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折騰得厲害,沈文微睜開眼,天大亮,剛醒,肚子便咕嚕咕嚕響起,她猜測恐怕晌午已過。
坐起打了水,簡單洗漱一番,忽然想起她脖子上的痕跡,無奈燒了水做個熱敷,順便把昨晚順手偷的冷饅頭蒸熱,此時,她才發現‘屬于她’的越風沒在土房附近,歇口氣,捂住胸口。
「還好沒在,我可不好意思請人家和自己分享一個硬饅頭,太丟人。」沈文微張開嘴啃一口,粗糙且無味,別提生活了,先生存下去吧。
難以下咽,啃饅頭的她只能想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暫時理清思路,她需要解決兩個問題。
首先,崔媽媽被送走了,她要找一個方式掩蓋真相。
其次,她要盡快找出害她的人,做個了斷,為她自己,也為穆王爺的要求。前晚在棺材里她也听了個大概,她的死,直接<原因在于賈南,真正的凶手應該為沈俯里她的某位好姐妹,她記得沈大小姐和她兩個丫鬟來過,但具體說了些什麼,她卻沒听見,也許,她可以從那里入手。
「吃這個吧。」腳尖點過院牆,越風清風般落在土房外,只見沈文微拿著一個饅頭,面無表情。
「你來了。」回過神來,她朝他微微一笑,懶得客氣推辭,她立馬把饅頭放回破了一個口子的陶碗里,接過木制食盒。
揭開盒蓋,沈文微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因為即將吃上一頓熱乎乎的午餐而感動得快熱淚盈眶過,雪白大米飯仍冒著熱氣,往下,一碟翠綠清炒時蔬,一碟鹵香豬頭肉,她若是張著嘴,哈喇子保準徑直留向黃土地,都不用疑問!
「你……你吃了嗎?」。拿出筷子前,她目不轉楮盯著食物,一邊問起越風。
「吃了,你趁熱吃吧。」瞧見了她的表情,越風的右側嘴角不著痕跡上揚,坐在她的身旁。
沈文微到嘴邊的‘好’都忽略了,端起飯碗開飯了,邊吃,她在心里下了決定,她一定要好好回報這位大俠,無論他和他的王爺是否有陰謀詭計,越風昨日的求情和今日這碗飯,她沈文微必定永遠記得。
並不夸張,有時候,真身臨其境才能體會那種滋味。
沈文微這頓飯,吃得五味雜陳。
「嗯,我想問問你。」吃了飯,她收拾好東西。「現在這種情況,崔媽媽回不回來,都會顯得很奇怪……」
如果沒有接受過治療,崔媽媽活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如果接受了治療,那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眼前的狀況來說,崔媽媽只有一條路可走——死亡。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假死?」說了自己的想法,她問起來。
「真死就好。」看了她一眼,越風起身。
沈文微還沒搞清楚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兩刻鐘後,越風用實際行動回答並且解決了她的問題,一個裝有物體的麻布口袋被扔在了地上。
「這是?」看著那麻袋里的形狀,她已猜出七七八八。
「你回屋去,我來。」說著,越風解開口袋。
「你把她放這兒,我去取些柴。」深呼吸,沈文微轉身看了看那簡陋的廚房,接著說道。
她懂,活人即使死去,怎可一模一樣,而死人燒成了灰,有何不同?
