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惟劼小心翼翼的把畫收進盒子里,鄭重的推到顧成昱面前︰「表哥,這份禮太重了,我不能收。」
「你曾跟我說,梅蘭竹菊四君子,你最愛當屬竹。沒什麼貴重不貴重的,我相信你是最能珍惜此畫的人。收下吧。」
「不,我真的不能收。」範惟劼堅持。
「我既然送給你了,斷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可是我……」
「劼表哥,你就收下吧。」範惟劼還想推辭,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他。
眾人驚訝的看過去。
只見李莞一臉認真的看著範惟劼,目光明亮清澈。
她清聲道︰「君子如竹,爭風逐露而心中有節,清骨錚韌彎而不折。你若真的惜畫,何不藏畫顯行?」
範惟劼對上李莞透亮如水的眼楮,突然愣住了。
他一直覺得莞妹是個溫順至膽怯的女孩子,說話細聲細氣的,每次過來總是循規蹈矩,從不多言,讓人不知不覺就忽略了她的存在。
不曾想,她竟有這般見識。
念頭閃過,範惟劼心中不由大為驚訝。
其他人也跟他有一樣的感覺,既對李莞的表現感到詫異,又覺得她那番話說的十分深刻而貼切,看向她的眼神復雜難明。
只有兩個人神色如常——王曼卿和顧成昱。
王曼卿每次看到別人輕視李莞,心中都很憤悶,但她又不能出言相護,因為這正是李莞的目的。現在李莞願意表現自己,她再欣喜不過了。
而顧成昱自從與李莞多接觸幾次後,越發覺得她不像表面那麼平庸,听了剛才那番話,他眼里只有贊賞,而沒有驚訝。
「莞妹,你……」範惟劼眼中閃過困惑。
李莞很滿意現在的效果,深吸了口氣,神色更加從容不迫。她嘴角嘴角微翕,打算再加把火,徹底扭轉範惟劼等人對她的看法。
誰知她還沒開口,顧成昱已道︰「表弟,莞妹說的沒錯,這幅畫的珍貴之處正在于此。你既然已經懂得其中之意,更應該收下它,時時勉勵自己。」
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來,就沒注意到他對李莞的稱呼,然而王曼卿卻清醒著,聞言眼波微動,看看顧成昱自然如常的神情,又看看目露驚訝的李莞,嘴角勾起曖昧的弧度。
「虧我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反而不及妹妹見識廣博……」範惟劼感嘆道,隨即正色對李莞鞠了個躬,「多謝妹妹提點。」
李莞見目的已經達到,有些話不說也罷,就淺笑著福了福身,算是還了他的禮。
範惟劼又朝顧成昱道了聲謝,然後珍之重之地拿起裝畫的盒子,交給淨松︰「掛到我的書房里。」
畫看完了,大家各自回到位置上坐好。
範惟容不知道想到什麼,深深了看了李莞一眼,表情略顯陰沉。而範惟月等幾人驚訝過後倒沒有往深處想,反而因為賞到一幅好畫而心情更好了。
顧成嬌淡淡了掃了李莞一眼,眼底已沒有了原先的輕視,不過臉色仍是不冷不熱的。
這些變化李莞都感覺到了,她恢復了原來的低調,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只不過沒有再刻意隱藏自己,頗有點榮辱不驚的樣子。
顧氏兄妹的禮物看完了,大家紛紛拿出自己的禮物。
李莞拿出用木盒裝著,裝幀一新的《百駿圖》。她原先想用這幅畫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特意準備了些小心思。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她就沒有再出風頭。
有些事做多了就顯得刻意,所以《百駿圖》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荷衣帶著小丫鬟端來精致可口的飯菜,擺在偏廳的黑漆大圓桌上。
大家和和氣氣吃了午飯,帶著丫鬟小廝護衛去了醇釀坊。
醇釀坊位于屏東角的最北邊,以口感各異的美酒聞名京城。
與平常的酒莊不同,醇釀坊的客人多是公卿貴冑和文人雅士,普通老百姓很少來這兒,一則消費太高,二則格調太高……
李莞還是第一次來醇釀坊,只見其是幢三層的木樓。正門設在東南角,不是一般氣派的大門,而是一扇雕花的拱門。進門後,是間不大不小的屋子,左邊是櫃台。隨行的小廝上前報上武安伯府的名號,有接待的侍女領著他們沿著右邊的樓梯上了樓。
二樓是獨立的包廂,侍女把他們帶到一間空包廂。
包廂十分寬敞,置有太師椅,貴妃榻等。
王曼卿拉著李莞挑了窗邊的椅子坐下,迫不及待的命丫鬟拉起卷簾。
李莞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寬敞明亮的大廳里,錯落有致的擺放著成套的桌椅,其間裝飾花木,北面搭了個丈高的舞台,舞台用竹簾子圍著,里面傳來清幽的絲竹之聲。
