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相生得極好,金質玉相,也不知道是像誰。
眼見他的臉越湊越近,兩人呼吸吐納間都能嗅到彼此的氣息,她身子不禁往後仰了仰,心里惱他又玩這一套。
皇帝摟著她的腰不肯松。
殿里暖和,她穿的都是輕薄料子,一貼就能感受到衣服下的溫度。
他把手上的簪子隨手一扔,摁住她的頭,把剛剛上好的胭脂全吃了下去。
莊昭閉緊了嘴不肯讓他進去,皇帝輕輕一笑,帶著寒意,手滑到她的腰那里揉搓。
混蛋,明明知道她最怕癢。
她唔一聲就讓他抓住機會,靈活的舌頭頂開牙關長驅直入,百般勾纏,凶狠得要把她吃下去一樣。
她連推了幾把沒有推開,恨的咬了他一下。
皇帝吃痛地直起身,唇邊都是染上的胭脂,看上去香*艷無比。
「皇上若是要快活,蘊秀宮那邊有的是人」她撇開眼,不去看他俊逸的臉,自顧自地整理衣服,舉起袖子把唇上還有的味道一把擦了個干淨。
「還氣呢」見她轉身要走,皇帝從後面抱住她不肯放。
這件事情是他理虧,他放低了聲音小意溫柔地哄她,「周容華沒有孕相,只是月事到了。這件事情是朕錯了,昭昭說要怎麼罰朕?」
莊昭無奈地掰開他的手,回過神去認真地看著他帶笑的眼。
「皇上。臣妾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生氣。」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他會不會有別的孩子,而是他到底把她放在哪里。
巍巍皇權下偶爾的調劑品?
一個連孩子都比不過的妾?
她在意的是他的態度。
如果他真的這樣看她,又憑什麼要求她要把他放在心里?
憑什麼要求她對他一往情深?
皇帝在她這樣的注視下也不禁收了笑意,「那你在為什麼生氣?」
「在皇上眼里,臣妾算什麼?」她直視他,目光堅定。
「你……」皇帝遲疑了下,旋即又道︰「你是朕的賢內助,是朕想攜手一生的人。」
想攜手一生的人……她輕嘲,「皇上的一生,恐怕不少女人」
皇帝只當她還是為那些女人吃醋,他說︰「果真是個醋壇子。」話里還有些微妙的得意。
「朕也不想如此。可是你知道的,朕的子嗣實在是單薄了些。大符的江山總不能都壓在太子一個人身上吧?」他款款道,「要是你再替朕生兩個胖小子,朕廢了選秀又何妨?「
她睫毛輕顫,「臣妾記得,當初還沒生阿令的時候,皇上說的是喜歡女孩子的。」
「是,朕是喜歡女孩子。」他嘆一聲,「可是女孩子到底撐不起家業。如今朝廷內憂外患的。不說旁的,就說上次寧王想要挾持太子,若真被他成功了,朕為了保住太子,勢必得讓步。這般受制于人,決計不能夠。」
「倘若……」她想問,太子和她哪個重要,開了個頭又覺得這話問起來沒意思。
「算了。臣妾讓他們炖了湯,皇上要嘗嘗嗎?」。莊昭緩了口氣問道。
她給了台階下,皇帝卻又不肯了。
「倘若什麼,你說完。」他語氣冷下來,兩個人的情緒倒似掉了個個兒。
「倘若臣妾說,只想安安分分做個普通的嬪妃,不想和皇上做普通人家的夫妻。皇上能答應臣妾嗎?」。她索性問了句。
皇帝看她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
他拿人家當相濡以沫的人,原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好好好」他冷笑,「這麼說倒是朕強人所難了。貴妃根本不想和朕攜手是不是?」他扯著她的手逼問,「你心里根本沒有朕。之前的一切都是逢場作戲?讓朕猜猜,誰是你心里那個人,那個青梅竹馬的梁御?」
莊昭詫異地抬起頭,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到了梁御。後來想到莊母入宮時曾經提過一句,也冷下臉,「皇上派人監視翊坤宮?」
「笑話。天下都是朕的,何況一個小小的翊坤宮。在宮里,朕想知道什麼,就沒有不知道的。這麼說,你是承認了?」皇帝提高了聲音,手上越發攥緊了。
她要是敢說是,他立馬就下旨斬了梁御!
嘴里又覺得發苦,原來她真的沒有把他放心里過。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老娘娘賞人下來,她那麼不在意地說恭喜。
他還以為是她嘴硬,呵,她哪里是嘴硬,分明是心硬!他那麼寵她愛她,她難道感覺不到嗎?
