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李夫人屋里的丫鬟突然過來︰「大少爺回來了,夫人請小姐過去用晚膳。」
李莞只好又梳洗了一番,帶著尋芳和擷芳過去。
進了屋,正好听見李知微說話︰「……到時候還要備份賀禮去一趟。」看到李莞進來,對她點點頭,「莞妹來了。」
坐在母親身邊的李知著正無聊著,看見李莞立刻跑到她身邊。
李莞笑著模了模弟弟的頭,上前行了禮,牽著他坐到李知微下首的太師椅上。
她笑著問︰「大哥剛才說什麼呢,什麼賀禮?」
「今早屈將軍進宮給皇上請安,皇上給他賜了婚,吉日就定在下月初十。」
李莞了然地點點頭。
李夫人好奇道︰「新娘子是哪家的小姐?」
李知著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是沛國——公家的。」
「沛國公……不對啊,我記得沛國公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怎麼……」李夫人突然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楮,「難道是那個佟三小姐,佟書嫻?」
李知微點點頭。
李夫人和李老爺臉上難掩詫異,李老爺更是直接問道︰「你可听清楚了,真的是沛國公的胞妹,那個跟丈夫和離的佟書嫻?」
「是,屈將軍親口說的。」
李夫人和李老爺聞言目瞪口呆,半晌沒說話。
沛國公府的佟三小姐,在京城可是名人,從公卿貴冑到平頭百姓很少有人不知,不是因為她的家世有多顯赫,也不是她本人的才貌有多出眾,而是一年前,她跟前夫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和離案。
這佟書嫻雖然出身勛貴之家,卻很是離經叛道,什麼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在她眼里就是狗屁,對嫁人生子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老沛國公在世的時候,給她說了好幾門親事,都被她自個兒給攪黃了,後來好不容易幫她跟大理寺卿的次子定了親,還是她母親以死相逼,她才老實嫁了人。成親不過兩年,老沛國公和老夫人相繼離世,她千方百計跟丈夫和離。她的胞兄,現任沛國公覺得她有辱家風,不準她進沛國公府的大門,她就帶著幾個忠僕住到陪嫁的宅子里,一點沒給她哥留面子。當時這件事可是京城百姓茶余飯後的笑談。
「這雖說是皇上賜婚,但那個佟小姐可是個 脾氣,她要是不肯嫁……」李夫人搖了搖頭。
「這倒不至于。」李知微忖度道,「這親事好像是將軍自己求的,我估計,當時他拒絕皇上的封爵,就是為了這事。佟小姐那邊,應該是願意的吧,不然將軍不會冒險打自己的臉。」
「是這樣啊。」李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這下沛國公府可長臉了!」
佟書嫻到底還是佟家人,外人看這門親事,最終還是沛國公府和屈大將軍結了親。
李老爺點點頭︰「看來賀禮我們要好好準備,這未來的將軍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幾個人就開始尋思著送什麼。
李莞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那兒,像是沒听見他們的話。她姿態優雅地端起茶盅,輕輕用蓋子拂了拂漂著的茶葉,啜了一口,唇齒間都是碧螺春的清香。
她不由嘴角微勾,真是好茶!
吃過飯,李知微回了軍營。李莞陪著李老爺和李夫人說了會話,就回了殘荷館。
屋里已經備好了沐浴的熱水。
淨房里,六折素綾屏風後面,放著一只香柏木制成的大浴桶,正冒著熱騰騰的水汽。李莞躺進去,熱水剛好漫過胸口,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尋芳和擷芳進來幫她洗頭。李莞現在仍改不了前世的習慣,每天都要沐浴洗頭,尋芳和擷芳從小在她身邊伺候,動作非常熟練。
鶴望從衣櫥里拿了一套新的白綾睡裙,放在托盤上,端著進了淨房。
垂地的紗帳半掩,里面的情景隱隱約約的,她撩開帳子走進去,把東西放在落地鏡旁的圓幾上。繞過屏風,只見李莞右手撐著頭,左手搭在桶緣上,彌漫的水霧里,她瑩潤如玉的肌膚比那水中的花瓣還要嬌女敕。
听到聲音,李莞抬眼瞟過來,原本清亮的眼楮霧蒙蒙的,有種瀲灩的光澤。
鶴望走過去,半跪在桶邊,拿起一旁的木勺往桶里加熱水。
