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碗摔落在地,滾燙的粥四散,部分濺到臉頰,細女敕白皙的皮膚瞬間被燙得彤紅。
「叫你滾你听不懂嗎?」。
綠珠委屈無比,捂著燒得有些疼的臉頰,淚水不禁浸濕了眼眶,她扶著牆從地上爬起,平靜的話語中卻顫抖著心痛︰「是我多管閑事了,抱歉。」
腳上的傷還未好,綠珠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門,紀拂兮猛地閉上眼楮,緊皺的眉頭顯示出強烈的隱忍。
房中一片狼藉,散落的粥還散發著些許的熱氣,瓷碗的碎片散亂,墨淵居,從來就沒有這麼凌亂過……
「拂兮,你還好吧,屋子怎麼變成了這樣?」盧天策見屋中如此狼藉,皺眉,上前扶起虛月兌的紀拂兮,將他扶到了床榻上。
「沒事,不過老樣子。你去瞧瞧她。」紀拂兮緩緩地睜開眼楮,眼中透露出絲絲愧疚——
盧天策一愣,卻是心領神會︰「好,你好好休息。」
綠珠坐在湖旁,光著腳丫點在湖面上,撩起湖水四濺,涌動的湖波緩緩朝湖中央蕩去,波紋漸漸擴大,給這片平靜帶去了一抹涌動。寂靜的夜中,潺潺的水聲顯得尤其清晰,回蕩在她耳中,似乎撫平了她剛剛躁動的內心。
「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綠珠心中突然涌起絲絲的暖意,沒有回頭,靜靜地回答︰「好啊,夜這麼美,有什麼不好的。」
盧天策順勢坐下,雙眼望著前方黑暗中的星星點點,打趣道︰「夜是美,只不過總聞到幽怨的氣息。」
綠珠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就是來攪合我剛剛平復的內心的?」
「你別怪拂兮,他只是因為中了蠱。」
「蠱?」綠珠並沒有怪他,剛剛只不過一時氣不過,如今平靜下來也是想通了,想著他也是同她一般有什麼隱疾才會如剛剛般失態,卻不想竟是蠱。
「那是你母親中下的。」仿若已是習慣,盧天策不溫不火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為什麼?」綠珠驚愕,不敢相信這一切,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因為一個約定。」
「約定?什麼約定?」綠珠只是知道她和紀拂兮之間有個賭約,原來他和母親之間還有個約定。
盧天策卻是輕咳一聲,依舊望著前方不說話。
綠珠自是明白,也不強求。片刻緩緩開口︰「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盧天策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並無異樣,也是擔心紀拂兮現在的情況,便飛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鳥鳴聲也漸漸消失,綠珠也是有些倦怠,打算起身回屋。
「喝酒嗎?」。眼前忽然出現兩堂酒,紀拂兮,是他,他好了嗎?綠珠有些錯愕地看向他,隨即莞爾一笑︰「喝啊,我最喜歡喝酒了,不過酒力不太好,不能陪你斗酒。」
綠珠抱歉地看向他,他也不在意,欺身坐下。
紀拂兮拿起一個酒杯斟滿酒遞給她,自己則抱起一堂酒就往嘴里灌。
綠珠來了興致,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替自己斟上一杯。
紀拂兮放下手中的酒壇,突然開口︰「那個賭約,你還想知道嗎?」。
綠珠轉頭看向他,仔細打量了他片刻,方才悠悠回答︰「說實話,想!」
紀拂兮看了他一眼,又飲下一口酒,方才說道︰「你想贏嗎?」。
「對我來說,贏和輸沒有差別,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口中所謂的賭約是什麼。那你想贏嗎?」。
「想。」紀拂兮幾乎是搶著說完這一個字的,仿若遲疑一秒答案就會變成否定。
「那為何我說願意認輸你不同意。」綠珠嘆了口氣,這個答案她很早就想知道。
「你只是忘記了賭約的初衷,若是因此認輸,等你恢復記憶的那天,你會後悔。」語氣回歸平淡。
「我不會。」因為她的記憶永遠不可能恢復,她只是異世來得一縷孤魂。
「不,你會!賭約的意義在于過稱而不是結果。盡管我很在乎結果。」
綠珠听著這句矛盾的話,若有所思︰「若是給你一個選擇,你會選什麼?」
「結果因過稱而生,這本就無關乎選擇。」
綠珠自嘲地笑了笑,又是飲下一杯酒,命運將她留下就是為了丟給她一個關乎過稱和結果的難題嗎?
兩人的話閘似乎被這個話題止住,只是靜靜地喝酒。偶爾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不痛不癢的話。
不知在飲下多少杯後,綠珠的臉頰變得有些紅暈,她開始說著糊話︰「紀拂兮,我跟你講,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你不要動不動對我凶,我……我很無辜你知道嗎?」。
她突然伸手指了下他的鼻子,繼續嘟噥︰「還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惡啊?動不動地就禁足,你知不知道古代有多無聊?整日就在府中對著這些花花草草的,多無聊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你這個就知道拿自己權勢和武功來欺負我的人士不會知道的。」
說著,綠珠就欲踏著湖面站起,卻被紀拂兮按住。她轉過頭,突然喜笑顏開︰「你知道嗎,我終于要走了,我有多高興你知道嗎?就像那小鳥一樣,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翔,多麼美好啊。」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紀拂兮盯著綠珠向往的表情看了許久,方才將她抱起,朝青黛閣走去,沒有施展輕功,只是安靜地走著,不知為何,他希望路再長一點,這條路,似乎變得那般美好。
「我沒醉,你放開我,我還要喝的。」綠珠掙扎著扭動著身子,拳頭輕輕捶打著他,許久,呼吸變得均勻,依偎在他的懷中猶如一只安靜地貓咪。
紀拂兮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鬢發,喃喃地開口,似是自言自語︰「這賭約,我該是贏吧。」
聲音低得似乎止于喉口,很快便堙沒在呼哧的晚風中。
這路,短得仿若一瞬便結束了。
他將綠珠放在床上,替她掖好棉被,目光在她難得安靜的面龐停留了片刻,轉身離去。
右手突然被一只細女敕,幼小的手掌捉住,溫熱的觸感令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這只手的主人。
貓兒眼梢流下一抹晶瑩,順著眼角滑下,淹沒在鬢發中。她的嘴嘟噥著︰「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