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悅不知為何更是委屈,卻使勁將臉埋在皇帝懷里不肯說話,皇帝察覺不對,轉眼看了看春早,後者神色也有些躲閃,皇帝只得垂頭柔聲哄著︰「怎麼不高興了?」
容悅抱見他關懷,只咬唇道︰「我有個事兒想問皇上?」
皇帝微微好奇,點頭說了句︰「問吧。」
容悅緩緩將雙臂環在他肩膀,歪頭瞧著他說︰「皇上覺得和萱這丫頭如何?」
春早原守在一旁,听到這話心中也暗暗吃驚,斜眼覷著皇帝神色,只覺皇帝清明的雙目微微一惑,隨即了然笑了起來,那笑意里卻帶著甜甜的寵溺,抬手攥住她小手捏著,說道︰「朕沒興趣。」
容悅心中稍定,也微微松了些,強忍著心底一絲漸漸溢開的竊喜,抬手理著他頜下胡須道︰「我可是問過皇上了,別說我善妒不給機會,再有我可不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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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見她這樣吃醋,哈哈一笑,將人打橫抱起,轉了一圈,容悅吃了一嚇,忙抱住他臂膀,卻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衣帶袍腳翻飛起落,幾縷烏發猶自散亂出來,緊貼的胸口一顆心撲通狂跳,容悅听不到聲響,從他懷里抬起頭來,他眸子透著淡淡褐色,仿佛茶發水晶,又似丟入一粒墨菊,將那一池清水漸漸浸染如墨。
「悅兒,」皇帝聲音中帶著無窮盡的喜悅︰「給朕生一個孩子。」
容悅腦中暈眩,已然听不清他說了什麼,只閉目抬起頭來。
唇上一涼,落下深深一吻。
九華帳底春深幾許,翩然不羨仙之際,如何想到這世上還有深邃的痛苦,悲哀,荒涼,孤寂。
二月初,皇帝下了聖旨,名義上是賜婚,實則都有些逼婚的意思了,只知道大婚前幾日,裕親王府的車駕頻頻光顧,也不知裕親王和裕王福晉如何規勸,最終恭親王終于強壓著性子大婚,卻從迎親開始便全程黑著一張臉。
好在有裕親王和福晉親自操持,王府的段嬤嬤又圓滑玲瓏,倒也未出大錯,只是恭王爺當夜壓根兒就不想入洞房,爭執間,只听一聲恭肅的女聲輕喝︰「傳太皇太後口諭!」
眾人雁翅分開,蘇茉兒一身赭紅色刺繡衣裙,梳著八寶發髻,一臉威嚴前來。用規矩禮數和太皇太後口諭壓著,常寧勉強行了吉禮。
透過重重珊瑚垂簾,蘇茉兒看著一對新人行坐床禮,略放下些心來,交代了段嬤嬤幾句話。
「瞧著應當無事,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宮去向太皇太後回話兒了,明兒一早一對新人入宮給太皇太後請安,我還要回去安排著些,交給旁人,並不放心。」
段嬤嬤連連應是,親自將人送至二門,又忙不迭的回了喜房,卻見王爺解了相結的衣擺,站了起來,她忙進了門去,跪伏在地上道︰「王爺,咱們滿人的規矩,坐床時可不能分開,您這可不吉利。」
恭親王眉宇間頗為不耐煩,也不理睬段嬤嬤,他原也不想如此決絕,可看到周遭滿目的琳瑯珠寶,他只覺得刺目無比,那紅帳繡幄,仿佛紅色的觸手,纏在他脖頸處,迫地他不能呼吸。
這遍身吉慶繡紋的吉服穿在身上,卻仿佛一張張嘲笑的臉,促地他想要逃離。
那喇氏緊緊攥著手中帕子,幾乎在常寧起身時開口叫了句︰「王爺!」身前的人一身正紅刺繡金龍袍服,薰貂披領,映目的全是細細密密的繡金龍紋,全然一副皇家氣派。
那面龐英俊瘦削,薄唇緊緊抿著,漆黑的眸中中閃爍著淒惶,仿佛中了瘧疾打擺子似的。
「我去你家下聘時就說了,娶你來是有名無實,想要什麼都容易,下人們也都受你節制,闔府里只有外書房和惜寧居不許你踏足。」
那喇氏垂下眼眸,又听他道︰「平時我也會給你體面,今日算我錯,我不能留在這里。」話音落,那喇氏抬頭的瞬間,那人影已倉惶離去,竟仿佛這是死人窟,多留一分便要被這張張彩掛幔的血盆大口吞沒一般。
可不是?她冷笑一聲,阿瑪听信繼母的話兒,貪慕躬親王府的富貴,為了討好皇上和太皇太後,就這樣伸手一推,她就落在這張血盆大口里,被咀嚼地骨渣不剩。
段嬤嬤望著那踉蹌遠去的身影,只覺如萬箭攢心一般,當初主子娘娘臨終前再三囑咐她照料王爺,可王爺竟落至如今的地步,她突然萬分愧悔,若是當初成全鈕鈷祿家格格與王爺的私情,是否王爺會比現在好過?
她哀嘆一聲,叫身邊的宮女跟上去伺候,才又走至寢室,勉強笑著沖王妃行了個禮,賠笑說道︰「王爺許是有心事,福晉……不要放在心上,天長日久的,總會好起來的。」
那喇氏板著一張臉,並不做聲,段嬤嬤雙唇蠕動幾下,卻只能輕嘆一聲,對恭王福晉陪嫁的侍女說道︰「天不早了,早些服侍福晉安置罷。」
段嬤嬤出了門去,見外頭夜色如漆,卻是半顆星子也無,她愣怔片刻,轉頭見正房里已滅了燈,想來福晉已經歇下了。
「主子醒了?天還早著呢,」春早服侍她下了床,忙為她裹上個閃金百蝶穿花雪狐襖子,說道︰「皇上寅時三刻便起身去太和門臨朝了,雖快到三月了,卻又生出這一股子倒春寒,主子既然身上懶,不若晚會兒再去慈寧宮請安罷。」
容悅神色懨懨的,系著衣裳上的盤扣,說道︰「太皇太後這陣子牽起了舊疾,宜姐姐她們都不方便,我總該在旁邊伺候。」
春早也是知道的,恭王爺大婚次日,宿醉不醒,若非段嬤嬤及時發現,竟險些丟了命去,由太醫醫治兩天方才好些,可神智才一恢復,又去惜寧居去安撫妾室吳氏了,太皇太後知道後,氣的不輕,勾起舊病來。
和萱舀了溫水,端進來服侍容悅洗臉。
春早遞了軟巾過來,見她一舉一動中透著股子慵懶,暗暗算一算小日子,一面上前遞了西洋布的手巾,一面小聲問︰「算算這個月的葵水也推遲了幾日了,主子莫如叫位太醫來瞧瞧,別真有了也不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