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長樂,這個時候臉上絕不能露出不快的表情,在老夫人和你父親面前一定要裝作真心悔過,這樣才能讓他們對你重新有好感,你才能早點回到家啊。」郭夫人教導著。
朱璧氣道︰「我恨老夫人,我恨父親,老夫人偏心那個庶女,父親不疼我。」
郭夫人嚇一跳,這時她雖然好強,但也像驚弓之鳥,害怕被外人听到傳到老夫人和沛王耳中,忙呵止道︰「住口!老夫人和你父親是為你好,記住,切不可再說那種話。」
朱璧怔了一下,僵硬地動動脖子。
母親變臉實在太快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
「都是那個煞星害我害的,那個煞星害得老夫人和父親討厭我了,母親一定要替我出這口惡氣啊!」朱璧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好像受了千般委屈,好像這一切不順利都是宜安造成的。
郭夫人對宜安恨之入骨,自從及笄後,幾次三番都奈何不了她,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在保護著她。
郭夫人不信邪,卻一定要讓老夫人相信長樂是府里的吉星。
第二天早上是朱璧啟程去水月庵的日子,朱璧仍不甘心。
原想讓大哥朱緯在父親面前求情,可是只有朱緯的婢女柏玄姑娘相迎道︰「公子原話是︰今天他有要無暇相見,父親這樣做也是為妹妹,水月庵是家廟,妹妹在那里不會受委屈。還望妹妹在那里靜思已過,日後回來與兄妹們仍然和和氣氣的,萬不可再學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朱緯一向不參與母親與胞妹的內宅之斗,這也是郭夫人對他失望的原因。
她吃了閉門羹不算還被一個丫頭教導,上前就給了那柏玄一個耳光,氣呼呼地離開。
隔了這一夜,父親的氣大概已消,去書房求見,誰知被那些奴才們攔在外面。
原來朱林那里已著人發話︰「連日身體不太好,暫且不見,長樂只管去水月庵修身養性,不要傷心想家,什麼時候悔過了什麼時候再派人接姑娘回家。」
朱璧嗚嗚咽咽,眾叛親離的滋味真不好受,只能找郭夫人哭訴,大清早的郭夫人被她的哭聲攪得一日不寧,呵道︰「哭什麼!不還沒走嗎。」
「母親難道有辦法?」朱璧抹了淚怔怔地望著郭夫人。
郭夫人神秘一笑,道︰「走,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會見我嗎?」。朱璧有些心灰意冷,連親哥哥都嫌棄她了,老夫人還有在乎她!
「傻長樂,老夫人正等著你請安呢。」
靈苔院
朱璧剛進門,就听到隔間小廳里榮姑姑爽脆的聲音︰「今年的谷祀很隆重,宜安也參加吧。」
朱璺異常美貌的側顏再次刺激到某人的眼楮。
只見她今日綰著時新發髻,簡單戴著一枝稍顯樸素的堆紗宮花,一襲蜜合色織銀牡丹襦裙,其他一應首飾全無,仿佛出水芙蓉般,正恬靜地回應道︰「宜安第一次參加祀典。還望榮姑姑教導。」
榮姑姑笑道︰「這是自然的。宜安真得很懂事,看今天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了。」
老夫人滿意地微笑。
朱璧面露怯色,硬生生的被郭夫人拉進去,只得將昨天的事暫時拋在腦後,上前作揖問安。
郭夫人道︰「老夫人,長樂昨晚一夜沒睡好,不管是誰在背後使壞,長樂是一心向善的,今天還跟我說,要主動請求去水月庵為丁夫人祈福,也為老夫人祈福。」
郭夫人將長樂的贖罪改成祈福。
老夫人雖然口上不責怪,心里難免覺得郭夫人太強要面子了。
