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賭歸打賭,之後又因何散了?」衛奕又問。
「剩下的就該敘蓉說了。」
邵雲如向何敘蓉努了努嘴。
何敘蓉揚起下巴,「說就說,怕什麼,反正我問心無愧。我見史姐姐總是對雅心疑神疑鬼,肆意凌架,早就看不慣。她只是一個廚子的女兒,還是個庶女,雅心就算再懦弱,也是個三品主事的嫡長女,她憑什麼如此對雅心?我氣不過,替雅心打抱不平,說了她幾句……沒想到,她一怒,就走了……」
何敘蓉也並非始終理直氣壯,說到最後幾句話,聲音幾不可聞。
衛奕暗道,這樣看來,是何敘蓉罵走了史永依。
「史姐姐一走,敘蓉似乎也覺得無趣,不消片刻,說自個兒不舒服,第二個走了。倒是雅心,又陪著我坐了一會兒,約模亥時過兩刻,她低聲道,人都散了,不如都散了罷。原本好好的聚會,再一次不歡而散,我心中郁結,無心挽留,就由著她走了。」邵雲如接著道。
「我若知道史姐姐與雅心離開金蘭閣後會遭遇不測,昨晚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們走。」邵雲如滿是愧疚。
「是啊,我若知道會鬧成這樣,就提前把我這張嘴給縫上。」何敘蓉也是一臉自責。
邵陽厘對衛奕道,「據我事後對金蘭閣、邵府下人的問話,事情經過的確如二人所言。史家人之所以直到午時才發現史永依失蹤,是因為自從認親後,段氏就與史永依同住在後院老屋。段氏今個兒一早就去柴房忙碌,而史家人以為史永依仍在屋中未出,直到雲如與敘蓉找上門去,眾人才知,史永依同王雅心一般,一夜未歸,不知所蹤。」
怪不得方才段氏面露難色,原來羞于告知他人如今在史家還要做著下人的活兒。
衛奕沉思。
這時,衙役來報,說王家與史家的下人帶到,衛奕問邵陽厘,「事發後,可再有人出入金蘭閣?」
邵陽厘道,「應該沒有。王夫人一早就到邵府去鬧,雲如走出金蘭閣後也沒再回去,其他人更不會擅自進入。」
衛奕點頭,「暫時封鎖金蘭閣,待我問完下人,去邵府走一趟。」
申時,衛奕出現在邵府金蘭閣。
窗欞緊閉,床榻未整,屏風上幾件女子中衣,顯然是早起匆忙離去的情景。
桌幾上布滿未收拾的水果、點心、茶水、果皮,香爐中仍留有燃盡的香蒂。
臨窗小榻上果然有一只青銅小匣,打開小匣,裊裊白煙升起,白花花的冰塊中間,是幾顆早已變黑的荔枝,而小匣旁邊那掛用錦帕系起的荔枝卻新鮮如初。
史永依贏了……
「來人。」
衛奕喝道。
閣外守候的丫頭聞聲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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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蘭閣外,邵氏兄妹比肩而立。
「奕哥哥進去許久,為何還不出來?」
邵雲如伸長脖子,焦急不已。
邵陽厘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自然是查案。」
他顯得比衛奕更加躊躇滿志。
邵雲如卻有些沉不住氣。
「如今史姐姐與雅心都不見了,奕哥哥不說去外面找去,圍著邵府和金蘭閣轉來轉去做什麼……」
她正嘀嘀咕咕,丫頭來報。
「小姐,衛大人有請。」
邵雲如轉憂為喜。
「奕哥哥定是發現了什麼。」
她一路小跑向金蘭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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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如,你把昨個兒晚上的經過再說一遍?我再說一遍,不要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衛奕的厲聲厲色令邵雲如心頭一驚。
「就、就是——」
她突然笑了起來。
「呀,奕哥哥,莫要這麼板著臉,好象審問犯人一般。昨晚的經過雲如方才已經告訴你了啊。」
她扯著衛奕的衣袖撒起嬌來。
「是麼。」
