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能做什麼?
在今天之前,寧河瑞絕對沒有想象過有一天他會一個小姑娘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更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會在兩個下人面前一聲不敢吭。
人生處處都有驚喜,你沒發現,只是因為你得罪的人不夠多。
「錦程姑娘。」寧河瑞覺得憋屈,但卻也無可奈何。大晚上的人家都能在你臉上畫只烏龜,都能將一把劍橫在你的脖子上,剃了你媳婦兒的三千灰白絲。
寧河瑞做過官,也見過世面,但就連狀元郎幾年不如意也就如若大白菜,更何況他這個連三甲都未進的人呢?若不是自己積累的那些賢名,如今的寧家大門只怕早就被人砸的殘破不堪了。
女人能做什麼?
若是在今天之前,寧河瑞肯定會嗤之以鼻,一群婦人能做什麼?但是今天他卻只能感嘆,惹誰都不能惹女人,她們一般為了自己的名聲跟名節不會輕易的做什麼,但如果真的將她們惹惱了,豁出去做什麼,一人一個字就能將你膈應死。
「寧老爺,請坐。」花錦程笑了笑,「錦程身體不好,還請寧老爺原諒我的失禮。」
「錦程姑娘客氣了,全都是我家……」
「這是今年的茶,雖算不上新茶了,卻也不算舊,寧老爺嘗嘗。」花錦程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寧河瑞應了一聲好,然後掀起衣擺坐了下來。
梨兒替人道了茶,然後便乖巧的候在了一邊。
寧河瑞抿了一口,雙眸微微一亮,「卻是好茶。」
「寧老爺喜歡便好。」花錦程笑道,手指卷著大氅的邊緣,一言不發,對昨日的事兒也更是提都不提。
寧河瑞喝了一杯茶,也有些坐不住了,「錦程,昨日之事,是我家天驕的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念在他年紀尚幼,不懂事故人情……」這話說的寧河瑞都有些臉紅了,要說起來,寧天驕可比花錦程都還大幾歲。
「寧老爺,不是錦程心眼小,偏與寧公子斤斤計較,實在是寧公子欺人太甚,我女人坊打開門做生意,錦程也知必定會招惹是非,寧公子若是看不慣,大可光明正大的上門去,這樣,錦程也會高看他一眼。」
「錦程不過就是一介女流之輩,昨日身邊若不是有雪兒,若不是雪兒恰好會點功夫,還不知最後到底是何結果。」
花錦程的聲音帶著一抹哽咽,她抬手揉了揉鼻尖,垂眸一言不發,只是偶爾吸吸鼻子,看起來倒像是委屈的哭泣一般。
寧河瑞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一張臉漲的通紅。
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他突然站起了身,「寧天驕,你給老子滾過來!你看老子不,不打斷你的腿!」
他氣急敗壞的吼著,氣的胡子都在顫。
靈雪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在院子里到處瞅。
石七很好心的將一根棍子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寧河瑞嘴角一抽,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驕縱這孩子了,掄起棍子就朝著兒子砸了過去。
寧天驕怪叫一聲,抱頭就想要躲開,但關鍵時刻身體卻是一麻,一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棍子落在身上。
疼痛席卷了神經,僵直的身體瞬間就又能動了,寧天驕慘嚎一聲,轉身就跑,然而剛剛跑了兩步,又不能動了,棍子又是結結實實的落在了身上,寧天驕接著慘嚎求饒,但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完,就又僵住了。
「寧老爺,可以了。」
眼看著那棍子就要落在寧天驕頭上的時候,石七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腕,寧天驕雙眼一翻,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這不孝子,不孝子!」寧河瑞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眼楮里都是血絲兒。
「說到底我家主子也沒受什麼委屈,您打的也太狠了。」石七笑眯眯的將棍子 擦 擦就撅成了好幾節。
寧河瑞看著兒子那小身板兒,再瞅瞅石七臉上那遺憾的笑容,覺得自己的骨頭縫兒也開始疼起來了。
「只是昏過去了,寧老爺先在這兒小坐一會兒,等寧少爺醒了,我再通知您。」石七拎著胸口的衣服就將人拽了起來,靈雪麻利的將人的雙腿一摟,兩個人抬著就進了屋子。
寧河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調節了一下氣息方才走進了屋子里。
什麼情況?
寧河瑞一進門就驚呆了,誰能告訴他那個一席白衣薄紗蒙面的年輕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你若是喜歡看梅,就讓人折了梅花放屋子里瞅,誰惹了你,盡管讓石七去將人殺了便好,自己別動怒,身體本就不好,沒幾年可活的,你這是想突然暴斃嗎?」。
殺了便好!
寧河瑞一個激靈,突然覺得花錦程還是太善良了,要是擱這位的身上,他全家的人是不是都就沒了?
「如今都到快到年關了,前些日子的布施讓賬上本就沒有多少錢了,我全靠著女人坊將這個空缺補上,若昨日真的被他們鬧成了,那我怕是就不會被父親發配到莊子那麼簡單了,那些人,可能會恨不得將我給吃了。」
花錦程鼻音濃重,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寧家也實在是……」
寧河瑞听那年輕人如此說,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江恩重不是在你家里嗎?隨便尋個由頭將人往大牢里關個一年半載的,也省得給你添堵。」
「我的爺哎,事情哪兒能這麼簡單。」花錦程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您在濟安城那是一手遮天……」
「寧老爺,您來了怎麼不進屋?」
梨兒的聲音讓花錦程止住了話頭。
寧河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後緩步走了進來,「這位公子是……」
「不過就是一個游方郎中罷了。」雲修寒輕笑一聲,隨意的說道。
寧河瑞抬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整個後背就都被冷汗浸濕了,他連忙垂下了頭,「錦程姑娘,來,來年開學,我書院需要一批新的衣服,您看……」
「寧老爺是想從我錦雲坊定制嗎?」。花錦程坐直了身體,神色之中沒有任何的意外。
寧河瑞看她的模樣,心中的忐忑瞬間就去了大半,知道這件事兒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錦娘大度,老夫都不及矣。」
「不過就是孩子之間的玩鬧,教訓一下也便過去了,始終都抓著不放,那倒顯得自己也是一個孩子了,豈不讓人看著發笑?」
花錦程探身替他添了一杯茶,「寧老爺,請。」
「花家有錦娘,何愁家業不興!」寧河瑞贊了一聲,想著自己家的那兩個,簡直就不堪入目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