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五回佳人悉心照料郎君 有口難言木槿心碎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從來沒有那個男子這樣盯著自己看,桂兒所說在宮里見過不少皇子,卻最是看不起這個六皇子子胥。她想不透,李貴妃這般聰明之人,怎會生出這樣胸無大志的皇子來。便點頭道︰「六皇子好眼力,但是卻不是六皇子所言,奴婢不過是被二皇子戲弄了,六皇子說錯了。」

真真是一個膽大的丫頭,好像是去了的小蘿,性格耿直。又好似嫁過去四姑娘身邊的初塵,牙尖嘴利。又仿佛是桃夭的快言快語,不禁低聲呵斥道︰「桂兒!這是怎麼跟六皇子說話的?還不快快道歉還禮?」

可是桂兒卻不肯,繼續說道︰「六皇子何須關心我們這些宮人?倒不如關心關心自個兒要緊些。」這話讓子胥听了去,不覺又好笑又好氣︰「你這話好是有趣兒,我不過是問問你,你反倒是多了一層心,早知我就不問你了。」

桂兒听了立即還口道︰「誰讓你問了?是你自己多嘴罷,我又沒讓你問!」就這樣,兩個人說個沒完,紫蘭勸也不住,子儼淡淡的笑著︰「隨他們去吧,你還看不出來六弟的心事?」再回頭看看子胥和桂兒,倒還像是兩個前世的冤家,紫蘭瞬間心如明鏡,自語道︰「不是冤家不踫頭……」

仲夏時分,蟬兒躲在枝頭,拼命地叫著。把這個夏天叫的更加燥熱,蓮池中的魚兒,也耐不住濕熱,在水塘里來回翻滾。子儼見紫蘭也為那扇子,也未那絹帕,便道︰「這麼熱的天兒,你怎麼也不帶著解暑的東西?你難道不怕熱麼?」

紫蘭笑了︰「奴婢又不是正經主子,要那些勞什子作甚?倒是四皇子你,這麼長時間站在太陽底下,真就不怕熱的?」子儼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日頭低下站了會子。便笑著道︰「你若不說,我還不知呢。」

一面說著一面走到柳樹蔭下,紫蘭見他此時額頭已滿是汗水,遂笑著道︰「四皇子還說奴婢呢,自己都熱了滿頭的汗……」說著,自己從袖子里拿出一方絹帕,遞到子儼跟前,說道︰「還是擦擦汗要緊。」接過紫蘭遞來的絹帕,只覺一陣幽香,從絹帕上滲出。此刻子儼笑著道︰「這麼好的帕子,我舍不得用呢。」

說著便要還給紫蘭,那紫蘭擺擺手道︰「四皇子太客氣了些,奴婢也不用著。」這里正說著,那邊兒有小宮女說,未央公主要起身回府了,紫蘭才對子儼道︰「奴婢告辭了。」說著款款離去,而子儼盯著那個方向,看了許久。

直到紫蘭的蹤影消失不見,子儼卻還是放不下。子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四哥,咱們該回去了。」走的時候,子儼再次回過了頭,卻再也看不到那抹藕荷色的身影。他長嘆一聲,默默的沿著小徑走了。

當子儼在花林下分了手後,子儼又念著紫蘭,手心里緊緊攥著那方絹帕。想要去看看,可是這時儲秀宮的牧歌走來道︰「四皇子讓奴婢好找,娘娘等著您呢,快些過去吧。」盡管子儼心里放不下紫蘭卻也是無奈,跟著牧歌回了儲秀宮。

花廳里,端坐著年逾花甲的東華郡王。子儼知道,東華郡王安海鵬,是太宗帝的叔叔,也就是自己的叔伯父。久經沙場,戰功赫赫。備受天朝敬重,而且他的外孫女兒筱雨,已經做了睿賢王嫡妃,他自然是皇親國戚,威望更高了些。

此次薛昭容請他過來,自然是商議子儼的婚事。安海鵬有兩個外孫女兒,一個是筱雨,另一個喚作虞雪姬。只是比子儼小了一個月,不僅生的花容月貌,而且還是冰雪聰明的美人兒。似乎挑不出一樣毛病,薛昭容自然十分滿意。

子儼只是在一旁听著,並未發表任何意見。薛昭容見子儼無異議,遂笑著對安海鵬道︰「儼兒自幼就是如此,不愛說話。郡王爺莫見怪……」「許是婚後就會好些,」安海鵬笑道,「我家雪姬溫婉賢淑,四皇子思念感染十分滿意。」

誰會想到,子儼忽然說了一句︰「兒臣還小,等過兩年也不遲。」薛昭容登時柳眉倒豎︰「你還小?你看看人家子恆,比你小兩歲,都已經快做父親了!」薛昭容知道子儼的心事,定然還戀著那個紫蘭。

歌舞雲袖夜沉沉,看西窗悄無燕痕。誰將心事寫紙上,又憶昔日郎君模樣。青銅鏡里,不見故人還。相思湖畔,青絲為誰盤?听玉簫聲動,欄桿一重重。高樓斷,不忍見離別,皓月如雪,情字又何解?