衛奕拂去她的手。
「你有事瞞我。」
他盯著她瞧,不容她再嬉笑。
「我——」
邵雲如撩起一縷發絲放在耳後,「——怎麼會有事瞞著奕哥哥。」
衛奕勾起唇角,拿起香爐。
「你自個兒數數,這香爐中有幾根香蒂?」
邵雲如探頭一看,灰色香燼中,四根香蒂若隱若現。
「四根。」她不敢不答。
衛奕沉下臉。
「四根。我方才問過金蘭閣丫頭,她說你這香爐中的香是依蘭香,助眠去乏,每日戌時點燃,安睡熄滅,一個時辰一炷。一共四根,說明你昨晚直到凌晨丑時(注︰凌晨三點)才入眠,可是你道王雅心離開金蘭閣之後,也就是亥正,你已睡去。這其中足足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差,你如何解釋?」
邵雲如別過臉去,「原來是這件事。昨晚她們不是都走了麼,我心中郁結,睡不著,于是就讓丫頭多點了兩炷香。雲如以為這是尋常小事,無足輕重,所以方才奕哥哥問的時候就沒有細說。」
「是麼。」衛奕道,「你可確定?」
邵雲如笑道,「確定啊,奕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叫來丫頭再問啊。」
說著,她還真就向房門走去,作勢伸手要喚來丫頭。
衛奕朗聲道,「不必了,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用問丫頭,再問問香爐就知道了。」
邵雲如一怔,回了頭。
「奕哥哥在說什麼,香爐又不會說話,怎麼能斷定真偽?奕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唄,雲如問心無愧……」
她一邊輕搖發髻,一邊不由自主地向衛奕手中的香爐瞄去,卻在一眼之後,驚呼出聲。
「啊。」
她目瞪口呆。
在香爐中的明明是四根香蒂,一眨眼卻變成了兩根?!
她揉了揉眼楮,再仔細一瞧。
哪里是四根?根本就是兩根!
只是兩根的兩端都有被香火燃盡的黑色痕跡,方才又被香灰遮掩,她才誤以為是四根!
是兩根,那她剛才言之鑿鑿多點兩炷香的話不就成了空穴來風!
「奕哥哥,你使詐!」
邵雲如跺著腳,指著衛奕嚷道。
衛奕把香爐丟到桌幾上,冷了音調。
「使詐也好,斗智也罷,你如今自個兒咬著了自個兒的舌頭,就趕緊把實情道來。昨晚亥時兩刻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邵雲如無奈,端端地向衛奕施了個禮。
「奕哥哥,我若道出實情,你可千萬不許對外人道來。」
得到衛奕的應允後,她道,「昨晚雅心前腳剛走,我轉身就瞧見了她的耳墜子掉到了地上。我見那時窗外滿天星斗,剛好心情又有些憋悶,于是叫上丫頭,一面是打算追上雅心,還她耳墜子,一面也是想走走,散散心。我向著王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沒瞧見她的人影兒,我正暗自納悶,她怎麼走得這樣快,誰知,卻讓我瞧見了敘蓉……」
「何敘蓉?」衛奕皺眉。
「是。」邵雲如道,「何府與王府在一條道兒上,就算踫到了也不意外。我遠遠地瞧見她,她站在巷口,似乎正在等人,來回踱著步子,十分焦急的模樣。我正要喚她,誰知——」
邵雲如的小臉攸地變得通紅,聲音卻不由變得很輕。
「她上了一個男子的馬車。」她瞪大眼楮道。
「男子?」衛奕再次皺眉。
邵雲如連忙點頭,「對,是個男子。我離得遠,看不清楚那男子的模樣,可是我能斷定,絕對是個男子。」
「後來呢?」衛奕又問。
「敘蓉與那男子似乎很熟,我自是不敢出聲,眼睜睜地看著馬車走了。我忐忑不安,也沒了還耳墜子的心思,與丫頭原路返回了金蘭閣。」
「奕哥哥,敘蓉的性子是直了些,說話有時也不得分寸,可是心地卻是很好的。她屢次當面與史姐姐爭執,都是替雅心打抱不平。就是因為她性子如此,容易受人煽動,所以我才擔心,怕她受了欺騙,做下錯事。」
「奕哥哥,你說,敘蓉為何要深夜與一個男子見面?史姐姐和雅心失蹤一事,與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邵雲如憂心忡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