大廳里已經有不少士子打扮的人正在輕聲交談,沒有人注意到李莞他們的包廂。
「你們倆是第一次來吧?」範惟月見她們滿臉好奇,笑著問道。
李莞點點頭,王曼卿道︰「月姐姐,你來過這兒?」
「嗯,去年來過一次,和成嬌他們一起來的。」範惟月臉上露出懷戀之色,「那次剛好鄴先生也在這兒,我們還有幸听到他奏琴……」
「啊,你們見到鄴先生了?」王曼卿露出羨慕之色,「我從來沒見過他……听說先生氣質高雅,容顏俊美,是真的嗎?」。
李莞嘴角一抽,曼卿的關注點永遠這麼……
範惟月搖搖頭︰「沒有,先生在樓上的包廂內奏琴,我們沒有見到真顏。」
「這樣啊……」王曼卿眼底閃過失望之色。
「能親耳听到鄴先生的琴音已經很幸運了。先生很少在公開場合奏琴,這樣的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顧成嬌微有不悅道。
王曼卿沒有理會她的態度,當即撐著臉道︰「你們能歌擅琴,當然更喜歡鄴先生的琴音。我對樂理只通了九竅,自然只能看看先生的容顏了……」
「哈哈哈哈哈……」
大家被她的話逗樂了,顧成嬌也是「噗嗤」笑出聲來。
「誰讓你不好好學的。」範惟月笑她,「小時候我們都被師傅拘在屋里,只有你老愛偷懶,該!」
王曼卿嘟嘟嘴,沒吭聲。
顧成嬌眼神一閃,看到李莞對著王曼卿淺笑,不由問道︰「李小姐,那你呢?」
李莞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道︰「我不會彈琴。」
像是意料之中,顧成嬌點點頭,移開了目光。
李莞低頭喝茶。
她會吹簫,但確實不會彈琴。
起了這個頭,話題就開始圍繞著鄴子琤。
這屋里,除了顧成昱,沒人親眼見過鄴子琤,但大家卻像十分熟悉他似的,各種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中間侍女送了各色美酒來,酒量不多,盛在精致的高腳水晶杯里。
李莞用手指摩擦著水晶杯的杯緣,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鄴先生常來醇釀坊嗎?」。
「好像每個月都會來幾次,但時間不確定。」顧成昱道。
李莞笑著「嗯」了聲,沒再多問。
一行人談天說地,度過了下午的悠閑時光。
回到武安伯府已是酉時初,在怡福堂熱熱鬧鬧吃了晚飯,李莞等人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殘荷館,李莞把擷芳叫道跟前︰「派人查查鄴子琤,越詳細越好。」
「小姐,您怎麼突然想起查他了?」擷芳見她面色急切,不解道。
李莞控制住紛亂的心神,笑道︰「今天听劼表哥他們說了些他的事,有點好奇。」
「哦。」擷芳不疑有他,笑著點頭,「我這就去。」
等她出去了,李莞才趴到軟榻上,心狂跳不已。
那方「規心守志」的印鑒,刻的是簡體字!
如果那印鑒真的是鄴子琤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跟她有相同的來歷。
李莞從來沒有如此迫切的對一個人產生好奇,她睜著亮晶晶的眼楮,心里涌起難以遏制的期待。
*
第二天,李莞難得的起了個早。
等梳洗完,換了腰上敷的膏藥,尋芳歡天喜地的讓小丫鬟傳早膳。
正吃著,眠月來了,見李莞坐在羅漢床上,矮幾上擺著清粥小菜,不由十分詫異。
看來她睡懶覺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李莞在心里默哀一聲,問︰「姐姐這麼早過來有事嗎?」。
眠月忙斂了心神,道︰「世子讓人給您送東西來了。」說著把手上的信封放到她的面前。
李莞微訝,沒想到範惟劼動作這麼快。
她裝作十分詫異的樣子,當著眠月的面拆了信。
她把信拿出來,快速瀏覽一遍,笑道︰「過兩天恆德書院會舉辦書畫展,表哥請我去看熱鬧。」拿起信封一看,里面果然有張大紅的帖子。
「小姐想去嗎?」。
「表哥特意邀請我,自然要去一趟。」李莞把信和帖子裝進信封里,對眠月道,「姐姐稍等,我給表哥回封信。」
眠月笑著點頭。
李莞由尋芳服侍著到書房寫了封簡短的回信,交給眠月。
「那奴婢先回去了,世子派來的人還在正院等著。」
眠月揣著信走了。
「小姐,看來咱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擷芳笑道。
李莞喝了口清粥,淡淡道︰「閭丘蔚那邊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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