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然咳嗽一聲,抓住嫣然的手使勁給她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順便把明朗的手拂掉了︰「皇宮里最骯髒了,住狗洞也別住皇宮。」
明朗又去抓嫣然衣角︰「別听你哥的話,我們以前不是玩得很開心嗎?采藥,逗狗,閨成禮……我們去了皇宮,可以做更多好玩的事情……」
泰然又替嫣然整理衣衫,打掉了明朗的手︰「哪有周游天下好玩,我們可以明天就出發。」
明朗沒法子,只好小心地抓住一綹嫣然披散在肩上的頭發繞在在手指上︰「我走之後,你千萬不能忘了我,要保證每天想我十遍……不,二十遍……」
泰然眼沉似水,伸出藏在袖中的手,剛想彈出指尖扣著的一粒梅子核,明朗跳了起來嚷︰「又想襲擊我?早就知道你的伎倆了!我就奇了怪了,我跟丫頭依依惜別,你在這里摻和什麼?」
W@泰公子甩掉梅核,拍拍手︰「防狼啊,我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可不想再被狼騙走!」
「哼,我就知道,你在吃醋,你這個愛妹狂魔!」
泰然一臉驚喜︰「愛妹狂魔?很霸氣的稱呼。以前他們叫我剁手狂魔,太血腥了些。還是這個好。」
嫣然忍無可忍︰「沒我啥事吧?那我去睡了,你們慢聊!」
明朗急忙伸手攔住她︰「還有一更我就要走了,你就這麼忍心?」他的眉眼本來帶有憂郁感,此刻更增添了一份傷感,讓人看了就生不忍之心。
嫣然嘆口氣︰「聊歸聊,別動手動腳,別吵架,行不行?」
明朗委屈地︰「……好,我答應!」
三人重新坐下,這次明朗和嫣然面對面,泰然坐在了嫣然邊上。侍劍和拾書將酒菜端上桌,三人邊飲酒邊說話。
嫣然道︰「回去後,前事暫且都壓下,先查查是誰要對你不利。只怕此人所謀者大,若見你安全歸來,定然還要設計對付你,你須得步步小心!」
「這次我跑出來,實在也是冒險之舉,那些欲對我不利的,肯定要想盡辦法將我弄死在外,這樣隱藏在朝廷內的人就可洗月兌干系,下一步就是對付母後了……可惜我現在才想明白。」
泰然道︰「你可有懷疑之人?」
明朗仰脖將一杯酒干了,將長隆國的朝堂之事向面前的兄妹一一說出︰
長隆國太後明言垂簾听政已九年,內閣首輔楊杰年事已高,為人周到且圓滑,門人弟子遍布朝堂,威望最高。同為內閣輔臣沈仁鐸剛過而立,他銳意改革,主張鐵腕治國,他治貪腐,殺奸臣,深得民望,但同時也得罪了很多門閥貴族。這兩人因政治主張不同,一直存在矛盾。但在皇後的巧妙周旋之下,九年來尚能保持面和心不和狀態,至少表面看上去並無禍國野心。
除了這兩人之外,大將軍史文元也是太後最為倚重之人。此人四十左右,為先皇立下過赫赫戰功,深得先皇寵幸,臨終前甚至有托孤之言,先皇去後,他為確立皇後垂簾听政之舉出了不少力。但明朗對此人印象最不好。史文元仗著有功勞在身,行止乖張,驕橫跋扈,平日並不把明朗放在眼里,有時連皇後的話都敢違抗。偏偏皇後不以為意,相反言听計從,讓明朗頗覺惱怒。天長日久,史文元與明朗之間形同水火,到了見面相互不理睬的地步。為此皇後沒少斥責過明朗,偏偏明朗性格倔 ,皇後越是護著史文元,明朗越是痛恨他,如此惡性循環,終于發生了那件事,直接導致了明朗的離家出走。
明朗不肯往下說了。
嫣然說︰「若我說,楊杰年事已高,這樣的老臣除了竭力維持自己的最後的地位聲望,不可能有禍國野心。沈仁鐸雖然年輕,但他得罪的人多,一般情況下他會將大多精力放在防備別人的報復暗算上,也不可能出手對你不利。至于史文元,從你的描述看最為可疑。他行止無度,又深得你母後信任,未必就安了什麼好心,這樣的人一旦出手,必定毫無底線。」
泰然瞧著嫣然︰「你小小年紀,對人心的猜度怎麼如此精準?」
嫣然撇嘴︰「我小嗎?好像一百多歲了吧?」咯咯笑起來。
明朗心里卻一陣陣酸楚。
