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對此並未發話,將死之人一身病氣,她如何真舍得寶貝孫兒去這一遭呢,況且噶布喇已是無用之人,就連太子,她都不願放人去,直至僖嬪再次哀求,她才道︰「皇上是萬乘之主,自當用心保養,以國家大事為念。」
皇帝從良久的沉默中清醒過來,說道︰「皇祖母說的是,這陣子還有許多朝政料理,三藩之亂已到了最後關頭,總該有個了局,太子這陣子也不大好,等都將養兩日,再相見不遲。」
僖嬪見計劃落空,心中苦思對策,正又要提一提仁孝皇後,忽听戴佳貴人一聲驚叫︰「德嬪娘娘!」
眾人忙應聲去看,只見德嬪神志昏迷,好在戴佳貴人在她身後不遠處,扶住了她。
皇帝見此,心中著急,大步上前將人抱在懷里,又急聲吩咐李德全去宣當值太醫。
好在張世良今兒正好在慈寧宮W@當值,听見聖諭忙腳不沾地地叩頭進來請脈。
眾妃嬪都站在屏風後等著,心中各懷心事,不多時只見張世良把完了脈,退後兩步,叩頭道︰「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後,德嬪娘娘脈象滑數,當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人各懷心思,僖嬪則險些摔倒在地,她俏麗的面上的悲哀之色與殿內喜慶的氣氛迥然不同,她已然清楚,今日不論再說多少都沒用了,除非她也能懷上身孕。
孝莊一向喜愛德嬪,綿延皇嗣為皇帝開枝散葉更是大事,因此孝莊滿臉笑容地問張世良道︰「德嬪身子如何?」
張世良忙道︰「回太皇太後的話,德嬪娘娘玉體無礙,只是因懷胎時日尚短,近日又操勞過度,至氣血虛損,方才暈厥。」
皇帝不由高興起來,在三藩即將平定的關口,德嬪為他再添上一個孩子,正是雙喜臨門,他握著德嬪的手喜道︰「婉玉,這陣子你要好生將養,再叫朕知道你熬夜看書,必是要罰你。」
皇帝雖溫和,卻極少這樣體貼言語,殿內的人包括容悅在內有的嫉妒有的羨慕,各懷心事。
榮嬪心懷僥幸,德嬪這一胎來的不早不晚,太是時候了,相對于進宮數年仍無所出的僖嬪,德嬪接二連三誕育皇嗣,于妃位顯然更有把握,只是……別叫僖嬪擠掉自己才好,她心底思忖著,打量著僖嬪慘敗的神色,暗暗決定這陣子要趁著機會在皇帝耳邊吹吹風,再多孝敬孝敬孝莊。
在容悅,她的貴妃之位已成定局,自不會去操這個心,只暗暗想著,還是選那座白玉雕的送子觀音像做恭賀之禮才好,這麼敏感的關口,若一著不慎連累了德嬪的胎,那就萬絲難恕了,她瞧向皇帝,見皇帝一迭聲對德嬪安撫叮嚀,神色溫柔,心中微痛,原來……他不止是對自己……那樣溫柔容忍的。
皇帝到底對結發之妻仁孝皇後還是顧念的,處理朝政閑暇隔三五日,便派遣侍衛武格和內侍魏珠等去赫舍里府上探望。
索額圖這日正好下朝在哥哥家,見御前來了人,命管家親自將人請至花廳用茶。
魏珠見索額圖和赫舍里家的六爺心裕在屋內坐著,忙上前行禮。
心裕先拿幾句隆恩浩蕩的話說了,又問道︰「皇上近來偏愛哪位小主?」
因他出手大方,魏珠又知皇帝對仁孝皇後母家十分優容,索額圖大人更是權柄滔天,不敢不敬,只答了話說︰「萬歲爺近來常翻端嬪、容貴人和宜嬪娘娘的牌子,因德嬪娘娘有孕,也時常去永和宮坐坐。」
他得李德全教導,再多的一字也不敢說,索額圖混跡多年,也知規矩,心裕又問了幾句不打緊的話,方命管家將人送出去。
心裕見索額圖若有所思,開口道︰「三哥,這奴才倒還乖覺,才來時管家說前兒他開口借的三百兩銀子趁著今兒也悉數封還了。」
索額圖點點頭,眉頭不由緊鎖。
心裕面上也稍露不滿之色,說道︰「皇上也忒薄情了,芳儀才去了幾年,他就這樣全然拋下了,連親岳父重病都不來探望,」思及往事,他更是憤憤,抱怨著︰「我瞧皇上是把當年阿瑪鼎力擁戴之恩,仁孝皇後舍命結發之意全然拋諸腦後了。也不想想若非咱們家,他能有今日……」
「夠了!」心裕尚未說完,只听索額圖厲聲打斷他︰「皇上是君,是主子,咱們是臣,是奴才,他即便不來,做臣子的也不敢有絲毫怨言,你那是什麼話,皇上親征也好擒鰲拜也罷,我尚未說什麼,又豈有你指手畫腳的理!」
心裕有些不服氣︰「可當年遏必隆重病時皇上就屈尊去了,難不成大鈕鈷祿氏的面子比咱們仁孝皇後還大?」
索額圖顯然對這話激起心頭之火,吹著胡子冷哼一聲道︰「孝昭皇後自然不算什麼,單說咱們家兄弟四個,三個都是一等公,我雖無爵位,但身兼大學士,內大臣,他鈕鈷祿家算什麼,就法喀那個爵位,還是遏必隆早年掙下的,即便當年去遏必隆府上視疾,也是因為當年皇上擒下鰲拜,親貴們人人自危,皇上此舉也是為了安撫臣心罷了。」
心裕也知索額圖在鰲拜案中的角色之重,對這話倒未懷疑,說道︰「那依三哥看,皇上還會來嗎?」。
索額圖濃重的眉毛一聳,緩緩道︰「皇上性格雖溫厚,但也絕非濫施仁心,賦性柔弱易被牽制之輩,如今朝政繁重,大哥亦是無用之人,想來皇上是不會拋下朝政來這一趟了。」
心裕在嵌大理石的太師椅上落座,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氣道︰「皇上如今對赫舍里家,早不復當年的百依百順了。」
索額圖負在背後的手松松握握,並不對心裕這話肯定或是否定。
心裕想起太子,眸中又燃起些希望,說道︰「左右仁孝皇後是皇上的結發之妻,咱們家又是太子的外家,咱們家榮光還在後頭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