撫不斷七弦琴,箏碎心亦淚。菱角研著磨,頭都歪到了一邊,瞌睡的不行。當牆上的西洋敲響了十一下時,菱角被驚醒了,她回頭看了看鐘表。對木槿道︰「娘娘,都已經十一點了,還是快睡吧,熬壞了身子可不行呢。」

「你若是累了,就先睡吧,」木槿道,「我還不困。」菱角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哪有主子不睡,奴婢就先歇著的道理?奴婢就陪著娘娘!」說著打起了精神,可是一會兒就又困的眼皮子打架,竟是站著睡著了。木槿回頭看著菱角的模樣兒,笑著將她扶上了床,自己又在燈下寫了篇字。

待菱角迷迷糊糊的醒來,才發現自己在木槿的榻上歇著,遂慌忙起身。卻又見外面燈火闌珊,悄聲走過去,才發現木槿還是沒睡。而這時鐘表上已經是夜里一點了!菱角問道︰「娘娘不困麼?」「我在等一個人,」木槿放下筆墨,笑著道,「你大約是忘了,上次還是祥和說的,有一個江湖醫士,能治好澤宇的眼楮。」

原來木槿連夜寫了封信,就是要說明自己出宮去尋那個江湖醫士。她想趁著明日清晨出宮,所以就寫了這信。「這萬萬不可呀!」菱角連連擺手,道,「這事兒完全可以讓奴婢代勞的,或者是康王爺也可。可如果娘娘您出了宮,皇上必然會起疑心,到時候可就有口難言了!」

「話雖如此,可是我不放心,」木槿撩了繚耳邊的青絲,說道︰「其實我還想著可以出宮去看看他,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著他,還真有些不放心。菱角,你放心,夕陽落山之前我就回來。何況明日祥和說,皇上要去金光寺祈福,大約不會發現我的。你就說我身子不舒服。」

見木槿如此,菱角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娘娘可要小心,沒有奴婢在身邊,娘娘要萬事小心……」其實菱角也要跟著去的,可是木槿怕宮里會有人發現,留下菱角,也好應付過去。菱角放不下木槿,卻又只好叮囑了一番。

次日清晨五更天的時候,祥和已經疏通了看門的宮人,將木槿放行了。褪去華麗的衣裝,木槿一身輕便短衣,駕著快馬,第一個往魏王府趕去。踫巧兒在街頭遇見了才要出門的梨蕊,她心下歡喜,忙住了馬,叫住梨蕊、梨蕊很是詫異,卻不知木槿如何出得宮來。

不過梨蕊還是十分寬心的︰「姐姐再要不來,怕是王爺要親進宮去的!」木槿忙亂的問道︰「王爺的眼楮好些了麼?要不要緊?大夫們開的藥方可是管用?這些日子緣何沒有進宮上朝?你怎麼也不進宮來?」

听著這一大串的問題,梨蕊一時笑彎了腰︰「好姐姐,你問了這麼多,要我回答哪一個才是?咱們還是先進去,王爺這會子怕是還沒起身呢。」說著同木槿進了府門。府中早已有丫鬟起身,灑掃庭院。卻並不知木槿為何人,只有浣紗蝶衣等人見過木槿,欲上前行禮,被梨蕊制止了︰「莫要讓外人知道!」

拂過紗帳,木槿看到榻上的安澤宇,似乎又瘦了。她顫抖著雙手,上前撫模著他的臉龐,淚水不禁涌出眼眶。許是微小的聲音,安澤宇听到了一絲響動。竟是起了身,問道︰「是誰?誰在哭?」他听得到木槿的哭聲,只是不知是誰。

