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然想起衛奕,心中又輕松許多。
綠蘇替她淨完發,她泡得也差不多,身子暖烘烘的。她拿起布巾,從水桶中走出來。
回眸間,又瞧見綠蘇直勾勾地盯著她。
二人同吃同住許久,親密無間,彼此間的尷尬少了許多。
她想起半年前二人一同泡澡的情形,不禁笑道,「綠蘇,上次你說我背上有九顆紅痣,我後來瞧了,什麼也沒有,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說笑來的。」
綠蘇眨了眨眼。
「說笑?粉姐姐說笑還是綠蘇說笑?就是九顆紅痣啊,綠蘇正瞧著,越瞧越稀奇呢。」綠蘇不解地道。
沈月然蹙眉。
「正瞧著呢……」
她嘴里喃喃,拿起銅鏡,側身望去。
果然,九顆如火似血一般的紅色小痣彎彎曲曲地分布在*她光潔白滑的背心附近,煞是顯眼。
「真的呢。」
她大吃一驚。
上一次明明什麼也沒有的!
綠蘇自顧自地直了眼,「粉姐姐,這些紅痣好像、好像、好像……」
她又是咂嘴,又是歪頭,「好像」了半晌,就是說不出下文。
「我也說不好像什麼,像一座山,又像一條龍,像天上的星星,又像一條彎曲的小河。」她伸出食指,試圖連接起那九顆紅痣的形狀。
沈月然從銅鏡中無法看得真切,試著用手指去摩挲,也並未覺得明顯突起,不痛不癢。
準確來說,是紅色的小斑點。
她暗自思忖。
身體突現紅斑,有可能與血管有關,也有可能與皮膚炎癥有關,比如過敏,濕疹。
她記得上一次綠蘇說看見紅斑,是泡澡時。這一次,又是泡澡時。
莫非,紅斑的出現與水溫或者體溫有關系?還是她的皮膚敏感,泡澡後就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她正想著,綠蘇的目光從身後移到了身前。
「粉姐姐胸前才是兩座山。」她大大咧咧地說道。
沈月然大窘,抓起布巾扔到了綠蘇的頭上,然後手忙腳亂地穿起衣裳。
倒忘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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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岸則走出庭院,看見了站在梧桐樹下的吳兆言和吳兆容。
「她怎麼樣?」
吳兆言也看見了他,快步上前問道。
「無礙。」周岸則答道。
「哦。」吳兆言不由向小院瞄了一眼。
「那她——可有生氣?」他又問道。
「沒有。」周岸則又道。
吳兆言稍感安心,身後的吳兆容慢吞吞地走來,听見二人的對話。
「不過一盆鹽水有何介意,還能淨身消毒呢。」她不以為然。
吳兆言回頭瞪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岸則。
周岸則靈巧地道,「明白,校正大人,岸則先回去。」
說完,他垂手施禮離開。
吳兆容見周岸則離去,不滿溢于言表。
「兆言,快走吧,都說那老姑娘沒事了。你非要守在這里,讓別人瞧見了笑話你怎麼辦。」她催促吳兆言離開。
她也是奇怪,水是她為他潑的,氣是她替他出的,他到現在一句話都不和她說是何意?
吳兆言轉眸,目光清冷。
「娘親是不是曾經說過,吳家的正氣全被爹爹一人佔去了,剩下的邪氣你我姐弟倆平分。」
他盯著吳兆容的臉,是問句,也是陳述。
吳兆容莫名。
「娘親是這樣說過,不過是玩笑著說的。怎麼了,兆言,你有些奇怪,莫要嚇唬姐姐。」她心中不安。
吳兆言道,「當時是玩笑著說,可是卻是一句實話。今日之事,因是我種下,果卻是你造成。我姐弟二人各打五十大板,所以,我不與你計較。」
吳兆容越听越莫名,「兆言,你在說什麼,姐姐為何听不懂?那老姑娘就是個掃把星,誰沾上她誰倒楣!」
吳兆言冷哼一聲。
「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沈家兄妹一般好糊弄。沈明功是怎麼死的,臨終前又對你交代了什麼,你費盡心機,從文池遷往京城,也全是為了我?」
吳兆容大驚失色,嘴唇動,「兆、兆言,姐、姐姐我……」
吳兆言看她一眼,「沈家舊事我已清楚,你與她的恩怨我也了然,若說她有愧,你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次是最後一次,往後你若再來行騷擾之事,別怪我不顧及姐弟情份。」
說完,他欲拂袖離開。
吳兆容卻像突然恍然一般,一把拉住了吳兆言的衣袖。
「兆言,是不是這樣,你上午才警告過姐姐,要姐姐莫要輕舉妄動,結果下午姐姐就鬧出了這麼一出,所以你才會生氣,說出那樣決絕的話來?」
「所以,還是為了沈家的銀子對不對?」吳兆容向四周瞧了瞧,壓低了聲音。
吳兆言一怔。
吳兆容拍拍腦門,道,「一定是的,兆言。呀,全怪姐姐,姐姐一听那丫頭道老姑娘對你存了心思,就什麼都忘了,居然把這等大事也拋之腦後。兆言放心,往後姐姐一定會三思而後行,不會再驚擾到老姑娘,不會打草驚蛇……」
吳兆言一言不發,拋手離開,吳兆容一手捧住心口,絮絮叨叨地跟上他,「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弟弟你一定是為了銀子才跟姐姐發火的……」
吳家姐弟倆返回京城,吳兆容徑直回了城北吳家,吳兆言借口公務,七轉八拐走進了隱藏在民巷之中的食肆。
推門進去,周岸則安然自若。
「校正大人來了。」他起身,彬彬有禮。
吳兆言坐下,端起桌幾上的一杯茶,冷熱正好。
「三少爺好精細。」他抬了抬眼皮。
周岸則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今日校正姐姐鬧這一出,算是歪打正著。這樣一來,用不著咱們多說,那沈月然的名聲估計也是保不住了。」周岸則也坐下道。
吳兆言不語,專心品茶。
周岸則接著笑道,「說來今個兒的事算是有趣,幾個巧合全踫到了一起。今日我來,校正大人也來。校正大人原本說來唬衛夫人的話,卻傳到了校正姐姐的耳朵里去。還有校正姐姐一發火,你我二人又剛好把沈月然拉住,一盆鹽水,從頭到尾,澆得個通透。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比咱們計劃得更有意思。」
吳兆言看了看他。
「有意思嗎?」。他問道。
周岸則仍舊笑道,「沒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吳兆言又問。
周岸則識趣地住了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