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他們有沒有這麼做呢?」听眾里有個人急問道。
說書人咳嗽一聲︰「這個嗎,天機不可泄露,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各位朋友能否出個力呢?」說著時就有一個總角的孩子童拿了倒著的帽子,朝路邊人要錢。
大家一看要收錢,大部分人的興致蔫了,忙後退,就在這時有個衣著華麗的男子擲了一兩銀子丟在草帽里。
說書人眼楮發亮,旁邊的听者忙道︰「快繼續說吧,大家都听著呢。」
朱璺仔細地打量著那個男子,只見他著一襲白色袍子,帶著香囊,渾身貴公子的氣派,且長相秀氣,手里拿著折扇,身邊還有兩名小廝跟著,但是這張臉,極其陌生。
那美男正專心地看著說書人,沒有在意到旁邊有人投來的警覺目光。
說書人勁頭十足,眉飛色舞道︰「可惜呀,這姜維說是名將,實際上還是沒算到咱們大將軍的心思。對方的兵力都布置在沓中盆中,沒有模清咱們大將軍安排主力的位置,在最重要的漢樂與劍門關之間,兵力只有不到三萬人呢。」
「就是說,他的主力兵放錯了位置?」听眾中有人若有所思。
說書人笑道︰「正是,各位看官,這才是大將軍聲東擊西的本事啊。姜維再厲害,還是沒猜中大將軍的心思。各位試想,用三萬人對付十多萬的大軍,必須得有援軍啊,若無援軍此仗必輸無疑。後來蜀軍陣亡的陣亡,投降的投降,我們大齊十萬人馬在大將軍的率領下輕易地拿下陰平。那姜維沖出包圍時,揚言誓死要守劍門關呢。」
「這麼說來,大將軍的人馬也有損失啊?」听眾們若有所思。
說書人笑道︰「有損失是自然的,不到百來人吧。主要是姜維的人大部分覆沒,沒有了抵抗的兵力。」
「那後來呢?」
「後來,諸葛瞻出擊被殺,蜀國君主開城投降,下次交代。」說書人吊足了胃口。
听眾人怨聲載道時,朱璺看見那個美男已經從人群中悄悄地退出。
她悄悄跟上去。
「姑娘,是否懷疑那個人?」朗月低聲問道。
朱璺點點頭︰「他不像大齊人。」
正說著那美男突然轉了個彎不見了。
就在這時街上人聲沸騰,原本暗下來的天色突然亮如白晝,大家歡呼道︰「點燈了,點燈了。」
朱璺望向那亮光處,只見蓮花燈緋紅,亮如天邊的晚霞,花瓣層層打開。
百姓們嘖嘖稱嘆︰「百年一遇啊。」
「姑娘,您看,蓮花打開了。」種碧拍手笑道。
「咦,花瓣里還個燈在轉動呢。」湘樹也不禁贊嘆,一掃先前的陰霾。
朗月的目光卻落在了蓮花燈對面的主公身上。只見南宮昭一襲便服,淡淡地看向這邊。
南宮昭見朱璺已被蓮花燈深深地吸引,心里暗嘆還是個孩子。
當滿含驚喜的視線無意間落在南宮昭面上時,朱璺頓覺目光被燙了下。她突然變得煎熬難耐。
直到朗月在旁邊又提醒道︰「姑娘,昭將軍來了。」
是啊,昭叔叔也來了!
