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夕回到乾陽殿,只听里面皇上正在議事,漁夕心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正要轉身,里面忽地傳來一句簡單的淡淡話語,「進來罷」。
漁夕進了殿門,行了禮,這才看到坐在下座的那個黑衣男子,這個男子她在受傷的時候就見過。他還曾救過他,他,正是一直站在神醫身側的那一位,原來他就是木清。
坐在上方的帝王輕咳一聲。
漁夕抬眸望他,想起那日與他合奏一曲,想起那日潭水中驚鴻照影,想起那日七玄塔內,他牽她出局,想起他為了她,跳下絕壁不禁心里泛起了絲絲甜蜜,眼里染上濕濕淚意。
寧熙看了她一眼,對黑衣人說道︰「木清,為何你不替你爹求情?」
「微臣沒有他那個糊涂的爹!」木清好似十分動氣,又繼續道︰「既然先皇將他所領的精銳之師送給了青城夫人,∼他總該還記得誰是主子?他又是誰的家臣,他怎麼可以糊涂到追隨旁人?」
木清說完還看了漁夕一眼,這個旁人,不就是說的是自己麼?他們知道了什麼?難道他們還不知道兵符的事情麼?不替他爹求情,是個什麼意思?難道,華叔被抓了……思忖到此,漁夕心里一陣狂跳,只是依然垂首,不動聲色的繼續研磨。
寧熙笑道︰「這正是你爹的忠義之處,他的忠,只忠于先皇一個人!」卻又嘆氣道︰「朕,不想與他,兵戎相見,畢竟他是先皇的近臣,也是你的父親!下去罷!」
木清起身堅定道︰「自從他決意隱去的那日起,棄我與娘親之日起,臣就沒有了他這個父親!皇上,如果您想動手,不用考慮微臣與家母。」
寧熙也站了起來,嘆道︰「下去罷!」
漁夕低頭沉思,對,他剛剛說的第一句話是替他爹求情?心里一驚,手頓了頓,難道華叔真的被抓了起來?這一段時間與他沒有聯系,他一向謹慎,怎麼會被抓起來?
他後來又說的是,不想與他兵戎相見。那就是還沒抓起來?不,這事絕不能問他。
漁夕想了一想,或許太後那里可以知道點兒什麼。尋思著怎麼找個由頭去太後宮里一趟才好,平時好使的腦袋,這時候偏偏想不出一個由頭來,不由得苦惱起來。
這段時間,越來越嗜睡,明明神智是清明的,身體卻疲倦不堪。漁夕模了模小月復,微微嘆了氣,還是闔眸蓋上了被子,又半昏半沉的睡去。
入夜做夢,漁夕夢見懷里抱了一個小孩,那嬰孩眼楮都還未睜開,一下就不見了。然後,到處尋找,終于在一個小巷子里找到那個孩子,孩子已經找到了,可是孩子長大了,容貌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無從分辨,那孩童冷冷的看著她道︰「娘親,你為何要將我拋在此處……」
漁夕不知怎麼的,听了他話,心痛如刀攪,萬般不舍。醒來時,滿臉是淚,幼年時期在外顛簸流離,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遭此經歷?
漁夕揉了揉眉心,如今後宮凋敝,只有一位貴妃。在這看似安靜的地方,這深深的宮牆之內,真的安全麼?
漁夕還未想好由頭,這日在御花園里采露,遠遠的看著崔嬤嬤朝她招手。
「十一姑姑,好些日子不見你,怎麼不見你與太後請安?」
漁夕請安笑道︰「奴婢位卑,不敢辱沒了太後聖安。」
崔嬤嬤笑道︰「你是皇帝身邊的人,你去了,太後也剛好問你些事情,走吧。」
漁夕將晨露裝在瓶子里,塞好木塞,這才與崔嬤嬤一起去了太後宮里。
請了安,太後出奇的賜了椅子給她坐了,笑笑的問她,「十一,你覺得皇帝好麼?」
漁夕心道,縱使他再好,在這後宮里,他也不是任何一個人所獨有。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就不再是他自己所有。他自己的事情,他又能有幾件做的了主呢?自問,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能入的了他心。即使有一天,有這個福分,又何必在這里,讓他,左右為難。
想了半天,笑道︰「主子好。」
太後笑問,「哪里好?」
漁夕回道︰「主子不負天下,不負蒼生,勵精圖治,是一個好皇帝。」
太後隨手遞給了她一份糕點,笑問,「那他,對你好麼?」
漁夕咬了咬唇,捏著糕點小口吞沒。他對自己好麼?是好的吧,是殘忍的吧,是無奈的吧是……?笑道︰「主子對奴才們都很好,人人都說主子護短兒。」
太後見她吃的香甜,慈愛笑道︰「哀家看,你對他倒是非常好,你,是不是深愛著他?」
漁夕一愣,嚇的慌忙跪地,「奴婢不敢。」
崔嬤嬤笑了笑,扶起了她,幫她擦了擦嘴角,道︰「地上涼,別淒壞了孩子。」
漁夕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她抬頭,望了望崔嬤嬤,她依然是笑著的。漁夕大膽的望著太後的眼楮,里面除了慈愛,別無其它。心道︰「太後當年既然是真心待我,自然我也得與她坦誠相待才好。」遂微微一笑道︰「太後是想讓奴婢解了主子身上的毒,才如此設計的麼?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太後點了點頭,笑道︰「是也不全是,另一方面原因是,墨卿王朝需要後繼有人,哀家需要一個孫子,皇帝需要一個兒子。照你們這種半推半就,哀家恐怕等到入土,都听不到孫兒啼哭。」
漁夕輕輕嘆氣,臉色羞紅,只覺得無地自容。
「夕兒,本宮知道,昨天容妃找你了,你是怎麼想的?」
漁夕听她喊自己夕兒,不免動容,緩緩道︰「奴婢說話直來直去,請太後不要見怪才是。」
太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漁夕道︰「比諸于前朝里男人們為了權力角逐,後宮里,或許更是驚心動魄,血流成河。奴婢本是一普通民間女子,生在江湖,這里終不是,奴婢的家。」
太後並不訝然,「你要出宮?是為了木將軍之事麼?」
漁夕心頭一驚,這個長期吃齋禮佛之人,好像對一切,都了如指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