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蘇西。」黃潔上樓喊道,拖鞋的聲音啪嗒啪嗒地傳上來。
陳池起身,望向房門外。許霜降聞聲從陽台進屋,悄聲說道︰「房東老婆,叫潔姨。」
這位潔姨四十開外,五官端正,穿著整潔,雖然只是襯衫長褲的普通裝束,且款式還是秉承著國內中年婦女的保守風格,明顯不是不是在當地置辦的,看起來比許霜降媽媽的穿衣老款古板多了,但是顏色搭得很用心,整個人的氣質似乎不能用樸素二字來形容,隱隱有風韻猶存之相。
她比起錢先生禮節性的熱情顯然更要親和,揚著慈愛的笑容,一上來就歡喜地叫道︰「蘇西,你來啦。」而後話音一頓,打量著陳池,笑得更燦爛,「哎呦,這就是蘇西的先生吧,蘇西提過,哎呦,你們小兩口真般配。」
「潔姨,叫我小陳就好。」陳池拉開了床邊電腦桌的凳子,「潔姨你坐。」
「不客氣,不客氣,都在自己家,以後住一起了,還和我客氣什麼?」黃潔嗔道,眼楮看了一圈房間,神情關切,「蘇西,你全都搬好了嗎?」。
她瞧著許霜降點頭,吁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想著,要是你東西多,等到星期天我放工,上午我做完禮拜,下午讓你叔叔看家,我騎車幫你去馱點。」
「謝謝潔姨,我已經全搬過來了。」許霜降忙道。
陳池接道,語氣懇切︰「潔姨,以後霜霜……蘇西住在這里,還要麻煩潔姨多照顧。」
「那是應該的,我們都是一國人嘛。」黃潔專注地瞧了瞧陳池,似有感慨,「多好的小伙子,蘇西有福氣。」
她臉上閃過黯然之色,這使得她的面部表情真切了幾分,不過她很快笑開,拉起許霜降的手輕拍道,「我有一個女兒,可惜不在身邊,心里一直十分虧欠,所以呀,我看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就打從心眼里喜歡。小陳,放心吧,蘇西住在這里,我把她當自家姑娘待。」
陳池自是感謝,黃潔熱絡地和他們聊了幾句,臨走時交代︰「蘇西,小陳,你們先坐著歇歇,待會兒我叫你們下去吃飯。」
黃潔的語調隨意自然得活月兌月兌就像家里長輩的日常說話,說完,她轉身先回了隔壁的主臥,不到半分鐘就出來,隨手關上了門,回頭沖陳池和許霜降笑了笑,趿著拖鞋下樓。
陳池听著樓梯上沒有走動聲了,他虛掩上門,想起一事,問道︰「霜霜,你和房東是怎麼說定平時吃飯問題的?」
「潔姨說我每天去學校,回來只吃一頓晚飯,不如先和他們搭伙吃,如果試下來不方便,再各做各的。我已經答應了,交了第一個月的伙食費。潔姨挺不錯的,說有出入的話會多退少補。」許霜降匯報完,把陳池按到電腦桌邊坐下,「把我電腦拿出來,試試房間里的插座。我要去給花澆點水。」
陳池試了試電源線的長短,將電腦和外接鼠標在不大的電腦桌上挪了好幾下,擺定了最順手的位置。等著電腦開機的過程中,他看向四周,淡粉花的牆紙看上去已有好多年了,底白褪了一些。地毯灰色,很陳舊,被磨損得又平又薄,一點絨毛都沒有了。他坐著的折疊椅差不多佔了房正中,和房門口的衣櫃之間,只留了一人通行的空地。
陳池試過電腦後,起身將折疊椅塞進電腦桌下,房間的局促感才少了幾分。他走近陽台門,將門關攏,試了好幾下插銷。
「門能鎖,我已經試過了。」許霜降抬眸提醒道,說完,她仍舊拿著漱口杯,蹲在長壽海棠面前,耐心地一點一滴給花根部澆水。
陳池嗯了一聲,走上陽台,側過臉認真瞧了瞧隔壁人家。兩戶房型對稱,兩家陽台連在一起,中間隔了一人高的鐵欄桿。陳池望向隔壁的小房間,陽台門關得嚴嚴實實,根本瞧不進去,陽台上也空空蕩蕩,不像經常出來用陽台的樣子,他反而微微放心。
他走到許霜降旁邊,見她澆澆停停,十分細致,眸光里軟軟地,模了模她的頭。
「不能一下倒進去,土干得太厲害了,要慢慢滲下去,否則全流到托盤里了,花花喝不到。」許霜降仰臉解釋道,口氣像個俏皮的小女孩。
陳池彎唇笑起來,蹲下去看著她澆水。細細的水線閃著白光,須臾就沒到花土中。
他抬起頭,凝目注視著她,半晌伸出手,輕輕地挑起她馬尾辮里散出來的一縷短發,撥到她耳後。
許霜降只覺耳廓邊略有麻癢,下意識偏頭瑟縮,抿起唇無言地笑開。
「蘇西,蘇西,下來吃飯啦。」黃潔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真真如自家長輩一樣,語聲里透出寵愛來。
「蘇西。」陳池對著她輕笑道。
「錢叔叔喜歡稱呼英文名,潔姨就跟著這麼稱呼了。」許霜降無奈道,「听慣就好了。」
兩人下樓去,許霜降不由受寵若驚。圓桌上擺了六菜一湯,非常豐盛,花生炒雞脯肉、土豆炖紅燒肉這些就不用說了,令人驚訝的是其中有一道菜,很是難得,平坦的盤子上擺著好多瓣松花蛋和咸鴨蛋,圍成一圈,中間放了蘸料碟子。湯竟然是雞毛菜貢丸湯,濃濃的中餐風格撲面而來。
「來來,坐下。」黃潔熱情地招呼道,「蘇西,今天歡迎你住進來,錢生高興,小陳你陪錢生喝杯紅酒?」
她把錢先生念成了錢生,雖說征詢著陳池,眼眸卻瞟向錢先生,笑道︰「錢生從來不注意保養身體,我平時都不給他喝酒,就只有來客時才讓他喝杯紅酒。」
四十多歲的女人,對著六十來歲的男人,展露出一副關切嘮叨但又嫵媚的樣子,會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造成什麼樣的沖擊?
許霜降頭一回見,她飛瞥向陳池,他面上笑容不改,爽朗應道︰「好啊,我陪錢叔叔喝。」
「阿潔就是愛管事啦。」錢先生道。
黃潔更如笑開了花一樣,怨怪似地輕哼一聲,神情卻是十分滿意。
許霜降微垂了眼眸,面上淡定,心里想錢先生夫妻倆真恩愛。後來她見了多次,倒是真淡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