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選親之日還有僅僅三天,各位閨秀們都在加緊準備著。畢竟溫家少爺只有一人,葉家突然來了兩位。大家心里都覺得勝率更大一些。
秦舸對此毫無興趣,這幾天趁著不用上課,天天和小魚干兒在院子里躲懶。
我和寧遠吃完晚飯了順路帶了些松子去看望杜伊。她仍冷冷清清的自己撫琴。
我坐在她對面,她看也不看我,道︰」你來了。「
我早已習慣,把松子放在桌子上,問她︰」葉家來人了,別的院子都是春光明媚的,你這倒是四季如冬啊,你對葉家的兩位少爺都不感興趣麼?」
她若有若無地笑了笑︰「他們是沖著你來的,我為何要感興趣。何況我是根本不可能離開溫家的。」
我心里一驚。
杜伊手下不停,沖我眨眨眼︰「我長了你不止十歲,知道的自然多一些。」
我立刻往後蹭了蹭,和她保持一定距離︰」我還真沒看出來,你不會是竹林老妖吧!「
她竟然不置可否,默默地彈著琴,過了片刻,和我說︰」這次選親溫家請來很多名士,所以你不能再像平時那麼胡鬧,給人留下把柄,葉家也是望族,不會帶走一個不成體統的少夫人。而且如果你贏了,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需要的話,溫明孔會讓你致殘,以達到讓你留在溫家的目的。「
我脊背一涼,仍裝作無所謂地對她說︰」你不用擔心,我師父經常說我是個禍害,我還得為禍人間呢,哪有那麼容易就被別人給害了。「
她伸手把我嘴邊的頭發撥到耳朵後面,溫柔一笑︰」傻妞兒,外人自是傷不著你,要小心身邊人。你的重情重義在以後的路上會讓你吃苦的。「看我一臉懵懂,她又繼續說︰」如果你得償所願,我送你一件外衣,我親自繡的,記得萬萬不能送人,不能丟了,好不好?「
我看她一臉的慎重,認真點了點頭。
她抬頭看看夜空,聲音悠悠地說︰「我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這個院子了,但是你可以,繡衣就是我生命的延續,你替我保管好它好麼?」
我這一天天到底是要背負多少條生命?原來有師父的,現在又是杜伊的。以後有人靠近我的時候,我得趕緊推開︰別過來!你別把菜油蹭到誰誰誰的性命上了!
怎麼就把話題嘮的這麼嚴重了,我把今早嚇傅曉卿的笑話講給杜伊听。
她听完輕輕一笑,對我說︰「你可真把她得罪了,她最重視在這些公子少爺面前的形象。恐怕你這次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她。在溫家她沒有希望了,所以葉家是她第一位的選擇。」
「那是誰有希望?難不成是秦舸啊?」說完我哈哈大笑。
杜伊不說話了,琴聲又響起。
我回到院子已經很晚了,模模糊糊看到院子門前一個男子裝束的人在蹲著逗小魚干而兒,寧遠來找我了?
我快跑幾步,趴在了她的背上,大喊一聲︰「駕!跑起來,我的小木馬!」我常在寧遠摘菜的時候趴她身上,給她推得往前一晃,我再哈哈哈地跑掉。
但今天我一趴,她卻一動不動,氣氛冷了幾秒,一個聲音冷冷地道︰「你下來。」
待他轉過身,我才看清,是葉珂亭。」葉二少爺來了怎麼不進屋子啊?呵呵。」場面有些許尷尬,月黑風高夜,郎情妾意時,你不去勾搭內廷的妹子,跑我院子來蹲牆角是為哪般啊?
他把幾卷書推到我懷里,語氣不善地對我說︰「深知你不會在房里溫書,我給你送來了,竟然還在這里喂了一個時辰的蚊子。你看看其他的閨秀,都挑燈夜讀呢,師叔到底為什麼收留你啊?」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行行行,我不學無術行了吧。低頭一看,他給我帶來的是《論語》和《孟子》,我只想說你看不起誰呢?
