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了院子後,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澡,將平時隨身的幾樣普通首飾收在包裹里。換了一身之前賣書時候用的青布男裝,然後梳了男士發髻,一切妥當之後,反倒不知道要干什麼。
我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跑路的,腦子里面是一片混亂,我這幾個月在這靖安城里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事兒,雖然南魏人民很友好,生活氣候很和諧,可是以沈公子為首的官僚主義一點也不友好,就算……就算不能跑多遠,總是要躲一躲的,
明墨兒是交給沈府也行,本就是再有這個安排在,想來那個荒唐的皇帝殿下也不會虧待他……吧,畢竟他自己還承認了明墨的兒子身份。
我的狐狸自有容華先生暫時照看著,剩下的……除了錢都戴在身上了。很滿意。
要知道,我楚歌實際上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女漢子,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是威武可以躲啊,惹不起的,我一般推崇躲得起的這個思想。
細細的數了一下我還能去的地方,小鋪子反正暫時關門沒關系,但是一旦回去東郊王琰那個家伙是一定會告密的,去木言堂太危險,遍地沈叢宣的狗腿子。沈府也絕不能靠近,我還要躲著沈桃和青嵐,思來想去,我想到了一個對現在的我來說最安安全全的人,最安安全全的地方。
我下了決定便拿出紙筆,我要寫一封霸氣的告別信,告訴他們,我姑女乃女乃被他們一群人玩耍得已經生氣了。
我已經與想到,大老板看到我的信心底默默升起的怒火了。
「陛下,見信安好,我是在您這里蹭吃蹭喝的楚歌,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不原諒就算啦,本來我也沒打算要和你們等告別,也沒打算讓你原諒。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思來想去這不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啊,為什麼惱的只有我一個人呢,明明這十有八九就是因為你們中的某些人的錯,但是沈桃那廝總是陰魂不散只繞著我轉。我這幾日,連續受了點驚嚇,神情恍惚,又不能去和某些人擺明了說,都是你丫惹的禍,還有千萬不要讓張碩找我再來給我治病,派他去南荒吧,他熱衷于拯救難民于水火,綜上,所以四姑娘我要出去散心,游覽祖國大好河山,眾觀南魏山水,順便解決一下個人問題,勿找,找了也不回來,他日有緣再見,見不了就算了,拜拜。」
現在就是要離開這沈家地主大院了,主觀條件是牆太高不能翻,後院有一個深水湖,我有恐懼癥,所以不能游。
客觀條件是明芝隨身不離,夜間就在附近,奉七時刻都在門外候著,硬闖絕對是腦殘行為。
我躺在床上睡不著,看著頂上紅木檀床掛系著的紗帳,被微冷的夜風從窗的縫隙間透進來吹得晃了幾晃。現下的冬日還是冷的,我扯了扯被子過來蓋,從容華那里逃回來的時候,呵呵呵呵忘記了我的狐狸,那傻了吧唧的狐狸不在,少了個相互依偎的暖壺團子。
夜已深,不遠處縹緲的傳來守夜人敲著梆子吼著小心火燭的干澀聲音。
我幽幽嘆了口氣,已經,三更天了。
我的狐狸啊……說起狐狸,我倒是突然想起來,要想出這個沈公子的府邸,還有一個方法……
靖安城冬日白的晚,但是倒夜香的小木車和挑夫的扁擔,嘎吱嘎吱的混雜聲響晃過了半個城,還有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農婦整理賣菜籃子的手中傳來。
我就站在離沈府幾條街的小巷子里,看著這由死氣沉沉的靜謐變成行人步伐沙響的喧鬧。看著這一切,我端起手里的豆漿,喝了一口。
布衣大娘看著我這略微浮夸的裝扮,一定在猜想她今兒個是不是一大早就遇上了一個有錢的神經病。
出了府我是一路吃過來的,從小巷子里布衣大娘賣的早飯油條,休整了一下之後跑到這靖安城中最大的點心飛雲閣酒樓小宴,披著從金主那里挖來的十分惹眼的大紅麾袍,豪氣的點上十幾個特色小點。雖然名氣在外,不過做出來的糕點也就是那個樣子,在我眼里,我還是應當鄙視那麼一下子的。
不過因為慕名的人太多的原因,變成了這靖安城中最火熱的點心鋪子,還未到中午便人頭攢動,店中十分的熱鬧,來來往往都是些客旅和宴請的商賈,小酒保和店員老板忙得團團亂轉。
我心下月復誹「這種店就是典型的景觀店,來了一生後悔,不來後悔一生。不過,同是做生意的,我不嫌棄別人,我自己就是個小商人,買菜大娘們說的沒錯啊,所有的人都說錢這種東西是王八蛋,我就是覺得它長得真好看!」
已經上了一些菜來,我特意選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著,等著點心端上來,逮著一個契機,我拉住匆忙路過小廝的衣袖。
「店家,請問從這靖安到蜀中水路還是陸路更快?」
不知為何,店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抬頭看向我這邊,恩,大紅的就是扎眼,請大家多看我幾眼。
「厄……」店員思考了好久支支吾吾沒得出個答案。
「都不快,騎馬兩月,水路大約要兩月多一點」
回答我的是前面桌一個年輕的男子,面如冠玉,豐神俊朗,體貌軒昂,身穿皂布袍,眉目間溫潤如水。
啊,又一個翩翩公子少年郎。
「哈哈」,那酒小廝拍了一下子腦瓜笑了起來,「對對對,還是顧公子識得路啊!姑娘你問問顧公子吧,他對這方面通得很哩!」
那男子笑了起來,有幾分沉穩,「記性稍好一點,讓大家見笑了。」
酒里重新又熱鬧了起來,各自斟酒吃菜。
那公子不知怎麼竟然能問店家借了筆紙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圖,笑著遞給我,清朗的聲音小聲對我道「姑娘,你一人雇個馬車,若是走走停停的游山玩水看來至少是要三月的。」
我一听,竟讓人給看出來了我是女扮男裝?
