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莫孜然先走,依文夫人的目光略過景天承右手上緊緊攥著的紙張,這才起身告辭。「正如孜然所言,瓊華還需靜養,如此,還望殿下多多照拂,老身便先行回府了。」
景天承點點頭,心思明顯已經不在此。
物華靜靜跟在依文夫人身後告辭。自打听到曲瓊華血崩的消息,她就知曉,今日之行,大抵是白走一趟了,如今瞧來倒真是如此。
「表哥。」林千雪攏了攏身上的粉色毛裘,快步走到物華的身邊,打斷了物華的思緒。「現下天色正早,千雪第一次來京都,都未曾游玩過,不如表哥陪千雪四處走走。」
物華本意想要拒絕,可她還未曾開口,前頭走著的依文夫人突然停下腳步掃過來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物華你便陪同千雪游玩一日罷。」
物華微愣片刻,雖不明白依文夫人為何突然插手此事,但還是淡淡的應承了一句。「是。」
目送著依文夫人她們離去,物華轉身問道。「不知千雪你想去何處?」
林千雪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一雙柔若秋水般的眸子深深的凝望著物華,輕聲道。「表哥決定。」
物華微微挑眉,瞧了一眼林千雪頭頂的飾物,沉吟了片刻。「我瞧著你得首飾就那麼幾件,不若我陪你去逛逛萬寶齋,選些首飾罷。」
林千雪雙眸一亮,下意識模了模頭頂搖曳的珠釵,笑的越發開懷。「好。」
萬寶齋位處于北街最為中央的位置,分為上下三層,衣裳首飾應有盡有,只是相對而言,價格也十分高昂,平素里大多是官家小姐、夫人流連。
物華平日的衣裳飾物大多是依文夫人命人送來,再加上男裝穿來穿去一共就是那麼幾種款式,所以導致了她不怎麼關心那些。林千雪挑首飾布匹之時,各種花樣的東西讓她感覺視覺疲累,便坐在了放置在兩樓窗戶邊的桌椅上,偏過頭瞧著外面街上的景色。任由她一人挑選。
從三樓望下去,街上行走著各色各樣的人群,或匆忙而過,或閑庭漫步。萬寶齋斜對面有一個不甚起眼的小鋪子,鋪子的半邊門掩著另外半邊覆蓋著厚重的布簾,在這片鬧市之中顯得格外冷清,一塊烏黑發亮的牌匾,更為其添上了一絲異樣的神秘感。
天品縱。
布簾被人輕輕掀起,一對璧人從其中先行出來。男子身形挺拔修長氣質不凡,女子眉眼飛揚英姿颯爽,物華眉心微動。他們如何會在這?
「表哥,你瞧瞧這件翠煙綠蘿好看?還是這塊艷色雲紋好些?」林千雪手指略過兩塊布匹,有些猶疑不定,兩塊布她都十分喜愛,一時有些難以割舍。
物華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目光在那兩匹綢緞上流連了片刻,抬頭瞧著林千雪面上的猶疑之色,輕輕勾唇。「若是喜歡,便兩匹一起買下吧。」
听到此話,林千雪頓時喜笑顏開,瞧著物華溫和俊美的容貌,面上紅暈突生。
物華則是突然起身,身後一直侍候的雲書默默跟在她身後。走到樓梯口,物華突然回頭對著面上滿是疑惑之色的林千雪道。「若是還有喜歡的布匹或者首飾,直接讓掌櫃送回府內就是了。我馬上回來,你就不必跟來了。」
說罷,物華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林千雪抬腳走至樓梯口,瞧著物華的背影出神,再將目光移至物華身後跟隨著的雲書身上,面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物華從萬寶齋出來後,遠遠跟上前面的那兩人。那兩人一路行進,漫不經心的走的並不算快。應當只是一同出來游玩的。
「主子,樂王殿下陪同輕歡公主只是進縱內取了一件東西。」雲書瞧了一眼手中的字條,便將字條在手心之中摩擦了兩下,那字條也不知是何種材質,直接被她捏成了碎末,迎風散開。
「什麼物件?」物華蹙了蹙眉,心中隱有猜測。
「一柄匕首。」雲書頓了頓。「听說是由輕歡公主直接將設計圖紙送進縱里,又開了高價讓蒼梧親自打造的匕首,不過巴掌大小,匕柄瓖嵌紅藍兩顆寶石,按動藍色匕首便會向內收縮,而紅色則是伸長兩尺來寬。」
物華輕輕哼了一聲,「讓蒼梧按照那個模樣,打造出一柄一模一樣的送來。」
雲書微愣,隨即點頭應下。
「商玖那方,可有消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前頭那兩人動作明顯頓了片刻,停下了。物華狀若無意的在一旁攤位上停下,目光掃動了片刻,隨手拿起一朵紫色蝶銀步搖,插入了雲書發髻之中。
雲書面上笑意未減分毫,低頭乖順的任由物華替她帶上步搖,步搖兩側的兩只蝴蝶在她頭頂顫動,顯得她愈發柔美溫和。