進了院子,素芳對我說,你看看其他小姐,都在勤練舞藝呢,您怎麼就不知道抓緊呢。
回了屋子,秦舸對我說,你看看別人,都圍著葉家公子獻殷勤呢,你又跑出去玩兒了,還不帶我。
別人家的小姐拿著書圍著葉公子跳舞呢,和我有什麼關系?蒙被睡覺。
余下的兩天里,我還是玩玩鬧鬧,偶爾會和寧遠到熙園溜達附近,會看到葉珂亭,他都是’豎子不足與謀‘的表情看我一眼,然後搖搖頭嘆口氣。有一次我搶著他之前趕快搖搖頭嘆了口氣,然後哈哈一笑,跑開了。葉珂亭一人無語凌亂在風中。
這幾天倒是沒見到葉容川,听說他常常與傅曉卿暢談人生呢。愚昧的男人啊,我才是你應該應該假裝親密的人啊。
在選親的前一天,溫家里里外外都忙活起來,布置得很是隆重喜慶。有小廝告知內廷閨秀們明天的表現項目是文墨。
我和寧遠在花園里收集花蕊做茶,看到沈默遠遠地過來了。
他走到寧遠面前,吩咐寧遠下去把。寧遠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對她一笑,她隨即拿著小竹筐回屋了。
沈默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你可真是獨樹一幟啊,所有的女子都圍著葉家兄弟轉,你可倒好,和葉家的小廝玩兒的不亦樂乎的。」這些時日在溫家是有很多風言風語。
我故作驚訝︰」只準沈默美女環繞,不許初歆小廝相伴唄?沈公子也太霸道了吧。「
他白了我一眼說︰」你都給我的頭砸的不靈光了,你得對我負責,怎麼能和別人卿卿我我呢。和你說正經事,明日你會參與葉容川的選親麼?「
我點點頭︰」那是自然,我就愛湊熱鬧,怎麼,怕我嫁走了你拿不到鎖鑰了?。「
沈默微微一笑對我道︰」你就算帶著它嫁到葉家都沒關系,反正我已經知道它的下落了,大不了和葉家的稼穡鎖鑰一起取來。「他又正色道︰」只是你想過了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一向低調的葉家,為了娶親能鬧得江湖皆知是為了誰。十多年了,葉老頭對悅慈夫人還是這麼用心。」說完還嘲諷一笑。
悅慈小老太太年輕時候沒少欠下情債啊。
只听他又繼續道︰「再說溫家能放你走麼?更何況,溫葉兩家十幾年聯合穩定才讓明山忌憚,你這一走,聯盟破裂,九曲明山可不會再容得溫葉兩家十八年,你怕是出了這個門便會被追殺一路。「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你也姓沈,你是明山的人?」
「你走點心行麼,沈家人下山都得告訴別人自己姓沈麼?」
我一想也是。但轉念一想,沈默又不是什麼好人,他的所作所為也只是不想讓我和葉家兄弟走,怕也是溫家的勢力,總不會是擔心我吧?