我趕忙放下筷子,走上前,從那顧公子手中接過那地圖,細細看了一遍,假裝記在腦中,隨即隨手丟入烤火的小手爐中,燒了。
那公子略有訝異,我指著自己小聲說,「姑娘我唯獨就是記性好,這次還多謝顧兄相助了一把。」
「路上注意安全。」
這位顧兄小聲對我說,讓我頓時對他的好感直接上升十個台階,多麼帥氣俊朗的一個公子,體貼人還樂于幫助窮苦的美少女。
我細想了一下時間,不能再耽誤了,我趕快收拾完點的菜,叫來掌櫃的,以碎銀子不夠為原因,將那紅色大麾袍抵給了飛雲閣,我看那店主的嘴巴都快要笑裂開了,結賬的時候,四周有人在小聲低估,「穿得那麼好,竟然是個不帶錢包的主,得,今兒個飛雲閣賺了一大筆,那個大袍子多貴啊。」
我最後看向那個還在悠閑喝茶的顧公子,不管四周的嘀咕到了什麼地步,他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朝我微微一笑,讓我心里驀然的生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好像被他看穿了。
就好像是每次怪胡子老頭讓我試吃糕點的時候的那種感覺,微微一笑,給一個甜棗打一頓板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本就打算在人多的地方處理了那個大袍子,明顯的告訴明芝他們,我來過這飛雲閣,而且本姑娘還要去蜀中,到時候等到他們派人沖到蜀中發現上當了,我早就不知道哪里瀟灑去了。
不過。我有一種女人天生而來的直覺︰這個姓顧的公子,也不簡單。
我在飛雲閣門口雇了一個馬車,給了車夫一定碎銀,讓他往城外去,在城外望江的驛站接一個要去江北的姓楚的公子,若是一個時辰那個公子沒出現那麼這錠銀子也是他的,車夫笑呵呵的收下了銀子,還說了幾句感謝我這個「樂于助人」的小公子雲雲的話。
一切安排妥當,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寄主了,見著沒人,我揉了揉自己的**。
心里面有好多的苦說不出。
娘 ,沈府的狗洞太窄,不好鑽啊。
我的腰已經在快要斷掉的極限,再窩下去,估計自己就報廢了,此時此刻,听見了幾聲細響,我以為是自己腰斷掉的聲音,後來發現不是。
「今日天色已晚,你同趙先生說明日我們課上再來商討。」門外一人輕聲開口道,我躲在書桌之下,仿佛隔著門還能看到那含笑的眸子。
「好的,先生也請早點休息。」
我心里歡呼一聲,表面也作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死樣子,拍拍胸脯自言自語道,「容華啊容華,你再不回來我就廢了。」
一院子的書香氣息,四周圍著青竹,幾人高,似乎是夫子院里面分給教書先生的尋常小院子,但是這里卻透露出一種書香氣息和容華特有的情懷。
我想起幾個時辰前翻牆進來恰巧看到容華從這里懷抱著書本悠悠然地走出來,本來還在想這麼大的書院要怎麼才能找到西席先生的書院呢,五分鐘後我就站在他的書院門口,盯著木質的外門門口寫著「西席先生」偌大的牌子傻笑。
這麼大的牌子,還怕我找不到?
我躲在書桌之下,像一只待主人歸家的狗,看著容華進了房子來,他先進了屋,點燃了燈。
一抹昏黃的燈光如豆子一般漸漸暈染開來,帶來一室暖意,室內雖然簡樸,但卻十分的溫暖干淨,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物品也擺放得井然有序。
「容華!」
我猛地沖出來,但是腦子短路了,忘記了自己蹲了太久腳早就麻了,一個趔趄,老鷹抓魚似地沖向了地面,毫不介意地和地面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親密接觸。
「咚,呲……咚」
前一聲是我突然沖出來摔倒的聲音,撕裂了我那廉價的男裝青衣,腋下兩條拉的大口子,後一聲是我親眼看得容華先生嚇得驚掉了手里抱著的書籍,落在地上沾染了輕灰。
我笑眯眯地看著楞住的容華,要麼就是被我這一叫嚇呆了,要麼就是此人真的十分的沉穩淡定,連跳都沒跳一下,我內心里不禁感嘆一下,真是處變不驚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啊。
「阿四?!」容華訝異的看了我一眼,懷疑地問。「你怎麼在這里?」
我保持著狗趴式,來不及擦臉,只能抬起滿是灰的臉,撲閃撲閃著大眼楮望向我的短期飯票,帶著滿心的可憐和歉意。
「先生回來的太晚了些,我是要生氣了。」
「你……?」容華愣了一刻後趕忙過來扶起我,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灰輕飄飄的蹭在了我們蛋蛋弟弟心心念著的可愛的容華先生的衣服上。
「咕咕咕咕咕~~~」
我尷尬的盯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以一個自認為無比可愛的表情,呵呵無奈的朝容華一笑。
「先生,我,晌午就沒吃飯,現在我,好像,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