「這只步搖很是適合你。」物華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放置在攤位之上。
「公子與夫人真是郎情妾意,男才女貌。夫人帶著這只步搖越發艷麗無雙了。」小攤攤主掂量了一下那錠銀子,嘴巴都笑歪了,頓時夸獎道。
物華只是淺淺一笑,並不接話,回頭再瞧了雲書頭頂的步搖一眼。「戴著吧,不必摘了。」
雲書的手指微頓,低垂下眼簾,一副含羞的表情,口中的話卻毫不停頓。「未曾傳來消息。」
物華微微頜首,目光落在前頭那對男女的身上。其實她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跟著他們是做些什麼。
雲書站在她身邊低聲問她。「公子,可要上前打個招呼?」
物華略微思索了片刻,覺得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就在她沉吟著措辭之時,前面突生變故。輕歡公主手中拿著一個初買的面具,在面上比劃了一陣,轉過臉詢問景天佑的意見。「你覺得這個面具怎麼樣?」
景天佑手中也拿了一個鬼臉面具,瞧著輕歡面上的那個,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這個,帶著溫和的笑意,抬起手中面具。「你手中的面具雖好,但你臉小些,怕是帶不穩,還是我手中這個更加適合你。」
「既然天佑你如此說,那麼不如我們換換吧。」輕歡公主頓時笑靨如花,拿過他手中的面具,將自己手中的塞回去給他。輕歡公主身為天之驕女,又深的父皇寵愛,從小到大什麼物件沒有見過,手中這種粗陋的面具按理說她應該棄如敝屣。只是生長于深宮之中,雖說是錦衣玉食,擁有各種奇珍異寶。但每每出行,身邊不是需要大擺排場以示她的尊貴身份,就是有大批護衛跟隨左右。
如今這般兩人一行,如同尋常人一般的逛街,倒是顯得十分的新鮮。讓她如同從籠子之中飛出的小鳥一般,心情雀躍。就算心智再如何聰慧,她其實也不過就是雙十年華的少女罷了。
兩人有說有笑間,不遠處的兩個布衣男子忽然爭吵起來,「陸甲,你什麼意思?我走的好好的,你發什麼瘋?」
背對著他們的男子被另一個狠狠推了一下,踉蹌之下撞進了天佑懷中。
「你他娘的才發瘋。」男子從天佑身上爬起,一瞧結伴而行的兩人氣度不凡身上的衣物一瞧就不是普通布料,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景天佑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皺,不過一瞬面上便掛上了一副淺淡的笑意。「不必介懷。」
听到景天佑這話,那男子才像是松了一口氣,對著那已經快步走開的男子追去,口中還罵罵咧咧的,說出些不干不淨的話。
「喂,你他娘的等等我,你給我說,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滾,你離我遠一點。」
輕歡公主瞧著景天佑輕輕撫了撫衣裳,轉臉瞧了那人背影一眼,目光之中竟是不滿,雖說輕裝出行是清淨了許多,但是也多了許多的麻煩。「天佑,你沒事罷?」
注意到輕歡公主的關懷,景天佑微微搖了搖頭。
那兩人很快便向著物華這邊走了過來,走了不遠,那男子不找邊際的回頭瞧了景天佑他們的背影。唇角勾出一個斜斜的笑,伸手模了模懷中的東西。但那不過就是一瞬間之事,隨即他臉色一變,追上前頭的男子伸手就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物華眉頭微動,回頭瞧了身側的雲書一眼。
「你干什麼?」男子向前踉蹌幾步,回頭怒瞪他。
「陳山,你別走的那麼快嘛。」後頭追來的陸甲嘿嘿一笑,下意識的模了模胸口處,眉頭意味不明的一挑。
兩人對視一眼,露出一個笑容,而後冷哼幾聲,向前快沖幾步,不想再搭理他。
陸甲眼見前頭的陳山走的飛快,他借故左右觀望,發覺身後並沒有人追過來。這才放下心來,忽然他腳步微頓,目光一亮。
離他兩步左右,攤位前站著一男一女,男子身上披著深黑色的大麾,面若冠玉,一雙黑沉沉如碧水靜寂的眸子正不經意的凝視著自己,那高聳如雪山的鼻,不點自紅的唇輕輕抿起,整個人精致如畫中人,位處于這鬧市之中氣質雅軒,神色淡然。
身邊跟著的女子更是堪稱絕色,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很是精致,尤其是一雙秋水剪瞳內似含著一汪碧泉讓人心憐。身上緊裹著的狐皮大裘上面壓著許多細小細碎的淡淡花紋,高貴的紫色與她的肌膚十分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