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承認,朱璺也沒有繼續追究,兩個人走到蓮花燈下,道︰「回去時,別說在街上遇上昭叔叔。」
朱璺臉上的熱氣未散,方才南宮昭那樣待她,即使是傻子也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朗月扭過頭去,掩飾心虛,扭頭的瞬間眉毛一跳,長樂亭主的婢子夏桃賊頭賊腦地躲在牆角處看向這邊。
朗月回過頭道︰「姑娘,長樂亭人的人在那邊盯梢,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現在回去吧。」
朱璺看向對面,夏桃好像知道她被發現,一溜煙不見了。
她臉一紅,方才昭叔叔牽她手的事,不會讓夏桃瞧見吧。
她望著那個空蕩蕩的牆角直發呆,朗月面色如常,道︰「沒事的,姑娘,現在昭將軍已經回來,郭夫人不敢拿您怎樣,畢竟太後還仰仗將軍助一臂之力呢。」
「你了解得倒很清楚。」朱璺說著往馬車方向走。
兩個人走至馬車邊,朗月叫馬車夫去旁邊的馬戲團里把種碧和湘樹叫回來,這個時候正是人山人海,街頭巷尾都站滿了人,因為今晚是今年第一天亮起花燈的日子,所以幾乎家家戶戶的人都出來了。
耳邊不時地響起路人對南宮昭的贊嘆與熱議,大家都把南宮昭看得很大,以至于後來發現南宮昭並不像他們想象得那樣,才又把抬舉他上來的形象再次踩入腳下吧。
史書上一筆帶過,以至于她對南宮昭沒有什麼印象,只知道這個人听從了趙會的建議殺了明康,又篡奪了大齊的江山。
那些大齊的遺老遺少們數落︰南宮昭之心,路人皆知。
贊美聲突然被轟動的騷亂聲取代,不遠處圍簇著一群人在看熱鬧,不時地有人大喊︰「抓奸細!抓奸細!」
廣場上喧鬧不安,許多人退至邊上,直接撞到朱璺坐的馬車邊,馬車晃了下,馬開始不安,朗月忙上前抓緊了馬韁繩,安撫著受驚的馬。
人群里傳來種碧和湘樹焦急的聲音︰「姑娘,姑娘!」
因為被人流沖開,婢女們無法靠近馬車。
抓捕奸細的衙役將包圍圈慢慢地縮小,從中間隔開了馬車與婢子。
糟糕!
奸細混進了馬車周邊的一小撮人群里。
衙役們不敢肯定奸細到底藏在哪里,只好多派了人手,圈住了這群人。
人太多,馬有些躁動不安,噴著熱氣嘶鳴了兩聲,嚇得不知不覺往後退的人忙又向前一步,生怕被馬蹄踢到。
坐在馬車里的朱璺,居高臨下地看著周邊的人,大家的穿著打扮都很普通,沒有方才的那位白衣公子,衙役卻肯定地道︰「奸細就在里面,快乖乖站出來。」
「你們看看自己身邊的人,發現可疑人就把他推出來!」
「奸細是個穿白衣裳的男子,發現穿白衣的男人,立刻舉手!」
無論衙役怎麼說,遲遲沒有人站出來或舉手。
其中一個人眼尖,指了指坐在馬車上的朱璺,大喊道︰「大人,這里有個穿白衣裳的。」
朱璺一愣。
衙役朝這里看過來,點頭道︰「你,出來!」
「不知大人為何叫我家姑娘?」朗月瞪著那衙役。
衙役道︰「穿白衣裳的都有可疑,只要是白衣裳的都乖乖地站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朱璺凜然。
朗月待上前辯駁,朱璺阻止道︰「不用硬踫硬,解釋清楚再說。」
被圍的人群讓出了一條道,馬車緩緩地穿過人群,停在了衙役的包圍圈中。
巧的是那個衙役正是方才在石拱橋邊搜捕細作的領班。
「大人,有何事?」朱璺淡淡地問。
衙役覺得她有點面熟,定了定眼神,突然就瞪大眼楮,張口結舌。
他終于記起來了。
衙役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方才與昭大將軍隨行的女子?」
「大人指的是昭叔叔?我叔叔,剛去了酒樓正面見昌陵侯,大人要不要我叫他過來?」
衙役听了抹了把汗,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錯把姑娘當成了細作,姑娘慢行,還望原諒小人方才的不敬。」
「大人查案,盡忠職守,作為大齊的子民,我佩服大人的認真負責,這件事怨不到大人。若無事,我先告退不打攪大人查案。」
衙役忙道︰「請。」
馬車慢慢地駛出了包圍圈,岳青珊看向後面一眼,衙役們正在一個個盤查著被圍的那一圈人。
轉過頭,種碧和湘樹在馬車夫陪同下,往馬車這里跑來。
種碧看向後面,心有余悸道︰「奴婢差點以為他們把姑娘當奸細了。」
「有昭將軍在,姑娘不會有事。」朗月把馬車的韁繩交給小廝,退至馬車門邊,拉著種碧上來,然後又把湘樹拉上來。
大家穩穩地坐在馬車里。
馬車徐徐地往回駛著,大家松了口氣,如釋重負般。
可是就在松口氣之際,馬車又停住了,不會又遇上攔路人吧?
