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秋安驚叫了一聲,萬分嫌棄地跳開了,抬起踏在劉氏胸口的那只腳看了看——幸好沒沾上某種液體!
都不想想他踩的是人家胸口好不好!怎麼可能沾得上!
秋安觀察完了自己的鞋子,也失去了在她嘴里扎一下的初衷,覺得和這蠢婦計較甚丟面子,便惱怒地往劉氏的胳膊上踢了一腳,罵道︰「邋遢蠢婦!滾!」
劉氏看著人家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嚇壞了,雖說從前在村子中也不是沒見過漢子們打架斗毆,她自己也不是沒和其他大嬸打過架,可是什麼時候見過人拿刀子!
她很想嚎一嗓子︰強盜啊!大白天的要殺人啊——
可是喉嚨像被草塞住了一樣,喊不出來,她哆哆嗦嗦地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院子門。
那邊屋子中,周大夫的徒弟已經俯身抱起了秦康,跟在周大夫身後,穿過後門,又穿過一進小院子,來到東面的一間小跨院前。
秦氏和秦暖等人自然是一步不拉地跟著,在小跨院門前,周大夫向她們主僕四人擺了一下手,「娘子請留步!我師兄喜靜,人多了怕是會惹他不快!」
秦氏全付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位神醫身上,哪敢不從,自是乖乖地停步。
秦暖卻不是個乖寶寶,仰起小臉懇切地求道︰「周先生,小弟素來膽小,我怕他看不到家人,一會哭鬧起來,反倒惹了神醫不快,就讓我一人跟進去吧,我保證不發出一點聲音!」
小蘿莉清澈的大眼中含著淚珠,充滿期盼地懇求著,周大夫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是無法拒絕,而且他剛才也發現這小娘子比她母親都要沉著冷靜些,極是少見。
于是秦暖便也跟著走進了這個靜悄悄的小院。
小院不大,進門便看到對面的三間小瓦房,青磚黑瓦,院子中錯落有致地種著幾株桃樹,有高有矮,屋前兩邊牆角的美人蕉花開正好,綠肥紅艷十分養眼。
房門虛掩,但是周大夫卻在門口站住,叩了兩下門板,輕聲問道︰「師兄可在?」
「恩,進來!」屋內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周大夫這才推門進去。
門推開的那一瞬,里面的情形讓站在周大夫身後的秦暖很是呆了一呆︰雪洞兒一樣的屋子很干淨清爽,屋子中只有一幾一榻,那矮腳木幾很大,案面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斜斜靠著引枕,躺在榻席上,雙足卻高高地翹著架在案幾上,光光的腳,連襪子都沒穿,絲質的褲管滑到了小腿上。
淺緋色的絲袍、烏黑長發披散在淺青色的竹編榻席面上,一手執著一卷書,另一只手攤開放在席上,手邊是一個裝著果子的銀盤。
這分明是一個魏晉狂士的形容,這是神醫嗎?
不過焦急中的秦暖並不敢糾結和懷疑這些,眼楮掃過之後,注意力還是在了周大夫懷中的秦康身上。
那周大夫的師兄瞥見周大夫抱著一個小孩進來,後面還跟著人,立刻長腿一收,輕巧利落地從席子上站起身來,手中的書卷順手就扔到了一角。手指將長長的烏發都撥到腦後,然後將腦袋仰起來擺了一擺,一頭有些散亂的長發又順滑地披垂在肩背上。
額?這種抖毛順毛的方法和動作倒有幾分類似長毛獅子狗!
然後這人從袖子中掏出了一根絲絛,將腦後的長發隨意一束,待他轉過身來,秦暖又呆了一呆︰一張極為年輕的臉,頂天了也不超過二十歲!肌膚細膩白皙,臉蛋光潤中透著健康的粉色,眉目如畫,丹唇兩角微翹,斂容亦如含笑,這麼多年來,秦暖見過的女人中都沒有長得這樣漂亮的!
不是說是周大夫的大師兄的嗎?怎麼這麼年輕?他更像是周大夫的子佷好不好!
這時分,周大夫已經彎腰輕輕將秦康放在了榻席上。
這位年輕的大師兄一面理著袖子,一面低頭看了看氣息奄奄的秦康,「嘖嘖,這小孩子病得不輕!」
聲音亦如他的長相一樣清澈好听,可惜他的語氣卻活像一個看熱鬧的人,再加上原本就微微上翹的眼尾和唇角,怎麼看都像笑意盈盈,更讓人覺得他根本不把這病重的孩子當一回事兒。
秦暖心中不滿,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看周大夫的態度,她也能猜得到這小子的醫術怕是很厲害的。
周大夫的小徒弟已經端著一個盛著清水的銅盆放在了牆邊的木架上。
這位「神醫」大師兄緋袍飄飄地走過去,挽起袖子,仔仔細細地洗了手,接過一旁小徒弟遞過來的白色絲帕,又仔細地拭干了雙手,向躺在席榻上的秦康走去。
在這個時代,這人有這樣嚴謹的衛生習慣,倒是有了幾絲名醫的風範,秦暖吊著的心微微放松了些,不滿也減輕了,看來,對待患者的態度還是很認真的,而且,他走過面前的時候,秦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
又看向周大夫,此時周大夫原本微皺著的眉頭早已松開,只是專注地看著在秦康身畔端坐下來的大師兄,似乎極是信服的樣子。
看到那大師兄的手指搭在了秦康的手腕上,秦暖立刻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稍重便會影響到大夫的診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秦康的手腕和大夫的那幾根手指,旋即又一陣心痛,因為那大夫的手指潔白瑩潤,如上好美玉一般,襯得秦康的小手格外的蒼白枯瘦,毫無血色。
好一會兒,那大師兄才放開了秦康的手腕,又伸手輕輕撥開秦康的眼皮看了看。
「敢問先生,我家阿弟怎樣?」秦暖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好!你們家怎麼回事兒,讓個生病的小孩嚇得死去活來不說,還不早點給他治!」那大師兄撇撇嘴,吩咐道︰「拿我的針來!」
秦暖雖然被鄙視,但是心中大慰,知道這人醫術果然高明,沒有任何詢問,就這麼一看一搭脈,就知道了秦康的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