想到這我對他「嘿嘿」一笑︰「你怎突然告訴我這麼多,沈少爺這是舍不得我走啊,那我明天一定不盡力表現。」
「不用,你就正常表現就行了。」他揉揉我的頭發繼續說道︰「你一個小丫頭,何必參和江湖里亂七八糟的事兒,留得住小命才能吃得到山楂餅和艾窩窩。「我吃了什麼他都知道,怕是那天的梯子也是他留下來的。
我把他的手拍下來,問他︰「我們又不熟,你怎麼會這麼關心我啊?」
他立馬做捂胸心痛狀︰「你太傷人了,我心里好難過!你竟然認為我們不熟!我為了怕你哭鎖鑰都不搶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完不成任務回家要受一百鞭子家法的哎!」
誰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甩甩手告訴他︰「那你趕緊自己揉揉吧,不疼了該吃晚飯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挨鞭子。」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听他在我身後笑著說︰「油鹽不進的臭丫頭。」
回到我的院子,卻又在院子門口看到了葉珂亭。他明明覺得我行事胡鬧粗野,還不得不經常來找我說些事情。真是苦了他了。
葉二少爺今天依舊冷著臉看著我走向他,我不禁問道︰「公子你一天天作嚴肅狀,不累麼。你看我笑起來多好看。」
他很驚奇的望著我︰」這世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子,女孩子不應該以矜持羞澀為美的麼?我見到你也是長了見識了。」
我趕緊裝老︰「嗯,年輕人,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哦。說吧,來我這所為何事啊?」
他說了這幾日在溫家的觀察,恐怕選親過程中會有意外,所以晚上要睡在院子里。
院子里是小魚干的地盤兒啊。我反問他為何不住在屋里。
他則一臉正氣地和我說︰「孤男寡女怎可共處一室,豈是君子所為,這有礙我的聲名。」
我心想你願意喂蚊子我也不攔著你,便偷偷告訴素芳把涼亭收拾出來,從今晚開始葉珂亭就開始了和小魚干的同居生活。
入夜,微涼。
我掀開門簾,看著睡在涼亭躺椅上的葉珂亭。他因為個子太高,還得蜷著身子,蓋著銀灰色的絲被,活像一只大海蝦。
葉珂亭躺了一會兒不耐煩了,坐起來看看月亮,小魚干走到他腳旁蹭了蹭他,他抱起來小貓,柔柔地一笑。葉二少平時是不苟言笑的,這難得的一笑,眉目彎彎,嘴角微翹,看著人心頭一暖。
小魚干是一只沒有什麼良心的小母貓,平時怎麼喂魚干都不給抱,現在它倒是乖乖地在葉珂亭懷里「喵喵」地叫個不停,一幅求模模的模樣,對男色毫無抵抗力。我不由得想起秦舸說的,什麼主人養什麼寵物。
我走上前,抱走小魚干,在涼亭另一側坐下,對它說︰「作為一個母貓,你得矜持含羞,你看看人家院里的母貓,都陪著主人挑燈夜讀呢,我當初怎麼就收養你了?」
他知我是在嘲諷他白天對我說的話,也不搭腔,像是對小魚干說話的樣子道︰「是啊,你的主人不思進取,害的你也成為一只小懶貓了。」
「你怎知我不求上進啊,就因為我日日玩鬧?內廷越覺得我是草廬女,出題越是不會防備著我。「感謝師父的潛移默化,讓我成為一個有文化的人。「你一天天的嚴肅臉,對選親還毫無用處。不如我介紹杜伊給你認識吧,你們倆若能結親,以後一對冰塊臉,夏天把臉往梅子湯里一放,客官您的酸梅湯好 !」
我說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看他也沒禁得住,微微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對我道︰「我見過的女子大多端莊持重,言笑有度,你這以後怎能找到夫家?」
今夜月色正美,我望著亮堂堂的月亮對他說道︰」我師父也是這麼說的,但我覺得無妨。若是只是讓自己尋一位夫婿便收斂本我,隨波逐流,那我寧遠孑然一身,快活一世。師父曾說人生苦比樂多,那我們為何不青蔥烈馬,快意恩仇,不畏懼前程,趁當下正好。「
我一回頭,看見他在靜靜地看著我。怕是又覺得我言辭粗放了,我也深覺無趣,起身要走。
但看著他衣被單薄,便問他︰「晚上睡涼亭還是有些冷吧。」
他有些動容︰「我是男子,還好」
當他看到我把我的小手絹加蓋在他的被子上時,笑容僵在臉上。
我樂呵呵地跑回屋,囑咐素芳,再過一會給葉少爺送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