手上動作未停,側臉,看著她的背影,越風並不詫異,一個十二歲的姑娘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些東西,雖然她僵硬的後背泄露了她略微的緊張,他覺得,她已經很勇敢,背脊挺得筆直,步子走得沉穩。
…………
上房院子,主屋。
有人低聲跟沈老夫人身邊的錢媽媽說起正發生的事情,一股夾雜奇怪味道的青煙從後院角落里升起。
「什麼?怎麼會有煙?」因沈老夫人正在午睡,錢媽媽壓低了嗓子問道。
「不,不知。」
「混賬,不知道派人去看看?」
「回錢媽媽的話,門,鎖著。」
「二愣子,鎖了就開呀,給我趕緊去看看,若整出了什麼ど蛾子事兒,仔細你一身皮!」往屋里深看眼,錢媽媽伸手戳著婆子的額頭,怒目道。
不一會兒,婆子回來,步子都走不太穩。
「說!」錢媽媽等在門口,手里抱了個暖爐。
「錢媽媽……四,四小姐……崔婆子她,她……她給……」吞吞吐吐,婆子嚇得說不清話來。
「給我把舌頭捋直咯,不然我替你捋捋?!」一看這樣子,錢媽媽感知不妙,可她話一出口,才見到有丫鬟撈起了簾子,稱沈老夫人醒了讓她們進去。
進了屋,錢媽媽大致說了說,立在一旁。
「說吧。」翹指揭起精致瓷蓋,喝一口手里端著的茶盞,沒听兩句,沈老夫人瞪眼望去,手停在半空不禁顫抖起來。
「四丫頭把崔媽媽燒了?!」
…………
…………
「給我,把她叫來!」再一次,沈老夫人砸了手中的瓷盞,呼吸急促。
一般說來,俯里打死個家僕下人,也就拉出去扔到城外亂葬崗了事,可沒人會直接把人給在俯里放把火燒了,晦氣不說,還影響家宅的運程,沈老夫人一听見這消息簡直氣得胸口疼!
「等等,去永西道觀去看看張道長回來沒有?回來了,趕緊給我請回來!」承國信道教的人尚不多,可自從七年前發生那件事以後,沈老夫人特別注意這些個東西。
譬如,古人講究入土為安,就算那些奴僕的最後歸宿在亂葬崗,他們不也是塵歸塵土歸土,但若是一把火燒了,他們會認為死者的怨氣會久久盤旋于火化之地,自然給俯里帶去災難禍事。
「不,還是給我把她叫來!」眼瞧丫頭慌忙踏出門坎,轉念一想,沈老夫人喊道。
崔媽媽死了就死了,回頭請西永道觀小道士做個法事,應該八九不離十。眼前,先看看狐狸精轉世的四丫頭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才是正事!沈老夫人總覺得有問題,又抓不到那條問題的尾巴,心里亂糟糟,封敏惠的小心思,她沒空理會,若真為狐狸精,她得立馬安撫下來才是。
搓了搓手,沈老夫人還是讓人先叫來沈文微。
…………
踏進上房的院子,一路上低頭前行的沈文微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院子干淨、敞落,四個角種著一棵大樹,繁復交錯,逢春,枝頭春芽欲綻,兩側有著抄手游廊,皆漆上吉祥喜慶含義的花紋,各式鏤雕圖案,一眼望去,右邊還有一座小涼亭,內置精致的梅花式石墩及同樣花式的石桌。
收眼,她繼續埋頭默默走著,沈老夫人在听說她燒了崔媽媽便立即要見她,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她得淡定才是。
想到這里,沈文微才突然想起,錯了,該是努力像以前那膽小木訥的她才對,但又需要添加一點兒不一樣的改變,這樣,沈老夫人之類的人才會注意到她確實已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
丫鬟撈開一簾晶瑩剔透的珠簾,讓她進去,她停頓一瞬,才畏畏縮縮走了進去,一張小臉低得仿佛可以埋進塵埃里,肩頭聳在一塊,似乎顫抖著,可沒人瞧見她一雙漆黑透亮的眸子,轉了轉,暗藏笑意。
只一眼,沈文微將屋子大致看了一遍。
進門當首,一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寶座屏風出現在她的眼前,其精美與華貴給整間房定了最初的基調,她立在屋中,左右兩邊為楠木瓖鏍鈿帶幾座椅,上座,一張舒適華麗金絲楠福壽紋寬椅,沈老夫人端坐其上,表情嚴肅,神情似驕似傲,而她的旁邊,各置一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擺放著一支多彩寶瓶。
丫鬟撈開一簾晶瑩剔透的珠簾,讓她進去,她停頓一瞬,才畏畏縮縮走了進去,一張小臉低得仿佛可以埋進塵埃里,肩頭聳在一塊,似乎顫抖著,可沒人瞧見她一雙漆黑透亮的眸子,轉了轉,暗藏笑意。
只一眼,沈文微將屋子大致看了一遍。
進門當首,一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寶座屏風出現在她的眼前,其精美與華貴給整間房定了最初的基調,她立在屋中,左右兩邊為楠木瓖鏍鈿帶幾座椅,上座,一張舒適華麗金絲楠福壽紋寬椅,沈老夫人端坐其上,表情嚴肅,神情似驕似傲,而她的旁邊,各置一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擺放著一支多彩寶瓶。屋,如其人。
見此,沈文微實則有著不解,這房間的布置為免稍過于華麗了些,如同宮里的貴人才配有。
「給祖母請安。」一句話,沈文微說得極慢,扯了半天才說完。
「哼。」沈老夫人瞧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兒,只覺胸口發悶,有發火的征兆。
屋子沒人說話,甚至動靜都不曾有一點,沈文微就這樣被涼了一刻鐘有余,當她快數到一千,準備在第一千零一下昏厥倒地之時,沈老夫人開了口。
「四丫頭,你究竟怎麼一回事兒,給祖母說說。」接過錢媽媽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一串佛珠,沈老夫人緊緊握在手里,才說道。「鬧這麼一出,你是想嚇死祖母嗎?!把頭給我抬起來!」
這罪名可大著去了——不孝。
像是給嚇得太厲害了些,一道晴天霹靂落在沈文微本就戰栗的肩膀,一听這話,她直接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不忘沈老夫人說的讓她抬起頭,眼楮便直勾勾看向她。
先是滿意她的驚嚇,可隨即,沈老夫人看清那雙眸子里的東西,大驚不已,里面有著什麼,深深的怨恨、仇恨,還有著不屑?以及不羈?