想不到這麼巧。朱璺聞言,蔫掉的興致再次強打起來,咽了口水,頓頓嗓子,走了過去作個萬福。
「昭叔叔,想不到你也來看花燈。」朱璺尷尬地道。
猶記得南宮昭那些曖昧的話語,那些看似無心的話,總能掀起少女的情愫,所幸她已是過了三十五歲的現代人。
挑動少女的情愫,于她來說,只能像大人拿個糖騙騙小孩子一般。
「你也來了。」南宮昭淡笑。
因為人比較吵,南宮昭突然拉起她的手道︰「跟我來!」
他說著已拉著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可是——」朱璺窘迫地看向身後,意外地發現種碧和湘樹以及朗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身邊了。
原本擔心被婢女們誤會的那顆懸著的心,稍放松。
她想掙開昭叔叔溫暖的大手,但是昭叔叔的手很有力量,握著她時雖然不覺得緊,卻松月兌不得。因為昭叔叔粗礪的指月復貼著她的皓腕。
只覺一股溫暖像羈絆一般緊緊地纏繞著她,她頭皮發麻。
說實話,史書上說南宮昭的哥哥南宮師殺人如麻,就慣性地想著只要是南宮府的人都很可怕。
南宮昭亦是如此。
雖然南宮昭對她好,但是一想到他殺人無數,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怖。
何況南宮昭現在握著的她的手。若是此情此景被明康看見,更是有理說不清。
「昭叔叔,我的手好疼。」朱璺窘迫至極,找著借口。
然而南宮昭並沒有憐香惜玉地松開,未聞一般,拉著她走到街角人少的地方,才松開她。
朱璺的煎熬如汩汩的沸水。
「宜安,你怕我?」南宮昭突然揣測地端詳著她道。
朱璺心里咯 一下,違心地搖頭︰「昭叔叔為何這樣問?」
「你方才,手在發抖。」南宮昭淡淡地道。
朱璺靜靜地看著面前嚴肅南宮昭,忙解釋道︰「只是因為大家都在歌頌昭叔叔的戰功,宜安,是擔心昭叔叔被人識破身份。」
朱璺呆了呆忙找個南宮昭易于相信的借口。
南宮昭的幽眸仿佛能洞穿她的心,風輕雲淡地笑道︰「是這樣嗎?宜安,你害怕只是擔心我被百姓們認出來?」
朱璺微愣,頷首點頭。
南宮昭終于沒有再追問這件事,男女之事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里面,點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還沒有這麼傻。畢竟不是十五歲少不更事的女子。
南宮昭見問不出什麼,也沒有再讓她窘迫,與她並排走在路上。
一路花燈相伴。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靜靜地走著賞著,走馬觀花一般,卻又煎熬難耐,自從與明康確定了關系後,再同南宮昭走在一起,朱璺感覺像犯罪。
朱璺故意放慢腳步,微微落後于南宮昭,走在他側後,然後悄悄地偷看了一眼他俊美的面龐,他幽深的眸子下投出淡淡的陰翳,更顯得那眸子的深邃。
深不可測抑或是變幻莫測,反正是捉模不透。
不時走過的三兩路人還在津津樂道著他的戰績,談論著他用兵如神。
南宮昭听見了也仿若未聞,雙手反剪在身後,不斷地摩梭著他的玉板指。
他悠閑地踱著步子,因為微微地超前,朱璺走在後面,就有看花燈的年輕男子看到她,仿佛邂逅一般,嘆道︰「真是漂亮!」
耳邊傳來這聲贊嘆,正在觀察著南宮昭的朱璺還以為是某個士子在說花燈,就好奇地扭過頭去,說巧不巧地與那個男子的目光對視上。
那男子臉色微紅,上前一步就要作相見禮,朱璺的胳膊就就南宮昭猛地拉起,沒等那士子發話,南宮昭已經把身子小巧的朱璺拉至自己的身邊,嗔怪道︰「好好走路。」
朱璺圓臉一紅,身後的士子雖然沒有結交上朱璺,忍不住流連著朱璺的倩影。
朱璺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要不然南宮昭誤會是她有意結交人,想了想,道︰「昭叔叔,方才那位士子說了一句說,我以為是說花燈,就好奇看看是什麼漂亮的花燈,想不到他是在說我。是他誤會了,以為我有意于他。」
「現在的士子就是自作多情,以為改成考試,就能一朝登天。」南宮昭看著旁邊的花燈漫不經心地有感而發。
考試改變了九儒十丐中讀書人的命運,讓那些寒門庶族也有了攀上貴族階層的機會,雖然機會渺茫,但是讀書人從此擠破了頭,哪怕是讀得滿臉褶子,滿頭蒼發,一貧如洗,也在所不辭。這和現代的公務員考試有什麼區別?朱璺想著嘆了口氣。
