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沈三爺看自家小女兒的目光更加慈愛,更加滿意了。料想這時,若是沈重歡要天上的月亮,依他這般寵溺的態度,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只憐道︰「爹爹的乖阿肥,你叔伯父可曾真對你說起過家族里不外傳的秘術?」
上一世,沈長澤在她這個年歲的時候確實沒有說起過。直至沈氏落敗,沈長澤被貶往荊洲,才由他做主,將沈氏最高深的醫術《天醫內經》傳給她。
說來這《天醫內經》倒並不是族內所有人都能修習,據她所知道,沈氏一族百余年來,能修習《天醫內經》及修習有成,掌握內經七層天醫太乙針針法及功法的人,足足不過三人。
上一輩的沈氏族人當中,只有祖父沈正德和叔祖父沈正則的父親沈嘯雲修習過,且說只修習到第三層,便再也無法突破。若要論起來,真真有人兒修習過內經七層的人,還得往上推,算到沈嘯雲的父親,當年輔助大燕元祖帝救死扶傷,解危濟困的沈悠林,大概正因為這一身無藥可愈的本事,才讓大燕元祖皇帝一直倚重。
至于到了父親這一輩,那就只有沈三爺,沈長橋修習了此術。所以沈氏族長和上一任‘長安候’才會決定讓父親掌太醫院的提點。只是族里的沈氏子弟大抵都知道沈氏有精湛的醫術,卻不太清楚《天醫內經》為何術,是故沈三爺才會對沈重歡知道此事,表現得過分欣喜。
沈重歡想了想,這話兒不能說得太過,便有些迷糊地說︰「叔伯父,只說過我們沈氏藥祠有一種很厲害很厲害醫術,不外傳的。爹爹,叔伯父說的那種很厲害厲害的醫術,到底能不能救這個哥哥啊?」
「阿肥啊,這個爹爹也不知道。不過,阿肥乖乖跟著為父學,將來說不定有辦法。還有啊,爹爹的乖阿肥,你叔伯父告訴你的事兒,可不準告訴別人。」沈三爺囑道。
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雖然這《天醫內經》的修習極難,一般人甚至連其法門都模不著,但並不代表著就沒有人不覬覦此秘術。只是沈氏族人當中修習者極少,修習有成者少之又少,所以才不為外人道也。
沈重歡小腦袋如搗蒜一般,重重點了點頭︰「爹爹,阿肥知道了,您放心吧,阿肥不會告訴別人的。」
「爹爹的乖阿肥,走走,跟著爹爹去膳廳用飯吧。可別餓著了。」沈三爺這才抱起小女兒,往信仁居的膳廳走。
沈重歡和沈李氏今兒一早去伽藍寺,午膳是在伽藍寺的善堂用得齋飯。從伽藍寺回來,路程不遠,再加上把蕭韶九救回來,這麼一耽擱,一家子都要進晚膳了。
沈重歡小小的身子扒在沈三爺寬闊的肩膀上,兩只水潤潤的大眼望著躺在竹搭子上的蕭韶九,小嘴輕抿著,突地那脈枕上的一只手動了,沈重歡驚異地抬起了身子,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淡色眸子。
他醒了?
那剛才她和爹爹的對話,他都听到了嗎?
——
戌時初,摛芳居。
菱形格子紅木兩葉窗打開著。
涼風習習。
沈重歡已經用過了晚膳,兩雙小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
浣紗見自家姑娘悶悶不喜,眉間一抹愁色,便上前寬道︰「三小姐,莫不是還為了太太的話在生氣?」
方才,沈家三房一家子在膳廳用膳的時候,太太不知道從哪兒得了姑娘去了回春閣的信兒,便當著老爺的面,訓導了小姐幾句。這話倒也說得不重,無外乎就是再三的囑咐男女有別,下不為例。為此,老爺還護了幾句。照說有老爺護著,三小姐不應該如此不高興來著,可浣紗看著自家主子這模樣,就忍不住要勸慰幾句。
事實上,沈重歡倒還真沒有因為晚膳沈李氏的訓導生氣來著。真正令她煩惱的是,那只雄蠱。
在給蕭韶九診脈的那一刻,她就有猜想到那只雄蠱可能去了哪里。就在晚膳後,她急匆匆回到摛芳居,摒退了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在自己左腕脈的關部,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那只雄蠱就在自己體內!
前世雌雄雙蠱明明就在蕭韶九體內,可這一世,蕭韶九體內的另一蠱蟲已經跑到了她體內。毒蠱本來對人的血性味就特別敏感,在給蕭韶九的右手涂八寶膏的時候,她小拇指上的倒刺傷口,似乎瞬間就被某物撐開,一下子就感覺有東西鑽了進去。
原來,就是那時候,雄蠱順著血性味的指引,從小拇指上鑽了進去。
那從今以後,她和蕭韶九就是生死相牽了嗎?
「浣紗,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沈重歡道。
她現在必須仔細合計合計這體內的雄蠱該怎麼辦,這時候她得重新開始修習《天醫內經》,上一世修習到第五層,但重來一世這原來的第五層內經的內息已經消散了。或許,只有真正修習到第七層,才會有出路。
這會子偷偷修習《天醫內經》,于是才把下人都支開。
浣紗和怒香領著當歸她們都出了主臥,一會子,開著的菱形格子紅木兩葉窗,突地跳進來一個人。
沈重歡嚇了一跳,在看清來人時,已經驚呼出聲︰「蕭韶九!」
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好好躺在回春閣養傷麼,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問題是他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這摛芳居他不應該知道在沈府的哪個位置啊。
「姑娘怎知在下的名諱?」
他的功夫很好,一眨眼就已經站在沈重歡的身後,加上他的聲線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淡漠和微啞,所以听起來怪人的。
這時沈重歡才意識到,這時候她和蕭韶九是不認識的。以他的警覺性,就這樣月兌口而出叫出他的名字,一定會讓他覺得自己救他是別有用心。
她忙用兩只小肥手捂住自己的嘴,慢慢回轉身,悄悄看向他俊美得過分的面龐。
他的氣息很冷,冷得像整個人都打了霜似的。淡淡的木樨香味夾著一股夜風襲過來,聞起來,清透極了,似乎透到了心底。
她總不至于跟他說,他們上一輩子就認識了吧?或者直接告訴他,她這一世是重生的?
「我……我……我只是亂說的……」這話,沈重歡說得極沒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