她打量著長樂,見她身穿緋色織金紋襦裙,頭上的百花髻斜插有一枝翡翠蝴蝶嵌寶石的金累絲頭花,不滿道︰「丁夫人孩子沒了,府里出了這麼大事,長樂怎穿得這般喜慶?」
郭夫人有點失算,丁夫人孩子沒了,她樂得手舞足蹈,哪兒還記起來這個,連她自己也穿得紅了點,一時懊悔不迭,解釋道︰「長樂從未出過遠門,緊張也是有的,回頭,我讓長樂換下衣服。」
榮姑姑幫著解圍道︰「這原本不是大事,提醒一下改過就行了,我瞧長樂今天面色沉穩,和從前大不一樣呢。」
老夫人淡淡一笑︰「知錯能改就好。」
朱璧又揖道︰「老夫人,長樂這次去,怕不能每日給老夫人請安了,長樂從小是老夫人看著長大的,離開的這段日子,長樂會每天想念老夫人的,為祈求老夫人身體安康,每日抄經,也為丁夫人祈福身體早點好起來。」
朱璧突然善解人意起來,老夫人不再計較她穿著的事。
郭夫人和藹道︰「這才是老夫人的嫡孫女兒該有的心胸和氣魄。長樂是嫡姐,要給妹妹做好榜樣。」
宜安淡笑︰「六姐若能誠心改過,宜安也很感動。」
朱璧臉皮紫漲,謙遜有禮道︰「妹妹謬贊,我第一次出遠門,不能侍奉在老夫人和母親身邊,還望妹妹替我多孝順雙親。」
朱璧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連宜安也有些錯愕,轉念又是微微一笑︰「六姐,不出一月就會回府,府里的人都惦記著六姐,六姐不必過慮,要照顧好自己才是。」
朱璧擠笑,轉望老夫人,畢恭畢敬道︰「長樂平日在府里時,都有老夫人寵著護著,突然離開,才想念起祖母素日對長樂的好,孫女感念老夫人對長樂的良苦用心,為此,昨天特意去廚房學了一樣手藝,今天起了大早,趁著新鮮,做了一碟蘿卜糕孝敬老夫人。長樂知道老夫人向來勤儉節約,這蘿卜糕並不是什麼山珍海味,是長樂親手做的,還望老夫人喜歡。」
朱璧知書達理,事事都替人著想,連榮姑姑都懷疑是不是換了腦袋瓜子,果然這一招非常奏效。
老夫人又歡喜起來。
如果之前對長樂還有芥蒂,那麼現在對長樂的言行舉止十分滿意。
郭夫人溫和地笑道︰「老夫人,這是長樂的心意啊,為了做這個蘿卜糕,長樂的手也不小心燙了,沒有叫一聲疼,就是想做好蘿卜糕,可見老夫人平日里沒有白疼這個嫡孫女兒。」
朱璧婉婉一笑,盈盈地從春桃手里接過香清色脆的蘿卜糕,小心翼翼地上前,擺在老夫人面前的矮幾上。
「老夫人嘗嘗,這是長樂親手做孝敬您的。」那眼神看似柔弱,生怕老夫人不吃她的糕。
老夫人笑道︰「長樂的確有心。」她拿了一塊放至嘴邊嘗了嘗,發現了意外的驚喜,情不自禁地點頭,笑道︰「這蘿卜糕真是香。」
榮姑姑聞言,也拿了一塊咬了半口,滿意道︰「這糕是長樂做的?」榮姑姑顯然不太相信長樂能做出上等的蘿卜糕。
「是啊,姑姑喜歡就好。」朱璧竟然沒有邀功的意思,很謙遜有禮地夾了一塊遞與宜安。
宜安接了過來也嘗了,確實非常好。
榮姑姑夸贊道︰「味道很香,色澤也亮,吃起來,也不像普通的蘿卜糕粘軟,長樂費了一番心思。」
朱璧一直用謙遜有禮的語氣說話︰「姑姑好眼力,這糕在火候、油炸方面十分嚴格,除了放在普通的蘿卜外,還放了蓮子、紅豆、當歸、枸杞、人參等中藥,另外淖上大火熬制的蔗糖,所以和普通的蘿卜糕是有區別的。」
榮姑姑笑道︰「長樂,對老夫人一片孝心,老夫人要賞啊。」
老夫人點頭道︰「听你母親說手燙了,讓我瞧瞧嚴不嚴重?」
老夫人的疼惜之情又涌上來,端祥著她手上的紅斑,心疼地問︰「可讓太醫瞧過?」
長樂的蘿卜糕做得好,一下子將人心又收回來,為了這蘿卜糕,她確實花費了很大的心思,蘿卜糕自然不是她做的,是她找了一個有名的師傅指點春桃學會這個。
郭夫人當時看了一眼,竟然用稻草沾了窩里滾燙的菜子油滴到朱璧的手背上,痛得她哇哇大叫,現在她才明白母親的用意。
長樂虛心道︰「老夫人放心,已敷過藥了,幾天後就會好。只是長樂舍不得老夫人,要一個月才能見到老夫人。」