還是旁邊的梨蕊小聲道︰「是瑾兒姐姐回來了……」安澤宇一听到是木槿,忙伸出雙手,來回亂抓。口里還不停的問道︰「是丫頭麼,是丫頭麼?你在哪兒,丫頭,丫頭……」「我在這兒,」木槿緊緊抓著他的手,哭著道,「我在這兒,你的丫頭在這兒。」說著,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他能夠感受到木槿的心跳,才確信是自己的木槿。順著木槿的臉頰,他觸到了木槿的淚滴,便笑著道︰「你哭什麼呢,這不是回來了麼,這次不走了吧?」「不走了……」木槿低聲啜泣著,連梨蕊看了也不禁為之心酸。

哭了許久,木槿才問道︰「你的眼楮,好些了麼?」看到他渾濁的眼珠,木槿便知,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不過安澤宇安慰木槿道︰「放心,有你照顧我後半生,我就算瞎一輩子,也是心甘情願!」說罷,自己咧著嘴笑了。

木槿擦干淚水,對安澤宇道︰「听人說,外面有一個姓葉的江湖郎中,醫術極其高明。我就是來找他的,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眼楮的……」安澤宇听後,心里也欣慰不已︰「那就辛苦丫頭了,不然讓梨蕊去也好,你陪著我吧,我想你了呢,夢里也想著……」

他總是這樣,都過而立之年了,還是這麼孩子氣。木槿羞紅了臉,梨蕊見此,笑道︰「王爺說的對,姐姐還是陪著王爺好,王爺可是天天念叨姐姐呢。」說著先行退下了,這里安澤宇拉著木槿的手,貼在自己唇邊,道︰「還是丫頭對我好……」

不料這個時候,梨蕊蒼白著臉,又回來了,而且看著面色有些不對。木槿正要問明緣由,卻見安懷義不知什麼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立時送了安澤宇的手,站直了身子。「很吃驚對麼?」安懷義對木槿道,「朕一直以為,以為你對朕是真心的,沒想到……還是桃夭說的沒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榻上的安澤宇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不停地喊著木槿的名字。安懷義冷笑著走過來,一把推開木槿,對安澤宇道︰「三弟,朕來給你帶來了最好的御醫,你的眼楮,很快就能看到了……」听到是自己二哥的聲音,安澤宇笑了︰「原是皇兄,來了怎麼不說一聲?梨蕊,快去沏茶來……」

沒有听到一旁的響動,安澤宇只當是梨蕊沒听到,又說了一遍。而且還讓木槿去,木槿只是站著不敢動彈。不想安懷義道︰「瑾兒,朕只喜歡茉莉清茶。」一句「瑾兒」,讓安澤宇听得真切,眼楮雖然看不到,耳朵卻是極其靈敏。

「你騙我!」安澤宇忽然大喊道,「你不是我的丫頭!你到底是誰?」木槿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處開口。安懷義笑著道︰「忘了告訴三弟,朕才剛納了木槿為妃,封她為槿妃。不知三弟何時補上一杯喜酒?」

這時不僅是木槿,連梨蕊也都臉色煞白。安懷義繼續道︰「朕的愛妃替朕來探視三弟,真是勞苦功高,回宮後,朕要好好獎賞愛妃才是。」說著,將木槿帶回了宮。一陣腳步聲過後,沒有了任何聲響。大約是他們走了,木槿也走了。

此時安澤宇的腦子里亂亂的,雖然看不見,心里卻也是明白的緊。他大聲喊著︰「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說著使勁兒一揮手,將桌案上的藥碗推碎了一地。梨蕊唬了一跳,忙跑來收拾,卻不敢再說什麼。

她知道,此時說什麼也是無用,唯有讓他平靜下來,也許時間可以解決這一切。安澤宇呆呆的倚在榻上,不知該怎麼辦。他苦苦等來的結果,就是木槿嫁給了自己的皇兄,做了自己的嫂嫂,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一路上,安懷義都是沉默寡言。直到進了宮,安懷義才大發雷霆︰「怪道你忙前忙後,要找什麼大夫,原都是為了他!」木槿無言以對,淚水早已是潸然淚下。「哭什麼!」安懷義拍著桌子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看來桃夭說的沒錯,你還真是……」

說著竟是甩袖而去,獨獨留下木槿,一**坐在椅子上,腦子里亂亂的。菱角端了茶水,道︰「娘娘還是先喝了茶,壓壓驚。皇上也是一時氣急,等什麼時候皇上氣消了,娘娘就過去解釋解釋,想來也沒什麼大礙。」

雲朗風清,池水邊的柳條,被風吹的嘩嘩作響。薛昭容已經請示了安懷義,給子儼定下了婚事,就是東華君王的外孫女兒虞雪姬。日子就在立冬時分,還有四個月的時間,足夠準備了。

