆不是沒有探過她的口風。若是了然首肯,薛榮有信心立時三刻在這番梨皇城里為其找到良配。只是,如今了然無意,薛榮夫婦深知勉強不得,便也絕口不提了。
父母的心思,了然不是不懂。只是如今且莫說還不曾放下過往,單只論她尚未理清這個神秘世界帶給她的種種,她便不可能安心為人婦。事實上,自了然來到這個世界,與薛榮夫婦相聚甚少,但到如今,她深知再不可能放下這段父母親情了。
小寶現如今已然3歲多了,相比較同齡的孩子,小家伙顯然要成熟不少,小小年紀自成氣度。鄰里3歲多的孩子往往還在牙牙學語,小寶卻已然能識文斷字了。負責教導他的薛榮數番驚嘆小寶之聰慧。而了然自是也听出薛榮未能言明的另一層意思︰小寶天賦秉異,終是皇家血脈,如一直流落于民間,著實辜負了這番資質。
小寶可謂是無父無母,隔壁鄰里不是沒有風言風語,大約小寶總是听聞過的。只是這小小孩童竟從未打听過有關父母之事,著實讓人心疼。薛榮夫婦如今是真正將小寶放在了心尖上,薛記里大大小小的人物也對他是寵愛有加。只是,沒有父母在側,即便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終究還是不免遺憾。
了然始終在想,如是雅涵還在,如是她能相伴小寶成長,這小小孩童大約還不會這般老成。她不知道小寶心中是否有怨。但想必將來他若能知曉,為了他的喜樂安康,他的母親放棄了與愛人長相廝守,放棄了為人妻的所有惦念,甚至最終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他的父親不僅放棄了國君之位,更放棄了畢生之抱負。想必,他總能原諒吧?
關于小寶將來之何去何從,了然其實最為掛心。這些年,鷹浩大約有數次都曾在信中提及想接小寶回鷹國皇室。身為鷹帝的鷹浩始終未能大婚,朝臣不滿擔憂之聲連遠在異國他鄉的了然都有所耳聞。
依著鷹浩的心思,他如今的皇位本屬于小寶之父,將來他自然也希望能將皇位傳承給小寶。而且自鷹浩即位、鷹雄離世以來,在大公主的幫襯下,如今鷹國朝野上下如鐵板一片,鷹浩也自有信心能保護好小寶,決不會讓小寶經歷他因尷尬身世而曾經遭遇的一切。
了然不是不曾猶疑,事實上,在她看來,小寶最適合的歸宿或許還是那鷹國皇宮。有關小寶的身世,民間雖然不知,但想必無論是番梨還是鸞國皇室均是知曉的。異國皇子甚至是唯一皇位繼承人的身份,終歸無法讓人忽視。現如今想想,雅涵最初之想法恐也是一廂情願。如今除非小寶從此隱姓埋名沉寂于深山村野之間,否則終無法像真正的民間孩童般成長。而如果真是讓小寶從此隱匿,又豈不是大憾?
只是,若真是讓小寶回歸皇宮,若是雅涵泉下有知,如何能心安?
了然想著,如今小寶已然漸漸明白事理,大約過上兩年,終歸還是得讓他自己決定今後的人生吧。
處理完番梨皇城之事,了然反而迫切地想要往滄州一行。一來是兩年未見,她心中著實十分牽掛曾經的浣哥哥。雖說雲浣因故失了那段記憶,但對了然來說,兩年的失聯反倒讓她更加珍惜曾經的那段情誼。二來是,正如姚嬤嬤所說,她已然是武脈傳人,若是浣兒依舊有問鼎皇位、掌管天下軍隊之心,且不管他能不能尋回那段記憶,抑或是能不能再度親密無間,只要他還是雲浣,了然終歸是願意助起一臂之力的。三來是,為著能真正打通黑森林的物資流轉通道,她也必須有滄州一行。
臨行前,了然還是進了趟宮,與雲起做了番長談,甚至于對自己即將前往滄州的行程安排也未作隱瞞。了然有種感覺,經了姚氏公子之事後,雲起仿若變了個人般,從前的神秘不復存在。了然清楚,自打一家人來到番梨,看似是自己的奇思妙想成就了薛記如今的繁盛,但事實上,背後若不是有皇室支持,在這個純粹的皇權時代,個人再有能耐也可能寸步難行。而對于番梨國來說,了然分明是異國之人。因而了然心中總不免有幾分疑慮,番梨皇室對自己的支持有時候甚至是超出了常理。好在風起這些年一直伴隨自己左右,對于他的品行性情了然自認是了解的,因而也並未對番梨皇室有多少戒備。
滄州,比之幾年前瘟疫肆虐之時,並沒有繁盛幾分。因據婚被貶滄州之際,一向支持自己的近臣無不扼腕嘆息,只雲浣卻並無幾分沮喪之意。內心深處,甚至有幾分其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只是,為何對那般荒僻之地,有所期待?
有關在滄州防治瘟疫之事,雲浣如今還記憶猶新。只是,隱隱約約間,他總感覺似乎在滄州曾經見過某個人,只是,思來想去,卻終歸無所得。事實上,這兩年間,每每處理完公務,總不自覺地想給誰提筆寫些什麼,卻又無從下筆。
沒有人告訴雲浣,他有任何異常,但他總感覺缺失了什麼。之前不顧近臣激烈反對抗旨悔婚,他自己也道不清原因,仿佛下意識中就必定要那般做,也只有那般做,才能心安。
午夜夢回,雲浣總感覺意識深處有道隱約的身影,卻終又抓不住。
直至踏上了滄州之地,雲浣才仿若心安了幾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