老夫人自然明白長樂想讓自己收回成命,但這是沛王爺的命令,加上滑胎一事,長樂的嫌疑非常大,現在只是讓她去庵里悔過,已是仁慈至極了。
老夫人一向公正,不會因為幾塊蘿卜糕就收回命令的。
知道了長樂的用意後,對蘿卜糕索然無味了道︰「難得你一片孝心,這些糕點也該留給你母親嘗嘗才是。」
夸贊了半天,老夫人還是沒答應收回成命,長樂失落地控制著情緒道︰「是。」
費了半天的工夫,老夫人不吃她這一套。
郭夫人依然面不改色道︰「老夫人說哪里話,長樂是您的親嫡孫女兒,不孝敬您還孝敬哪個。」
榮姑姑笑道︰「嫂嫂說的是。母親,這是長樂的心意,孝敬您是人之常情啊。」
老夫人淡淡點頭,卻不再吃蘿卜糕。
郭夫人無法,對長樂道︰「你先辭別老夫人,外面管家李步會找幾個妥當的人送你過去。母親在這里陪著老夫人再說會話。」
朱璧佯裝鎮定,又叩了一拜道︰「孫女一定謹听教誨,每日替老夫人抄經祈福。」
老夫人淡淡的點點頭。
郭夫人暗使眼色,朱璧領會緩緩退出去。
老夫人雖然不領情,但是顯然已經對朱璧的印象改觀了,看著朱璧沒有任何糾結的,大大方方的退出去,心里甚為滿意。
朱璧畢竟是杜老太妃的親嫡孫女,與宜安的庶女身份不同。
老夫人心里不免動容。
郭夫人見狀道︰「老夫人放心,長樂雖從未出過遠門,但自打出生就有吉星高照,這一次去水月庵祈福,是為了保咱們王府平安。」
榮姑姑只隱約覺得郭夫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怪。
郭夫人的話讓老夫人記起來︰長樂在出生時,天上有一道華彩罩在王府上空,園子里飛來一些奇異的鳥雀盤旋著,久久不忍離去,眾人都道四姑娘是吉星降臨,要護著王府的平安。
宜安出生時好端端的天卻突然轟隆一聲,如晴天裂開,電閃雷鳴,一時大雨滂沱,分不清上天下地,天地間一片混沌霧蒙蒙,那恐怖的電雷鳴,叫人心都有三分恐懼。
兩個孫女一個在吉光異彩的上午出生,一個在電閃雷鳴的下午出生,已令人納罕。
誰知後來慢慢長成後,兩個的命運又像換了似的,四姑娘面相普通且俗媚,性格也惡劣,七姑娘卻從小就有花容月貌,傾城之姿,性格也謙讓有禮,更令人納罕。
因為兩姐妹截然不同的面貌個性,眾人都只當那天出生時天氣來得巧,讓四姑娘趕上好兆頭。
榮姑姑也想起來這件事,笑道︰「我記得長樂出生時,天氣很好呢,眾人都說有吉星降臨。」
此刻吉星高照的朱璧裝作主動請纓的樣子,大義凜然的要赴水月庵。
「可不是,還有一群不知名的鳥在我們王府上空盤旋,多好看啊。」老夫人的心月復趙嫗感慨道。
沒想到事隔多年後,長樂亭主竟然長成這幅模樣,辜負了眾人的希冀。
老夫人想起當年,就笑道︰「那是,長樂出生時,天生還有一道光環,街上的人見了,都傳開了,一定要送賀禮給小吉星。」
郭夫人似是謙虛道︰「長樂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氣罷了。這些年也沒驗證過,難免都忘了這件事。」
這倒也是,宜安站在長樂身邊,這一對比,那吉兆都失效了一般。
郭夫人看似漫不經心的,又道︰「長樂第一次出遠門,咱們府里一下子冷清多了,沒有六姐在身邊玩耍,宜安也覺得孤單吧?」
郭夫人突然問起宜安,宜安不知道郭夫人打什麼主意,恭敬答道︰「自然,六姐在府里更熱鬧些。」
人多熱鬧,只要不再害她就好。
郭夫人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六姐這次去是祈福,沒有一個月就會回來的,提起祈福,兒媳想起來,今年的谷祀眼看在即,現在也該準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