可是子儼心里卻是念著紫蘭,他不知道為什麼,對紫蘭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愫,至于比自己大上十幾歲,他倒是無所謂。生性沉默的他,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對薛昭容說,他拿出那方絹帕,想起紫蘭的微笑,愈發對她相思十分。

這時賢妃笑著走進來,見了薛昭容,說道︰「姐姐可是听說了麼,木槿娘娘私下里去看魏王殿下,被皇上撞見了呢。」薛昭容素來對賢妃就沒什麼好感,所以也只是淡淡的說道︰「這許是木槿她關心魏王殿下,不足為奇。」

「姐姐不知,」賢妃說著,便挨了薛昭容坐下,說道,「木槿先前曾與魏王殿下私下交好,如今殿下回宮,他們怕是舊情復燃了呢。」「與我們什麼相干,」薛昭容最是厭惡宮里的閑言碎語,「妹妹你是多心了吧。」

賢妃撇了撇嘴,說道︰「怎麼沒關系?姐姐你想,自從木槿被封了木槿後,皇上何曾有一日來過咱們寢宮?如今……」「本宮累了,」薛昭容打斷了她的話,道,「牧歌,送賢妃娘娘回宮。」見薛昭容很不待見自己,賢妃就告辭去了。

回來以後,牧歌對薛昭容道︰「這個賢妃,只會搬弄是非,若不是她容貌生得好些,皇上怎會看上她?再者說,又是一個宮女……」薛昭容道︰「**是一個大染缸,無論是誰進來了,都不免會改變性情。」牧歌點了點頭,說道︰「娘娘說的極是,奴婢看那個賢妃大約就是如此。」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玉妃很是擔心木槿,親自來鳳藻宮探視。卻見木槿神情淡漠,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便拉著她的手,說道︰「你可不能就這麼倒下,齊王殿下不是還遠在崖州麼,你忘了當初他許給你的承諾?」

自己當初做他的妃嬪,不就是為了救下安逸雲和安澤宇麼,如今安澤宇回來了,可是安逸雲因為宮規牽絆,目前難以回京。木槿笑了笑,說道︰「難為你想著,等皇上的氣消了,我再去說也不遲。」

看著木槿削瘦的臉龐,玉妃心疼的說道︰「看看你,之前為了陸家操碎了心,這後來進了宮,又整日奔波……瑾兒,真是苦了你了……」「大約這便是我的命罷,」木槿輕輕笑道,「我都已經習慣了,再說宮里還有這麼多姐妹,相互照應著,也是好的。」

玉妃淺淺一笑,道︰「繡蓉雖說是容嬪,卻被皇上軟禁著,采薇又沒了,曇兒做了太子爺的側妃,菊若為著逝去的瑞貴人守著陵,紫蘭又跟著未央公主出宮去了。這宮里也剩著沒了多少人……」想想也是,除了雜役房的薔薇,司苑房的海棠和梅朵,司刑房的金雀兒和杜鵑,也就沒有人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玉妃跟了安懷義這麼多年,自然十分清楚,安懷義生性多疑,脾氣暴躁。她真怕安懷義會做出什麼事兒來,木槿無奈的笑道︰「走一步說一步吧,我就是擔心安澤宇,怕他會……」

這日木槿梳洗過後,便踱步往長走去。因為宮里沒有皇後,所以安懷義就將**瑣事交于宸妃處理,而李貴妃也可以從旁協助。只是李貴妃整日操心著子恆的事兒,故**基本上都是宸妃在打理。只是宸妃是海疆人,並不十分清楚宮里的規矩,總是叫來木槿一同商議。

這次是商量著六公主霰珠的婚事,又恰逢薛婕妤的四公主,也要置辦婚事的,是要兩門婚事一起辦,還是先辦了四公主的婚事。宸妃拿不定主意,便吩咐宮女情木槿過去一趟。這木槿搖著扇子從小徑處穿過,卻不想在樹蔭下,遇見了許久不見的韓王安櫟楚。

除了每日上朝之外,安櫟楚就會回府去,可是這次他听說了木槿的事兒後,便想著要拉攏木槿,遂在這園子里等著。他笑著行禮道︰「槿妃娘娘這些日子過得還好?」「韓王殿下也真是得閑兒,」木槿笑道,「怎麼有空來著園子里閑逛?難道殿下不知,園子里是不許外臣入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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