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和尹千何所在的閣子不臨街市,較為安靜。窗外即庭院,花竹掩映,環境優美。時不時還有清風送進幾縷花香、幾聲鳥語,既悅目又賞心。二人無甚話說,就這般靜靜地坐著。
武小虎安頓好馬車進來回了秦重,秦重則示意他同坐。
「小虎,這頓是尹姑娘請客謝你,你也坐吧。」
「哎,好。那我就謝過尹姑娘了。」
尹千何道:「給你點了頭牛,生的,待會兒可要吃完才能走。」
武小虎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但並沒有虎牙。
「我是叫小虎,但又不是真的老虎,哪能吃生牛,姑娘好歹給我喊二斤熟牛肉啊。」
「菜可是你們二爺點的,你只管找他。」
「二爺可不會點生牛肉,姑娘是誆我呢。況且這兒又不是肉市,不賣生肉。」
尹千何笑道:「好吧。那你喝不喝酒?我們沒點酒。」
秦重道:「我不愛飲酒,兩位若要喝請自便。」
尹千何又問武小虎:「你知不知道這酒樓里有什麼好酒?他不喝,我們倆來點兒。」
武小虎道:「你這麼愛喝酒?要是又喝醉了,我們又得送你回去。」
「沒事兒,你們這種酒喝個幾兩不會醉。」尹千何拍著胸脯保證。
「這兒的千日春和仙醇都是好酒,姑娘要喝哪種?」
尹千何想了想,道:「既然都是好酒,那就各自來點兒,怎麼樣?」
「姑娘作東,當然是姑娘做主,我奉陪就是。」
「好。」
尹千何言畢即出門喊酒去了。她想嘗個鮮,又怕酒太貴,便在點之前先向伙計打听了價錢。還好,雖然比她先前喝的瓊花釀貴,但還能接受,不至于喝破產,她便安心地各點了半斤。
當她走到自己的閣子門口時,正值隔壁吃完飯,有人出來準備付錢。
她在旁听到伙計對付錢之人說道:「一共七十八兩銀。」
尹千何听後驚得咋舌,七十八兩銀子一頓,夠多少人吃了!但隨後從那閣里走出來的僅有五六人而已,皆是大月復便便的老爺,不知道他們都吃了些什麼。
按他們的人均標準來算,她這邊也得吃個三四十兩啊。不會吧,她可沒帶這麼多錢,要是結賬的時候錢不夠,那就搞笑了。
她惴惴不安地回到座位上。
武小虎見她面有憂色,便問道:「沒酒了?」
「啊?哦,不是。酒有的,我各點了半斤。夠不夠?」
「夠了夠了,還要做事的,不能喝太多。」
不一會兒,酒就先上來了。行菜伙計一手舉著托盤,盤上是兩個銀制酒壺並酒杯;另一只手端著個盛了熱水的桶。他先把東西放在旁邊的幾案上,後將酒壺浸入熱水桶中,待酒燙熱後才把酒壺酒杯端上桌。
武小虎端起其中一壺酒,斟了一杯遞給尹千何。
尹千何接過酒杯道:「這杯該我敬你。來,壯士,干了這杯酒。」
兩人把秦重撇在一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秦重只是無動于衷地看著他們。
尹千何兩杯下肚,便覺肚內舒暢,且把錢的事都丟開,享受起美酒來。
她看秦重獨自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甚是無聊,便說道:「秦二爺,你一個人獨坐多無聊啊,干脆也來兩杯吧。」
秦重溫和地笑著,推卻道:「多謝姑娘。我真不喝,你們盡興就好。」
尹千何便不去管他了。
他們喝著喝著,秦重忽又問道:「姑娘是如何認識定王世子的?」
「定王世子是誰?我不認識啊。」尹千何奇怪地反問道。
武小虎道:「不就是跟我動手的那個嘛,你好像跟他很熟的樣子啊。」
尹千何嗆了口酒,咳嗽半晌,才道:「你是說那個宋允辰?他是定王世子?」
武小虎道:「你不知道?」
尹千何搖頭如風中草,「完全不知道。世子應該只是個封號之類的吧,那他有沒有什麼官職在身?權利大不大?他爹得不得勢?」
秦重道:「他本人雖無官職在身,但也不乏有權有勢之人想去巴結他。況且,他父親定王在朝中亦是舉足輕重的重臣。」
尹千何听後雙手捧頭作驚恐狀,「啊,完了。我每次見他都要罵他,今天還把他給打了,他會不會報復我?」
秦重道:「我看他對你的態度不像是要報復你。」
「那可說不準。唉,小虎兄,那你怎麼敢跟她打架的?」
武小虎挺胸道:「只要是想動二爺的人,就是我武小虎的敵人,我才不管他是世子還是太子。」
尹千何豎起拇指,「呵呵,你真牛。」而後又轉頭問秦重,「秦二爺,那你又是怎麼跟他結仇的?難道你也有什麼隱藏身份?」
「秦某孑然一身,不過是個平民,何來隱藏身份。我與他是有些誤會、有些無奈。」
「既然是誤會,那為什麼不去解開?」
「有的誤會深了就成了死結,要解開談何容易。更何況,只怕是本人不願解開心結。」
「就像你對解語一樣?」
秦重怔了征,「此事與解語姑娘有何關系?」
「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正好,說到這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對解語究竟是什麼態度?難道你跟其他男人一樣,只把她看做是個伴坐雅妓嗎?」。
「不是。」
「那是什麼?」
正說到重要處,卻被上菜的伙計打斷。
那伙計左手碗箸右手菜盤,端進來後也放在幾上,與上酒無二致。他先為各人擺好一套精致的銀制碗箸,才將菜品一一傳上來。
「百味羹、乳炊羊肫、蓮花鴨、豬羊荷包、旋切萵苣……」
伙計一邊上菜一邊報菜,上完便退了出去。
武小虎迫不及待地說道:「二爺,姑娘,你們就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咱開飯吧。」
飯菜都上了,尹千何不好再多說,便道:「那不說了,動筷吧。」
三人不再說話,各自讓了禮,動筷吃了起來。
尹千何看桌上的食具酒具,一律是精美絕倫的刻花銀器,可能比這頓飯還貴很多,足可見出這酒樓的檔次,接待的恐怕也都是些達官貴客、富商大賈。而她跑這兒來奢侈一把不知要花掉他們一家子多久的飯錢,想想都有點汗顏。
吃過飯,尹千何主動跑去找伙計付錢,算下來一共才五兩銀子左右。看來這秦二爺知道她沒錢,點菜時口下留情了。不用尷尬收場了,她心里的石頭才放下。
經此一遭,她也得了個教訓,以後不能再隨便請這些富人吃飯了。不是吝嗇,而是請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