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小路上沒有旁人,陳池索性攬住了許霜降的腰,笑嘻嘻道︰「胖妹妹,以前你沒有跟到我,現在你跟到我了。」
許霜降笑著捶了他一下,開玩笑道︰「你也要把我訓得和你表妹一樣能干?爬樹、翻牆、摔響炮?」
「胖妹妹,其實呢,會不會爬樹摔響炮,沒什麼要緊。你看,睿伢子也沒有我那時會的多,他是缺了我當時的氛圍。我們那時候孩子多,一群一群的,家屬村里大人也多,大人做什麼,我們看了都會學一學,大人怕小孩子亂做要壞事,偶爾還會提點幾句,所以我們學得又快又好。」
陳池一點許霜降的鼻子︰「你錯過了最佳的學習時機。」
許霜降才瞪眼,就見陳池俯首含笑︰「可是你這樣也很好很好。」
山風習習,暮色里,四周重山染了暗綠色,幽靜而沉穩。許霜降仰頭望著陳。池,他眸光里滿是溫潤笑意,聲音初時還明快,說到「很好很好」就越來越低緩。
調侃的陳池總能逗樂許霜降,他若是忽然不調侃了,只要這樣微不可察地斂住呼吸,凝目笑望著她,許霜降通常抵不住三十秒,心髒的頻率就會不一樣。
陳池的視線攏著許霜降的面部,她眼波里有一絲摒住的羞怯,和她不自覺抿起的嘴角一道,于靜默等待中總是能揪緊他的心髒。
陳池飛速地瞟向四周,浮掠過空曠的山野和天際,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吹了一小部分到許霜降的額頭,望著她慢一拍才皺起的眉頭,哀怨地直嘆︰「胖妹妹,回家。」
兩人依偎著走過一段路,陳池的大腦才恢復了正常。他尋思著這一天許霜降跟著汪睿滿村轉悠,轉到下午,連太陽傘都不撐了,對孩子們的玩鬧也好脾氣地配合。陳池就不禁憂心起來,他家青灰軟殼蟹在這里漸漸住起了興致,看什麼都新鮮,趣事頻發,還能混孩子群了,他怕她一個收不住,漸漸要橫行霸道變野了,于是就覺得很有必要給她做個點評。
「霜霜,你和睿伢子看花,沒有被蜜蜂蟄到,摘果子,沒有被毛毛蟲刺到,體驗就已經很不錯了。記住了啊,萬一睿伢子有什麼新鮮玩法兒,可能只適合他那種年齡段的小孩兒。」
陳池想到那只被采摘的種瓜,要是許霜降下午也興致勃勃下地去挑,這會兒他得拉著她這個大姑娘,更加誠懇地去給人家賠禮道歉。陳池想象著那個畫面,嘴角就不由彎起,告誡著許霜降︰「睿伢子那些花樣,未經我論證,你別好奇去學,這兩天我盯不了你們,心里懸。」
許霜降低下頭笑。在山里,她總是會听陳池的,誰叫她從沒有住過山里頭呢?不過,她蠻喜歡和汪睿一起東逛西逛。縱然汪睿據說比不上陳池野,許霜降仍有種感覺,通過汪睿,她好似窺見了一絲陳池的童年影子。
顧一惟拎著一瓶酒、一袋咸味花生,在陳池的大爺爺家門前趕上了兩個人。
「惟哥哥。」汪睿叫道。
「汪大爺,睿伢子,出去串門了啊?」顧一惟招呼道,今天他心情不好,十分想喝酒,難得晚飯不做,走到小賣部去買了酒和花生。
汪忠德講話實在︰「睿伢子今天采了別人家的種瓜,我去和人家說一聲。」
顧一惟立時就想到那只瓜,陳池的妻子從啞子阿婆籃中硬拿了回去的那只甜瓜。
「一惟,你也串門子去了?」汪忠德寒暄道。
「不是,去買了點東西。」
「那你路上踫見我家池伢子和霜霜了嗎?」。汪忠德順口問道,抬眼間,呵呵笑道,「他們已經回來了。」
顧一惟朝前望去,汪家的大門口有一片黃色的燈光從堂屋傾瀉出來,二樓有一扇窗戶亮著燈。
「一惟,進去坐坐?」汪忠德客氣道。
「不了,汪大爺你們早點休息吧。」顧一惟婉拒,他踩著燈光在地上的投影,目光順著汪忠德和汪睿祖孫倆的背影,下意識往堂屋望去,內院廚房看進去都是黑的。只見汪睿掙月兌了汪忠德的手,歡快地叫道︰「表叔,嬸嬸,我回來了。」一會兒就轉進去了。
顧一惟走過大門時,听到汪忠德在喊︰「睿伢子,又上去調皮了,趕緊下來洗澡。」
他快要轉過屋角之際,朝二樓那個房間瞥了一眼,溫馨的淡黃光映出來,半扇玻璃窗、半扇紗窗後,隱約能看見白色紗簾上的柔美花紋。
「睿伢子,你敢往床上爬,打**了啊。」清醇的男子聲音響起,听上去笑意中半是無奈半是恐嚇。
顧一惟頓了頓,很快就步入了夜色中。
許霜降和陳池行程緊,隔天果園清理工作一結束,就打算動身回去。一家子忙忙碌碌半下午,又捉了一只雞殺,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汪忠德還給陳池準備了好些山貨,讓他趕明兒背回家去給汪彩蓮陳松平嘗嘗。
晚餐後,陳池瞅著日頭尚早,想帶許霜降再在周邊走走。他望到後山,順勢就想去顧一惟家告別一聲。不過他和許霜降當然甩不月兌汪睿這個小不點,一行三人權當晚飯後散步納涼,齊齊往後山走。
顧一惟正大馬金刀地坐在矮凳上,稀里呼嚕地大口吸卷著面條,眼角一動,停了筷子望向下方的小徑。只見汪睿呼啦啦地奔在前頭,不時停下來揪揪路邊的小花小草,等著後面的陳池和許霜降。陳池穿著一件黑T恤,身條頎長,牽著他的妻子,他自己走在路邊,把路中心讓給他妻子。
山間大片綠色,陳池的黑衣和汪睿的淺黃背心倒不是如何奪目,唯有許霜降的一襲水紅色連衣裙,突兀地嵌入了青山褐土的畫面中,似一朵極柔女敕的花,款款而來。
顧一惟盯了幾瞬,埋頭猛吸了一筷子面條,快速地吞咽下去,而後將大海碗往凳子上一擱,走到下場的水龍頭處,掬了一捧水,稀里嘩啦地撲到自己臉上,用力抹了好幾把,最後索性整個頭支到水流下,亂揉了一通。
他站起身,往小路瞥一眼,拿起大海碗,徑直進了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