朗月向前探身掀簾一看,臉色涼了涼,一個穿白衣的年輕公子,手臂負傷,還不自量力地拿著匕首,要挾著馬車夫。
這是怎樣的自信!
朗月冷冷地迎視上白衣美男的目光,美男犀利的目光打量著她,只當她是個普通的婢子,就低聲呵道︰「告訴馬車夫往東城門外走。」
忽听到馬車外面男子的聲音,朱璺心里咯 一下,然後就看見朗月伸進簾內的手慢慢地模著旁邊的佩劍。
朗月冷笑道︰「東城門外?你就是衙役要找的奸細?」
東月國的奸細?
朱璺看著朗月,即將拔出劍了。
透過馬車簾子的縫隙,她看清了外面男子的長相,柔美清秀的美男,著一襲玉色的衣裳,就是廣場上給說書人一兩銀子的白衣美男,此刻他正在要挾著馬車夫。
馬車夫身子顫栗。
朗月又要動手,朱璺忙道︰「去東城門外。」
朗月忙回頭︰「姑娘,他是細作。」
「去東城門外。」朱璺堅持道。
姑娘執意如此,朗月松了松手,重新甩簾,返回馬車內。
白衣男子坐在馬車夫旁邊,一只手上被袖子掩飾的匕首,抵著馬車夫的後腰,車夫不敢動彈,在宜安鄉主的命令下,調轉了馬頭,改變了行駛的方向,朝東駛去。
「想不到出門逛個花燈,招惹上細作。這是什麼運氣!」種碧丟了一句。
「別說了,外面的人身上有利器。」湘樹安慰道。
朗月看了一眼朱璺,不甘心道︰「姑娘,我可以對付他。」
但是,要動手,還得姑娘首肯才行,朱璺雙手交疊在月復前,淡淡道︰「他罪不至死。」
話說到這份上,朗月無法,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由著馬車朝城門外駛去。
因為京都發現了細作,看守城門的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盤查著出城的人。
馬車行駛到離城門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個白衣美男探身走了進來,當看見朱璺時,他微微吃驚︰「是你!」
「你認識我?」看著他手里的用作要挾的利器時,朱璺毫不慌張。
美男再次打量了朱璺一眼,肯定道︰「你是我在廣場上見到的那名女子。至于叫什麼名字,不得而知。想不到這麼巧,你成了我的人質。」
「我們姑娘好心幫你,你有什麼資格說姑娘是人質,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好意思說我們姑娘!」
種碧的嘴永遠是快人快語,快中有辣。
白衣美男,本沒想到馬車里坐著這麼多女子,他冷眼看著不露怯的朱璺,又看了看兩邊護著她的婢子,就道︰「都坐到一邊去。小心刀子不長眼,戳到你們身上。」
「呵,若不是我們姑娘救你,就憑你這把小刀,能抵得了馬車里的劍嗎?」。種碧指了指馬車壁上掛著的那把劍。
白衣美男吃驚。
萍水相逢的人,她憑什麼幫助他呢。
朱璺丟了件包袱給他,道︰「快穿上衣裳,到處在找白衣人呢,就憑你這身裝扮,想要出城,有點難。」
她的話提醒了美男。
美男掀簾進來,眾婢子戒心十足地護著姑娘,不讓他靠近。
白衣美男只是在簾子邊迅速地穿上了那套女人的衣裳,眾婢子見他換裝後,簡直比女人還像女人,漂亮得很,忍不住失笑。
「姑娘,又多了一個婢子。」
「還不快過來,坐到我身後,切記不要露出馬腳。」朱璺沖他說道。
白衣美男無法,只得走過去,把匕首抵著朱璺的脖子。
朗月一見,氣打不到一處來︰「呵,我們姑娘好心好意地救你,你恩將仇報,敢威脅姑娘半分,你試試。」
朗月說著又要抽出腰間的劍。
白衣美男目光微眯了眯,「我可以相信你們嗎?」。
「除了相信,你別無選擇,整個京都恐怕在都找你吧。」
听了這話,白衣美男吃驚地看著朱璺,「你為何幫我?」