不對勁!
眨了眨眼,定楮再看,她只見沈文微瘦得剩一張薄皮的臉上流淌著兩行清淚,眼里包裹著的所有不過是委屈,想埋頭又不敢,只能傻傻看著她,見此,沈老夫人暗自長噓一口氣,也忽然沒了興趣,四丫頭不還是那個四丫頭,昨日詐尸,可能是沒死透罷了!
一切,定然為封敏惠想要除掉沈文微,撒了謊,把她也牽扯進來。
混賬東西!
沈老夫人正打算揮手讓她退下,這時,沈文微支支吾吾說起她陰曹地府一日游,按下開始鍵,她就沒打算關上。
「祖母……嗚嗚,您是不知道太恐怖了,嚇壞文微了,那里太可怕了!您若不提,文微根本不敢去想,一回憶起來便要奪了我的命。」
「那……那,那你就快回去休息——」感覺糟糕,雖沈老夫人有些好奇,但她還是讓她趕緊回去,手中的佛珠握得更緊。
「祖母呀,文微還好在那里見到了您,我才——」看了看她,沈文微一副感激的模樣。
「什麼?!你見到了我,在哪兒,做什麼?你好好說,給我仔仔細細說一遍!」關乎己身,沈老夫人坐好,側身認真听起來,先不論她是否真去黃泉路上走一遭,光是在那里見到了她,她就覺得緊張。
「是這樣的,那日文微暈了過去就再醒不來,知道周圍有人來看我,卻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我著急得哭了半天,突然,兩個披頭散發的男子出現了,然後我就能動了。」
「兩男子,何模樣?」沈老夫人听道長說過,難道是那黑白無常?
「看不清,只知一人著白衫一人著黑衫,可……可他們舌頭竟然有這麼長!」一伸手,她比劃了個一掌長度,嚇得一邊端茶的丫鬟倒吸一口冷氣。
「……跟著他們一路走,周圍都是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直到快踏上一座石橋,那橋特別長,橋上人特別多,各個極其恐怖,有眼珠子讓人挖出來番在臉上,有肚子被劃開一條縫掉了腸子……我等在橋頭,才看見兩側都有樹,可樹上無葉,竟掛著一條條鮮血凌凌的舌頭,還有一顆顆正跳動的心髒!」古人听說一些關于陰間的故事,但鐵定沒經歷過電視劇抽象轉形象化處理的場景,沈文微邊幻想,邊用手比劃著,仿佛真去過一趟。
「……原來,那就是陰曹地府掌管生死簿的大人!」這點她倒是真去了,不過是乘上時光里一般的圓筒電梯,直達,不得不說,地府環境優美氣候怡人適合久居。「他說,有人要見我。」
「誰?!」心里一緊,沈老夫人瞪圓了眼。
「他跟我說,他叫沈程。」
此話一出,沈老夫人呼吸瞬間停止,雙手不停顫抖,甚至一手用力過猛一下子扯斷了佛珠,而錢媽媽額頭密密麻麻出了一層汗,她扶住牆壁,雙腿宛如注了鉛,邁不動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