「朕再問你一遍,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朕?」
明明應該她問的問題,卻被他問出來了。
明媚的光透過鏤空的窗打在他臉上,明明暗暗的,卻不減損他帝王的英姿。
她看著他令人心動的臉,一字一句道︰「臣妾心中一直把皇上當做君王,不敢逾矩。」
不敢逾矩,好一個不敢逾矩。
他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怕自己情急之下說出來的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用了十二分的心力才壓下那股怒火,甩袖走了。再對著她,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莊昭靜靜地站在原地,听到外頭太監「起駕」的喊聲,听到轆轆的車馬聲,響起又湮滅。
好像只過了一瞬,又覺得過了很久。
「小姐……主子,您沒事吧?」白茶擔心地進來看她。剛才皇帝的臉,黑得都能嚇死人。顯然兩人是吵架了。
莊昭搓了搓肩膀,低下頭,顯出幾分無助。
「白茶,我冷。你去拿件衣服來。」
白茶拿了件厚披風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地,還倒了杯熱茶給她捂著手,她這才覺得暖和些。
「白茶,你說我最近膽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她蹙著娥眉,無端露出一股清愁。
「主子是指和皇上……吵架?」白茶斟酌了一會才道︰「那就得看小姐怎麼看皇上了」她索性換了倆人私底下的稱呼,「您要是只把皇上看作主子,您今兒就是膽大妄為了。想想要是奴婢敢和皇上嗆聲,那人家一定覺得奴婢不要命了。可您要是心里還把皇上當夫君看,拌個嘴算什麼呀。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再普通不過的事了。」
莊昭悵惘道︰「可我就是不知道該把他當君還是當夫……」她現在這呆呆的模樣分外惹人憐愛。
白茶說︰「主子,往日您是最清醒的,這些問題哪困得住您哪,可您……」
她的心亂了,她知道。
她不會再像之前太皇太後賜人和太子生氣時那樣主動低頭了。
或許就像她始終不肯承認的那樣,她就是在恃寵而驕。
「不管了。讓她們把湯端上來,我去瞧瞧阿巽和阿令。」她把茶杯一撂站起身,決心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她不想再費心去想這些事,至少現在不想。
阿巽長得很快,臉上的肉也跟著消下去,和阿令在一塊,生生把她襯成了一個小肉包。
她捻著小勺喂阿巽,阿令在旁邊吃著手指。
阿巽烏黑的眼珠一直盯著她的手,也湊上去舌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味道,似乎是不喜歡,又退了回來。
莊昭被他逗笑了,差點連碗都沒端穩。
「乖,妹妹可不能吃,來,再喝一勺就沒了。」她笑著喂完最後一勺,給阿巽擦了擦嘴。
紙硯在門口探頭探腦地,莊昭瞧見了,吩咐女乃娘看著阿巽,「剛吃飽別讓他立刻躺下去,坐著動會兒。」
女乃娘連連應是。她這才走出來。
「什麼事?」
紙硯低頭,「主子,譚晨來宣口諭了,在殿里呢。」
這時候來宣口諭,想必沒有什麼好事。
皇帝會怎麼罰她呢?
莊昭來到殿里,譚晨看她行走時姣好的儀態,不由嘆一聲紅顏禍水。
也不知道皇帝中了哪門子的邪,生這麼大氣,卻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你說這貴妃有哪里好?論容貌,比不上當初的李氏,論溫柔可人吧,還比不過蘊秀宮那位。家世倒是不錯,可皇帝稀罕嗎?
數來數去,也就那副嗓子亮眼點。
可總不能是為著那副嗓子吧?
那梨園的豈不個個都能當主子了?
他咳嗽一聲,「翊坤宮貴妃莊氏听口諭」
莊昭領著一干人跪下來。
「——貴妃深諳君臣之道,卻不通君臣之禮,回去找你父兄請教一下吧,學好了再回宮。」他面色古怪地學完皇帝這番話,才道︰「皇上還吩咐了,新立的監策處,讓紙硯擔任督主一職,即日起赴,怕是不能隨娘娘回莊家了。」
他私心里倒想看看貴妃嚇得痛哭流涕的樣,可人家很平淡地哦了聲,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那太子和公主呢?」她問。
譚晨道︰「皇上說了,讓接到干乾宮里,他親自照看。」
不是放到坤寧宮里就好,她起身,「那成,等我收拾收拾,今兒就回去。」
不知道地還以為是皇帝讓她回去省親呢。
翊坤宮且有的亂呢,譚晨也沒等莊昭給他賞錢就走了。
紙硯道︰「奴才不能陪在娘娘身邊,實在該死。可奴才的忠心可表日月,娘娘——」
「行了。」莊昭打斷他,「知道你忠心。給皇上辦事是福氣,你盡心就是。這次回去也不是什麼好事,就是皇上不留你,我也沒打算帶你們。只要白茶陪我回去就行了。」
她自嘲道,「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回來呢。」
紙硯對皇帝還是很了解的,他委婉提醒道︰「娘娘可听過楊妃的故事?」
莊昭微微一笑,「我不是楊妃,皇上,也不可能是唐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