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一片靜謐,落針可聞。
梨兒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倏地緊張了起來。
「梨兒,你不要那麼沒用,這一切都是小姐爭取來的,都是小姐的,你如果輸了,那小姐就什麼都沒有了,小姐對你恩重如山,你不能這麼沒用!」
她低聲嘟囔著,越是給自己打氣,心中的怯懦跟恐懼就越來越濃,到了最後,那份緊張跟驚恐讓她連路都走不了了。
莫伊早就發現了外面的梨兒,他一直都在看著,心也一分分的往下沉了下去。
梨兒來了。
那就說明錦程出了事。
莫伊倏地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然後也都發現了站在外面一臉驚慌的梨兒。
「梨兒。」
莫伊快步走了出去,「錦程呢?」
「小,小小姐∼……」梨兒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怕。」
莫伊用帕子擦去了她額頭上的汗水,「還有我在,你不需要怕,也不需要緊張。」
「她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應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
莫伊溫和的笑了,他將手放在了梨兒的肩頭,「她跟我說,她想要錦雲坊,你跟我說,因為她是小姐,所以她可以,那麼,那個偉大的小姐身邊的丫環,是不是也應該有那種無所畏懼的勇氣?」
「可,可是我……」梨兒雙眸黯淡,她也想要如同小姐一般雲淡風輕的面對所有人,可是她不是小姐,所以她做不到。
「錦程就只有你了。」
莫伊後退了半步,輕輕的推了她一把,「我就在你的身後,錦程也站在你的身後,相信我,她不會狠心到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餓狼。」
是的,餓狼,錦雲坊看似一團和氣,所有鋪子的掌櫃也都其樂融融,可是莫伊看到了那平靜之下的暗流,看到了錦雲坊繁華背後隱藏著的危機,只需要那麼一個契機,錦雲坊會在瞬間分崩離析。
梨兒回頭看了莫伊一眼,對上他含笑的雙眸,知覺又重新回到了四肢。
梨兒握緊了拳頭,同手同腳的走進了書房里面。
莫伊笑著搖頭,里面的人則是嗤笑著搖頭。
花榮蹙起了眉頭,「梨兒……」
「老爺,各位掌櫃。」
梨兒行了一禮,「小姐身體不適,所以江大人的事情,由,由我來說。」
梨兒咽了一口吐沫,手掌又開始發抖了。
莫伊站在她的身後,寬大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梨兒身體微微一顫,然後她便恢復了正常,她第三次吐出了一口氣,拳頭捏的緊緊的,好像所有的壓力都被她移動到了雙手上一樣。
「小姐當日以一件喜服,贏得了江大人的信任,那是小姐親自為江少爺設計的衣服,江少爺也同樣滿意,所以江大人說,他可以原諒錦雲坊的過錯,但前提是,從此以後,一切與江州府往來的生意,都需要小姐負責。」
「江大人只信任小姐,這就是江大人的前提。」
梨兒說完了,全身的力氣也好像被抽空了,如果不是莫伊站在她的身後,她早就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房間中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各種怒斥聲跟嗤笑聲此起彼伏。
「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這就是兒戲。」
「江大人怎會提出如此荒唐的條件。」
「你這個孩子,怎可胡言亂語。」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樣的話,听著就荒唐,怎麼可能這樣。」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好看,包括花榮。
江承德的一句話,不僅是羞辱了所有的掌櫃,更是羞辱了花榮。
我信不過你們,你們一群老爺們兒不如錦程一個小姑娘。
他從來都不曾掩飾自己的輕蔑。
「諸位掌櫃若是不信,便將梨兒的話當成一個屁,揮揮手就散了吧,不過若是江大人那邊怪罪起來,諸位掌櫃別將這個屎盆子推到我們小姐頭上,這個盆子太臭,我家小姐有潔癖,不背。」
這是小六子教她的話,梨兒說出來,突然感覺十分爽快。
莫伊放在她肩頭的手微微一抖,眉梢高挑,這句話說的……真有內涵。
「混賬,你一個小小的奴才,居然敢如此輕蔑我們!」
一人拍案而起。
那暴怒的聲音將梨兒嚇的一個激靈。
「老爺,這件事情明擺著是花錦程想要將我們幾個老人擠下去,我們給花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難道還沒有一個小丫頭的分量足嗎?」。
「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江大人是一只老狐狸,如果這話是他說的,那麼誰知道大小姐是不是暗地里與他達成了什麼協議。」
「大小姐終究是要嫁人的,如果將權力都教到了她的手上,那麼最後花家或許就會易姓。」
「錦程年紀還輕,這件事情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你們怎麼都這樣!」梨兒急了,小臉兒一片通紅。
莫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了身後,「諸位叔叔伯伯……」
「早就听說錦雲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有諸位這麼有本事的叔叔伯伯,出現這種情況,錦程也就不會感覺意外了。」
一道柔和的嗓音如同天籟一般突兀的響起。
梨兒眸光一亮,她快步跑了出去,「小姐。」
「恩,抱歉,讓你擔心了。」
花錦程抬手撫模著她的發鬢,「很漂亮。」
「是梨兒沒用。」梨兒眼眶倏地紅了,「明明是江大人答應下來的事情。」
「我知道了,辛苦了。」
花錦程捏了捏她的手,「扶著小六子,他的腿……不方便。」
花錦程說話的時候,目光從花榮身上掃過。
花榮微微有些尷尬,雖然他並沒有直接做什麼,不過小六子之所以變成這樣,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錦兒。」花榮起身,「好點了嗎?」。
「多謝父親掛念,還死不了。」
花錦程緩步邁進了屋子,不溫不火的目光從幾人的臉上掠過,明明沒有任何的鋒芒,但每個人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不敢與她對視。
「我母親也是女子,她是白家的寵女,她帶著錦雲坊進了花家,所以錦雲坊姓了花,但錦雲坊也姓白,是姓白的女子一手撐起來的,我想問問諸位,誰有資格敢站起來說,他能夠比我母親白柔做的更好?」
落針可聞。
真正的落針可聞,甚至那些剛剛反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花榮同樣不敢說什麼,因為他知道花錦程說的是對的。
「錦程再請問,江州府之行,誰能自認比錦程做的更好?」
寂靜無聲,但一些人的呼吸卻明顯粗重了很多,原本垂著的眼皮也紛紛抬起,那些目光就如同針一樣扎在了花錦程的臉上。
「大小姐這是想要奪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