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林虞辨著許霜降的神情語氣,心里好笑又矛盾,寶姐姐至今沒發現,那他還是別提年少時那點子小事吧。
他的車轉進許霜降家的那個路口。
「哎,好像是我爸。」許霜降倏然瞪大眼楮,盯著小區門口站著的一個人辨認,驚呼道,「真是我爸。」
燈柱下,許滿庭用羽絨服的帽子遮著頭發,翹首張望,見一輛車慢慢駛來,在大門外要進不進的,也不靠邊,就打著燈停在他前面一點兒。
許滿庭先是沒在意,後來就疑惑地連盯幾眼,人雖沒走過去,脖子卻不由自主探長了,直往黑乎乎的車窗里看。
「我爸呀。」許霜降哀嘆道,半埋怨著,「這種天氣還出來。」她連忙松了安全帶,語速極快地說道︰「林虞,我下車了。哦,你前女友的妹妹要是寒假里有興趣上口語班,你可以把我電話給她,約個時間來上體驗課,不想上也沒關系的,謝謝你啦,回去開車慢點。」
「寶姐姐。」林虞叫住她,「讓叔叔上車,我開進去送你們到樓下。」
許霜降扶著車門,回頭笑道︰「不用了,進去沒多遠。」
冷風呼啦啦地從車門縫隙中灌進來,卷進一些棉絮般的小雪晶兒,落在許霜降的手背上,冰得沁涼。許霜降急忙跳下車,小跑著奔向父親。
「霜霜,是你啊,」許滿庭定楮一瞧,驚喜喊道,「慢點,小心地上滑。」
「爸爸,你出來干什麼,我不是說快要到了麼。」
「霜霜,你怎麼不戴帽子,快點戴上。」
父女倆都在相互怨著,林虞從車上下來,繞到後備箱,取了一把大傘。
「霜霜,這誰啊?」許滿庭壓低聲音,瞅著那穿著紫色薄款羽絨外套的男青年。
許霜降未及回答,林虞拿著黑傘跑過來︰「許霜降,拿把傘去,給你和許叔叔撐。」他順勢朝許滿庭禮貌地笑了一下。
許滿庭受了這一聲許叔叔,忙推笑客氣道︰「不用不用,謝謝你送霜霜回來,我們走進去幾步路就到了。」
「林虞,真不用。」許霜降跟著搖頭道。
細細的雪花夾著雨絲在小區大門口這個開闊處回旋著飄卷,林虞沒多說,將傘直接遞到許霜降手中,轉身告辭︰「再見啊,你們進去慢點。」
「林虞,你拿回去,」許霜降急道,「我怎麼還你啊?」
「我車里還有一把,你那把以後有機會踫到再說。」林虞回頭一笑,迅速鑽進了車里,不一會兒,就閃了閃車燈,調頭開走了。
許霜降無奈,目送著林虞離去後,打開了大傘︰「爸爸,我們回家吧。」
「霜霜,他是誰啊?」
「我同學,他給我介紹兩個學生,我請他吃了一頓。」
許滿庭唔了一聲,叮囑著女兒︰「下一次請人吃飯,最好安排在中午,現在天冷了,夜里回來晚一點點,就跟深更半夜一樣,你媽要急的。」
「嗯,」許霜降乖乖地點頭,「今天也是趕巧。」
父女倆邊走邊在傘下絮絮說著話,迎面突然響起一聲︰「滿庭,霜霜。」
「媽?」許霜降將傘舉高,往前瞧,林**的另一邊,隔了幾步遠,可不正是她媽媽麼。宣春花穿著厚厚的外套,撐著一把傘,提著一個手包,胳膊底下還夾著一把折傘,完完全全是一副出門的正規裝扮。
「媽,你怎麼也來了?」許霜降拖著腔嬌聲哀怨道。
「怪你爸。」宣春花走過來橫了許滿庭一眼, 里啪啦地說開,「你說你爸什麼記性?說是下來看看,我左等右等不見回轉,就知道他逛出去迎你了。他下樓又不拿手機,外頭黑漆漆的,萬一和你錯過怎麼辦?我給他送下來,發現外頭還有雨夾雪,他也不知道上來拿把傘再出來等,害得我又爬上樓取傘。」
許滿庭嘿嘿笑著,待宣春花話停,才說了一句︰「邊走邊說,外頭冷。」
「嗯,快點回家。」宣春花念叨著,「今天這天氣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又南下了。霜霜,你冷不冷?」
「不冷。媽,以後我晚上回來,你們不用出來接。」
「就幾步路,順便呼吸點夜里的新鮮空氣,老悶在家里也不好。」宣春花不以為然道,關問不停,「霜霜,今天和誰吃飯?是你們同事嗎?怎麼選到今天,又是風又是毛毛雪。」
許霜降無奈,把剛剛和許滿庭匯報過的情況再說一遍。
「哎呦,你同學啊,請頓飯應該的,下回找個好天氣,你看都下起雪來了。」
小區里幾乎沒人走動,一家三口撐了兩把傘走回家。雨雪小而密,落在樹冠上,發出了莎莎莎的輕響。風斜斜地從傘面下撲到人身上,十分陰冷。
許霜降被父母一左一右地圍護著,恍如幼年時光。
「總算到了。」宣春花打開門,急急招呼女兒,「霜霜,去洗個熱水澡,別凍到了。」
等她全身熱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間,桌上已擺了一杯熱乎乎的牛女乃。宣春花和陳池一樣,總是攛掇著許霜降多喝牛女乃,不管她是否喜歡。
許霜降估了估時間,給林虞打了一個電話,沒人接,她倒是急起來,夜深路滑,可別出什麼意外,她再撥了一遍,隨後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到家請講一聲。」
林虞沒幾秒就回撥過來︰「寶姐姐,沒事,我到家了,車庫信號不好。」
「那就好。」許霜降剛要掛斷,忽地想起來,「你的傘……」
「放在你這兒吧,遇到了再給我,不給也行,我傘多。」林虞笑道。
也只得如此,許霜降和林虞略聊兩句就掛了。
她推開窗,屋內的光線泄到外面,照見了濃黑夜色中的點點小雪花,如細碎綿密的柳絮花兒被風呼嘯著舞在空中,天地間除了風聲外,便只余一片不停歇的雨點聲,竟像是凍雨。
不知道為什麼,許霜降听出了萬物靜默。
她撥了陳池的電話。今夜,她的電話好像都不太順,听筒那端響起的是一個柔和的自動回復女聲︰「你好,對方不在服務區,我們會盡快短信通知對方。」
陳池可能手機沒電了。
今天他們已經通過話了,在許霜降練完車趕去上課的間隙,陳池下班前給她電話,他晚上有個飯局。
許霜降沒什麼緊要話,所以也沒強求一定要打通,她只是怏怏地瞧了一會兒窗外的風雨,見雪花始終大不起來,她身上只一件睡袍,差點要被吹出雞皮疙瘩了,于是就關了窗上床。
媽媽的熱水袋捂得被窩里暖烘烘的,許霜降習慣性地側臥,團成一只大蝦樣,閉上眼楮,起先醒著,但她依舊靜靜地團著,啥都沒想,很快就熬不住入睡了。
寂寞原來確如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