「小姐,看來當初幫佟書嫻和離是一步好棋。這麼一來,屈復可是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
李莞拈起一片花瓣聞了聞,道︰「其實不管我們出不出手,佟書嫻自己也能搞定,不過是要多費些時間罷了。」
「可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不就是時間?」鶴望眼里的精光一閃而過,「要不是我們把孫家貪污的證據透給她,靠她自己折騰,她現在肯定還是孫家的二少女乃女乃,屈復哪能趁著得勝回朝的機會請旨賜婚。等過了這個村,皇帝可不會隨隨便便就讓朝廷重臣娶一個名節有失的女人。這個人情,他欠定了!」
「說起來,這個屈復倒是個長情的。」尋芳接著道,「當年屈家敗落後,佟家可是一點舊情都不念,立刻退了他跟佟書嫻的婚事,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肯娶佟書嫻,她可是嫁過人了。」
「嫁過人怎麼了!」擷芳不以為然,「佟書嫻為他守成了老姑娘,現在為了和離連名節都不顧了,可見是個有情有義的,配他屈大將軍綽綽有余!我要是屈復,也會娶她!」語氣里有幾分羨慕。
「喲!想嫁人啦?」尋芳麻利地拿棉布巾給李莞包好頭發,打趣道,「趕明兒就讓小姐給你找門親事,免得你在這兒眼紅。」
擷芳一下紅了臉︰「你胡說!小姐,你看她!」
李莞偏了偏頭,挪揄道︰「怎麼,難道你不想嫁人?」
「我、我……哎呀!」擷芳站起身跺了跺腳,「我去看看小姐的藥熬好了沒有!」轉身跑了。
李莞幾人大笑,直把門口的小丫鬟听得滿頭霧水。
沐浴更衣後,尋芳將一塊用紅繩穿著的兩指寬的木牌遞過來,李莞將其戴在胸前,習慣性的模了模。她坐到臥室的軟榻上,遠芳和勝芳拿了帕子給她絞干頭發。
鶴望拿來一盒藥膏,擰開蓋子,一股沁人的清香溢出來。她動作輕柔地,用手指把藥膏抹在李莞頸部的疤痕上。
「這肌妍膏果真奇效,小姐脖子上的疤痕幾乎看不出了,不愧是貢品。」鶴望無不慶幸地說,小姐從頭到腳的肌膚都白皙嬌女敕,沒有一點瑕疵,要是留了疤,可要把她心疼死。
李莞聞言拿靶鏡來照,果然只有一點點痕跡了,不仔細看確實看不出來。她滿意的笑了笑,畢竟是女孩子,愛美之心還是有的。
*
早上,李莞很正常的賴床了。太陽老高了,她才慢騰騰的爬起來。梳洗好,尋芳給她端了兩碟點心來,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早飯什麼的就自動跳過。
正吃著,遙月突然來了,她笑盈盈的給李莞行禮︰「榮寧伯府的六小姐派人送信來了!」說著遞給她一個大紅灑金的信封。
「啊!曼卿給我寫信了?」李莞十分驚喜,連忙接過來,只見封面上端正娟秀四個大字「莞妹親啟」。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快速瀏覽了一遍,隨即粲然一笑︰「她問我病好了沒,還約我明天去釣魚!」
遙月道︰「送信的媽媽還在正屋候著呢,您要不要回封信讓她帶回去?」
李莞點點頭,到書房寫了封信,內容大致是自己的病已經好了,謝謝她關心,明天一定準時赴約。然後用信封封好,拿給了遙月。
遙月揣著信走了。
下午,安媽媽又來了,問李莞明天打算什麼時候出門,準備帶哪些人伺候,和王六小姐約在哪里見面,事無巨細問的十分仔細。李莞干脆讓尋芳寫了張單子給她。
到了晚上,李夫人竟然親自來了殘荷館。眾人十分詫異,平時,除了李莞時不時去正屋請安外,有什麼事都是讓丫鬟傳話,李夫人和李老爺幾乎不來。
李莞親手奉了茶︰「您可是有事跟我說?」
李夫人滿臉是笑,接過茶放到一邊,急忙道︰「你跟王六小姐是在祖母的壽宴上認識的吧?」
李莞很驚訝,母親從不多問她的事,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還是恭敬答道︰「是,那天我們一起蕩秋千。」
「你覺得她人怎麼樣?」
李莞想了想,道︰「六小姐活潑開朗,十分健談,人很好啊。」
「那你喜歡跟她一起玩嗎?」。
啊?李莞一愣,疑惑地眨眨眼。
「我的意思是,你是真的想跟她去釣魚,還是不好拒絕才答應的。」李夫人神色間竟然有幾分緊張,她不由自主的握住李莞的手,「你以前從來不和人來往,還是第一次有人來家里下帖子請你,我……」
李莞一下明白過來,她反握住李夫人的手︰「曼卿是個好女孩,我喜歡跟她相處。上次她還說要來咱們家看鳳仙花呢!」語氣十分真摯,眉眼間洋溢著歡愉,讓她略顯蒼白的臉龐有了一種冬日陽光般的燦爛明媚。
李夫人眼楮一酸︰「真、真的?」
「嗯!」李莞重重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