兩壇酒喝光,明朗耍起了酒瘋,又哭又笑地要帶嫣然一起走。泰然按住了明朗,讓侍劍拾書將不勝酒力的嫣然扶回房去了。哪知道明朗睜眼看不到嫣然,鬧得更加厲害,對著泰然拳打腳踢。泰然無奈,將他關在屋內,自己守在了里嫣然的房門邊。
借酒撒瘋的明朗好不容易將門踢開,剛想跨步,被趕來接他的仇萬里和鎮西林抱住了︰「太子,時辰已到,該動身了!」
明朗大喝︰「放開我,我要去找她!」
仇鎮二人聞見他滿身的酒氣,知道自家太子正處在抽風狀態,哪里肯松手?索性取了布條,將明朗手腳捆了,一人抱頭一人摟腳,將他扛下了山。
嫣然在房內听到動靜,到底不放心,打開門想去看。泰然攔住了,嫣然酒意上涌,一使勁將泰然推開,朝著紅葉峰後山飛跑而去。
毫無方向地跑了一會,被夜風一吹,那點酒意早沒了。知道自己跑錯了方向,卻又不想回頭。身後傳來泰然的疾呼︰「嫣然,等等我!」他身形如電,緊追不舍。
嫣然听見他的聲音,知道他著急,便想氣氣他,反而跑得更快了。她有四五年無相功的底子,學了無相步後,輕功進步神速,在這漆黑的夜間,泰然想追上他,也要花費一點時間。
泰然心急,一提氣躍上了樹梢。月光下,嫣然縴細的影子就在他的前方不遠。而在她前方的山坡上,有很長一道黑乎乎的陰影團,似乎正在向上移動。
泰然一驚,急忙飛身掠起,一邊向嫣然的背影急奔,一邊輕喝︰「嫣然停下,前方有情況!」
嫣然听他口氣不對,便停下步,茫然轉身,問︰「怎麼?」
泰然飛奔過來,一按她的肩膀,兩人伏子,只見他們腳下的山道上,一群人騎著馬,真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嫣然一驚︰「他們是誰?」
泰然搖搖頭︰「趕緊離開!」
但是兩人剛才一追一趕,早有動靜傳到下面。兩人剛抬頭,一支箭「嗖」地一下飛來,射入了他們身後的樹上。四個人影緊跟箭後,從馬背山「蹭蹭」地躍上坡來,輕功竟然也不弱。
泰然一把將嫣然護在身後,將腰間的碧水劍拔出,喝道︰「來者何人?為何無故行凶?」
四人皆以黑布蒙面,也不答話,搶上來就動手,想靠四雙肉掌就將兩人拿下。泰然見他們來勢洶洶,不敢輕敵,長劍起處,擋住了兩個人的攻勢,又一腳破了第三個人的招術,卻無法阻止第四個人的進攻。嫣然倒也不懼,雙腿飛劈,將那人的拳頭擋下了。
泰然顧慮嫣然安危,不想硬拼,唰唰幾劍後,將嫣然往後推出攻擊圈,喝道︰「樹林里去!」
他們身邊就是一小片樹叢。嫣然剛想跑,又是兩個黑衣蒙面人躍上來,將她堵住了。嫣然無奈,施展出無相步,竭力與來人周旋。
泰然力敵四人,雖然佔了上風,但未等他喘氣,山下又躍上來六個人,將他圍得鐵桶一般。
這十個人可不是當初將軍峰上的小嘍羅,他們個個都是橫練高手,一雙肉掌翻飛起來呼呼有聲,而且訓練有素,進退配合極好,十個人頓時發揮出了二十人的攻擊力,泰然被他們壓制得死死的,騰不開手腳照應嫣然。
嫣然在無相步的幫助下,在兩人身邊飛花繞蝶般穿梭,那兩人連她衣角都抓不到。她見泰然被圍住,心中焦急,趁隙一把搶過一人腰間的劍,想上來幫自己哥哥。猛听得一陣「嗖嗖」聲,一陣箭雨將她籠住,幸虧她目力極好,揮劍擋下。哪知最後一箭來勢詭異,被她一擋,箭尖「啪」地炸開,從里邊又迸出兩支小箭,分成兩路疾射而出,其中一支恰對著她面門。她听見炸響便知不妙,一個仰面,身體貼地倒臥,堪堪躲過了小箭,驚出一身冷汗。
在神宮山時曾听神宮道人說過,西北忽喇族有一巧匠,能做出箭中箭,讓人防不勝防。想不到在這里遇上了。
那邊泰然見對方攻勢凌厲,心中焦急,忽想起自己袖子里的梅子核——本來是教侍劍拾書暗器功夫時用的,便掏出一把,對著人群「錚錚」彈去,頓時四五個人捂著臉倒下了。泰然趁隙從剩下的人頭頂飛竄而出,搶步來到嫣然身邊,拉著她就要往樹林子里去,卻又听見一陣鋪天蓋地的「嗖嗖」聲,兩人只得俯身趴下,躲過箭雨。
箭雨是躲過了,可是剩下的蒙面人又已經將他們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