南宮昭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是停在旁邊的小攤邊,看著攤前掛的花燈,淡淡道︰「為何嘆氣?」
「我只是覺得昭叔叔說得很像公務員考試呢。」
「公務員考試?」南宮昭回頭,奇怪道,
朱璺忙解釋︰「就是為當官的考試。」
「原來如此。」南宮昭依然淡淡的,拿起攤前的小琉璃花燈看了看,那花燈如碗般小,可以置于掌心,里面發著光,好像是一種能發光的液體,攤前的小販極力推銷著花燈,試圖讓看起來身世不凡的貴人買下。
南宮昭無聲地放下,再次拉起朱璺的手,朝前走去,邊走邊道︰「品相差了點,過幾日叔叔另送一個給你。」
朱璺忙道︰「我不要,昭叔叔上次給的已經夠多了。」
萬萬想不到,南宮昭待她心細如發。
朱璺心里發慌。
南宮昭為何對她有種怪異的感覺,不似義女義女,倒有點像,男女之情。
她咽了口水,擔心地看了一眼南宮昭。
前面的石拱橋邊被攔住了,說是剛剛有位公子在這里失足落水,南宮昭不置可否,他望了一眼站在岸邊的衙役,那衙役正在著人去搜,猛地回頭看見昭將軍,眨眨眼楮,似乎在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衙役愣了一會,忙上前揖道︰「大將軍夜晚至此,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差點沒認出來。」
南宮昭語氣極淡︰「發生了什麼事?」
「將軍這里發現了東月人細作,那細作跳了河,小的正在搜捕。」
南宮昭淡淡地應了聲,就叫衙役退下。
「想不到東月人無孔不入。」旁觀者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
「听說那細作長得挺好看的呢,是位穿白衣裳的公子,哎,真是可惜,長得這麼好,穿著上看也不是普通人,非要給東月人當細作。」
朱璺思索片刻,不知為何腦海里就浮現起方才所見的那個秀氣的公子。
「在想什麼?」南宮昭察覺到她的失神,轉過身問。
朱璺略一思索,道︰「我好像見到了那位公子。」
「你是說細作?」
不會這麼巧吧?
南宮昭眸子微眯了眯,「在哪里看見的?」
「昭叔叔,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細作,只是發現他對昭叔叔征蜀一役很感興趣。就在廣場上,一個穿白衣裳的年輕公子,後來,那公子就離開了。」
南宮昭安慰道︰「沒事,叔叔有辦法把他找出來,你不用再想這件事,難得夜色這麼好,我們再去前面逛逛吧。」
細作的事,昭叔叔說得風輕雲淡,好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算南宮昭有這個閑情逸致,朱璺現在也沒有興致,可是她又不好駁了昭叔叔,昭叔叔剛出征歸來,難得想要放松,這個時候說些掃興的話,昭叔叔會不會生氣?
他一生氣就會翻臉無情,十分可怕,就像在水月庵,那些尼姑一夜失蹤的事。
朱璺輕聲應了聲,忙又低頭跟在後面。
南宮昭放慢腳步等著她,她輕咬著唇,走上前,與他並肩。
南宮昭人高馬大,比她高出了一截,花燈照在他身上,淡淡的陰影就投映在她的面龐上。
街上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廣場,琉璃花燈掩映的路上行人不多,清一色的成雙入對,而他們也是置身其中的一對。
因為靠得近,南宮昭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沉香,那種香味與先前的香味不同,顯得他身上帶著儒雅的氣質,光從裝扮上看,更像是個文氣的士大夫,而不是手上沾滿敵人鮮血的將軍。
夜市里叫賣聲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地兩個人就走到了朱雀橋一帶。
南宮昭看了一眼旁邊的酒樓,道︰「這家的酒釀圓子不錯。」
他說著就踱步進去,由著店堂領至二樓臨街的雅間。
看著他熟門熟路的樣子,朱璺跟了上去,道︰「昭叔叔常來這里?」
落坐後,打開的窗子外面就可以看到對面的玉樓春。朱璺微紅了臉。
「還記得上次,你誤入對面的事吧?」南宮昭沒有回答她的話,揮揮手,叫店里小二放下茶壺退下。
南宮昭親自提起茶壺,替她燙了燙杯子,然後倒上清透泛綠飄香的茶,遞至她跟前。
她接過了來,放在唇邊聞了聞,道︰「當然記得,多虧了昭叔叔救了我。」
為了贖身,花了一萬兩銀子,這件事怎麼不記得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