「我說了,你罪不至死,按照現代法律,你還沒有到砍頭的地步。」
這句話馬車里的人都听不懂。
朱璺也不打算解釋,閉上眸子道︰「想要出去,把刀收起來。」
白衣美男遲疑片刻後,麻利地收起刀,對她道︰「可以,我信你一次,大不了同歸于盡。」
「我可不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朱璺淡淡道,然後朝馬車夫喊道,「走,去東城門外。」
馬車再次徐徐地駛動。
東城門,以往只需兩個守衛輪流換崗的工作,現在是八個侍衛兩排一字站開。
因為臨近中秋,客商往來頻繁,城門在接下來的一月都敞開著,這也造成了一定的安全隱患,侍衛們接到命令,只放進,不放出,尤其是漂亮的男子,這其中又以白衣男子為主,遇見就要扣留。
馬車趕過來前,侍衛們已經扣留了五六個穿白衣裳的男子。
不管是美男丑男,只是穿白衣裳一律抓住。
馬車剛至城門邊就被侍衛攔住︰「站住,里面是什麼人?」
一枚玉牌露了出來,侍衛們定楮一看,竟然是南宮昭大將軍的令牌,看到玉牌的人侍衛忙讓開道︰「原來是昭大將軍的人,請吧。」
白衣美男一時吃驚,這麼快就出城了?容易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白衣美男猶豫地問向旁邊最標致的朱璺,道︰「你是什麼人?」
「被你要挾的人質。」
白衣美男不再言語。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四通八達的官道就在前面,馭館也在不遠處。
朱璺就叫馬車停上,叫白衣美男下去。
因為感激朱璺的救命之恩,美男向朱璺道謝時,非常虔誠,「多謝姑娘的搭救之恩,日後若有緣定報答姑娘的大恩。」
「只要東月與大齊相安無事,就再也不相見,說實話,東月對付大齊,就像以卯擊石,不自量力,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這天下能打贏大齊的還要等上一百年。」
然而這個事實對于美男來說,更像是挑釁。
有些人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美男的目光微眯了眯,淡淡一笑,縱身一跳,下了馬車。
馬車夫又調轉馬頭,返回去。
「姑娘為什麼要幫那個奸細呢?」路上朗月忍不住問道。
朱璺笑著道︰「這件事昭將軍若知道了,我就當你說的。」
朗月嚇一跳,心虛道︰「哎,姑娘,我怎麼敢,只是姑娘為什麼救他呢,非親非故的,這到底有什麼緣故呢?」
救他沒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因為他罪不至死。
東月國的覆亡,並非幾個細作能人力回天的,她淡淡道︰「不救他,避免不了一場惡戰,與其那樣,不如順手推舟,放了他。」
可是故意放掉一個細作,會被人說打成細作的內應,姑娘都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朗月暗自擦了把汗,也不知道主公的人有沒有及時地截住那個細作。
馬車返回去時,路上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從馬車邊急急地沖過去,朱璺掀簾看著那些人腳步一致地沖至東城門外,緊接著南宮昭騎著馬過來,停在了馬車並排的位置,後面是昌陵侯夏林玄,大家嚴肅地望著城門外。
「昭叔叔,你怎麼來了?」
看著南宮昭的側顏,她顯然吃驚,難道南宮昭知道了細作逃出城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