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上前一步,就抬著我的尸體回去!」
鐵黑的菜刀緊貼著白淨的脖子,一條血痕鮮紅的刺眼,羅琦從賀子庸身後走出來,她從來不是需要被擋風遮雨的溫室花朵,也不會在觸及底線以後繼續委曲求全,只是不舍得那份被呵護的溫柔。
「七娘,那錢是你娘拿的,如今分了家,明明……」
「對不起,賀姨,我是他唯一的親人了……」羅琦歉然的看著賀子庸,「我不能放手。」
「我也不會放手。」
賀子庸笑了,如一道青虹,黯然了眾生,獨獨渡了她一人。
「回去告訴曲七公子,三天之內我必然給他一個答復。」
孫二連忙諾諾的應了,扯著還想說話的李媒人趕緊的走,李媒人不知道趙七娘的暴脾氣,他可把以前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
他上哪在賠一個趙七娘給七爺,不過,轉過彎來,他就停下了急行的腳步,找了兩個小弟,「你們兩個,在這里給我盯緊了,別叫她跑了。」
看熱鬧的人里,也有兩個人悄悄的走了,一個回家套了車急匆匆的出門,一個挑著走街串巷賣雜貨的擔子慢悠悠的往外走,看見曲家兩個奴才無聊的霸佔半邊路,他還客氣的招呼一聲,「二位爺,有沒有需要的來看一看呀。」
「快走,別在這耽擱爺的正事。」
「走嘍。」
北風呼嘯,雜貨郎一路往西直門那邊走,到了一處大宅子附近,凍得直呵手,左右看了看,就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放下擔子歇歇腳,暖和暖和,門房里立時過來一個,「趕緊走,也不睜眼看看這是哪處!」
這是哪處?西直門趙府。
「實在是凍得走不動了!」雜貨郎連連拱手,「曲七郎上門搶親,七娘子好像是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了婚契,賈夫人……有可能已經拿了聘禮跑了,如今,七娘子為了小郎君扛下來,和曲家定了三日之約,有兩人盯梢……」
「別廢話,趕緊滾蛋!」
「是,是是!」
雜貨郎無奈的背起擔子走了,沒兩步听見一個說話帶著官腔的聲音,回頭一看,呵,熟人,劉師爺。
「這位小哥,我是聚德豐的伙計,這是貴府六娘子定的糕點。」
雜貨郎眯了眯眼,示意門房,「劉師爺。」
門房沒好氣的啐了雜貨郎一口,轉身快走幾步接過了糕餅匣子,「六娘子的是吧,給我吧,我自會送進去。」
「三猴子,又叫你搶了個先。」
其他門房笑著啐他,三猴子是渾稱,他大名叫陳三余,「哪回得了賞少了你們酒喝,還得搭我一趟腿。」
「快去,快去。」
趙家的宅子,外面看著只是個普通的大宅,里面卻是九曲回廊的江南風格,七拐八繞的,三余徑自去了趙老太太的院子,院口上閑言的婆子里有個只听光笑的,見了三余過來,「這不是三余嘛,手里拿的什麼?」
三余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欲言又止的,最後趴在那婆子耳朵邊上說了幾句,那婆子撲哧一聲笑起來,「你這猴子也有腦筋不抻溜的時候,給我吧。」
三余連忙把糕餅匣子跟個燙手山芋一樣交給婆子,嘿嘿笑著一溜煙跑了,哪有在大門上的架勢,眾婆子圍上來看,「那猴子搶了差事來竟然半道上忘了是哪位娘子的了,心眼倒是不少,索性的就送到老太太這里,要我說,準時心里想著新媳婦的女敕臉蛋子,魂都飛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一陣哄笑,婆子捧著糕餅匣子笑嘻嘻的進了院,叫小丫鬟叫了寶瓶出來。
寶瓶听了婆子耳語,淡淡的點點頭,婆子要出去時卻又被寶瓶拉住,悄悄塞過一包糖糕,「娘,閑時解悶吃。」
檀香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午睡的趙老太太捶腿,就看見寶瓶拎著一匣子糕餅進來,「聚德豐的糕點,是哪位娘子孝敬老夫人的?」
寶瓶輕輕搖頭,「不是,門子上的奴才記性不好,走半路就忘了是哪位娘子定的,就送咱們這里來了。」
檀香一下子睜大了眼,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那盒子上轉,突然一拍手,嚇了寶瓶一跳,「瞧我這記性,該是六娘子的呢,我昨兒在園子里踫見她叮囑小丫頭說聚德豐里桂花的餅子香糯,比別處的都好吃。」
寶瓶聞言把匣子打開一點,果然是桂花糕的香氣撲鼻而來。
檀香自告奮勇,提著盒子要給六娘子送過去。
她前腳剛走,里間午睡的趙老太太微微睜開眼,寶瓶連忙上前伺候,「檀香呢?」
「回老夫人,檀香去給六娘子送聚德豐的糕點了。」
趙老太太聞言蹙眉,寶瓶拿了軟墊給她靠上,「今兒中午回來兩撥人了,胡同口上的人來說賈氏和一個男人真奔著曲家去了,七娘子家附近的羅子來送信曲家拿著婚契和賈氏接下的禮單子來搶七娘子。」
「哼,我趙家雖然是高攀他曲家,可他一個妾生子娶我趙家的嫡女,還陪嫁一個庶女,竟然還不知足?!」
「想來是不知道七娘子的來歷。」
「賈氏現在在哪?」
「出城了,咱們的人一直跟著呢。」
「沒帶十郎?」
寶瓶搖頭,趙老太太眼里劃過一絲狠厲,「那娘倆已經分了戶,曲家把錢給了賈氏老七大可以不認吧,這個不知道死活的蠢婦!」
寶瓶倒了水端給趙老太太,「七娘子仁厚,認了,護著小郎君虛應了三天時間,只說三天後有個交代給曲家。」
「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罷了,她那三日能有什麼手段,」趙老太太吩咐寶瓶給她更衣梳頭,「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親自去一趟曲家吧,對了,讓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嗎?」。
「有了一點,眼線說最近看見劉師爺去了幾回。」
「劉師爺,賈老太爺跟前的那個人?」
「是,門子上的來說他如今是聚德豐的活計。」
「聚德豐?等等,你說檀香干什麼去了?」
「回老夫人,檀香去給六娘子送聚德豐的糕點了。」
「她們怎麼混到一起去了,那糕點哪來的?」
寶瓶如實說了,是門子上的三余覺著劉師爺可疑,就把送給六娘子的糕點送到老太太院子里來,檀香問起來,她只做是不知誰的,檀香卻是知道的清楚,攬了差事給送過去了。
「你是不是懷疑……」
「當年,檀香一進府便分給了賈夫人,後來得了老夫人的青睞,才留在了咱們這里,這些年,看她勤快又是個會看眼色的,從不偏幫手腳也干淨,才近身使喚起來,如今……」
寶瓶看了趙老太太一眼,趙老太太冷笑起來。
「好啊,養來養去,身邊倒是養了一群白眼狼!能裝會算的,討巧賣乖的,這會又多了一個吃里扒外的,八成這會老六已經知道了曲七的事,你派個人,就說是我的意思,讓老六老老實實在家里抄經書,哪也不準去!」
「是。」
趙老太太越想越生氣,索性發了狠,「喚翠姨娘來,隨我一起去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