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要出去?」
見盧天策開始松口,綠珠心中暗喜,面上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我想我母親了,想去找她。」
綠珠沒有說謊,她是想找到這具身體的母親。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比如為何要給紀拂兮下蠱,為何月圓之夜她會全身冰冷,母親和他的約定是什麼,她和他的賭約又是什麼……她有預感,當找到她時,一切的疑惑,便會撥開雲霧見月明。
「你找不到的,她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了。」
這些年,紀拂兮也不是沒派人尋找,卻也是枉然,她一個只懂醫術的女子怎麼可能找得到?
「未必!」綠珠抬眼正視他,同樣的話,同樣的自信,卻是對不同的人說。
「一句話,你幫是不幫?」
夕陽的余暉照在綠珠堅定的眼珠上,綻放出堅毅而灼灼的美麗。
`.``
……
黃昏的降臨總是陰沉沉的,散霧彌漫大地,昏暗的日光在給黑暗讓位。
余暉從放下的竹簾透過,點點照應在紀拂兮的臉上,映襯出一種古樸的朦朧。他只是這麼靜靜地站著,透過竹簾的縫隙向外望去,仿佛院落中有心之所系,盡管這一切他早已熟悉。
心里偶爾傳來剝絲抽繭的痛感,卻像是被極力掩蓋,壓得胸口煩悶。
就這麼放她走嗎?那場約定,那場賭約又該置之何地?還有他的父母,整個慕容王朝,她是復國最重要的籌碼。
明明已是勢在必得,明明已將她掌握在手心,可是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他竟然退縮了,自私了,這是敗者的表現,不應是是他,也不該是他。這種游移不定的懦者令人討厭。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血紅,仿若嗜血的魔鬼,揮袖間,前方一片紫竹林已是化為灰燼,剛剛杜鵑的啁啾聲戛然而止,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變得平靜。
……
飛出了東城門,兩人便一同騎上了踏雪。時間過于緊促,無法立刻再準備一匹好馬。
盧天策挑眉,看看踏雪又看看她,審視了片刻方才悠悠開口︰「看樣子我又著了你的道了。什麼姚錦墨,若沒有我,你便打算一人出城?」
綠珠不置可否。很早之前她就懷疑老鴇了,為何每次去環采閣他都會知道?她對盧天策和姚錦墨的輕功有信心,就憑墨武等人是不足以察覺的。況且她前腳說要盤下妓院,他後腳就來質問她,那天姚錦墨也在,憑他的輕功是不可能讓人听了牆角去,況且他也沒有動機。在準備盤下環采閣的那天,她就好好觀察了老鴇,她清楚地記得老鴇在得知她是丞相府少夫人之後神色的變化,只不過一瞬卻足以看清,本來挺不情願的兩日後卻是答應地那麼干脆。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環采閣幕後的老板正是紀拂兮,允她盤下無非是想借此監視她。如今,就算他知道了,想必也只會往西城門追趕,等他意識到時,她早就逃了很遠。
「妖孽,你揮鞭輕點,要是傷了我家踏雪,我可跟你沒完。」這匹馬實是上品,當初好不容易才從姚錦墨手中坑來的。綠珠對寶貝向來是愛護得打緊的。
盧天策蔑視地撇了一眼綠珠,不說話,卻是狠狠一揮鞭,踏雪嘶鳴一聲,腳下速度又是快了幾分。
「喂,妖孽,你听到我說的沒有啊!」綠珠听了一陣心疼,伸手想搶過盧天策手中的韁繩,這寶貝她可舍不得給這妖孽給糟蹋了。
「你要是想現在被抓回去你盡管搶。」
一句話卻是將綠珠即將伸到的手定住,也不是她膽小,只是她的馬術跟他比起來確實不怎麼樣,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若是被抓到,那就是關乎一輩子的自由。
丞相府,一抹玄色劃過上空,猶如流星,轉瞬即逝。夜幕初落,今日的京城顯得格外地寧靜。
西城門口。
長發被勁風吹得有些凌亂,眼前飄落一縷碎發,眼神冰冷中帶著急切,紀拂兮依舊一身玄色長袍,立于車前,卻是不見那抹熟悉的淡綠色身影。
「她呢?」如往日般的淡漠,卻是帶著難以掩蓋的焦慮。仿佛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可以置人于死地。
「少爺,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和少夫人明明約定了黃昏時分在西城門口會合,可直到現在也不見少夫人的蹤影。」老鴇從沒見過過這樣失態的紀拂兮,嚇得朝地上跪去,不敢抬頭,更是全然不見平日盛氣凌人的樣子,伏在地上直是發抖。
「罷了。」紀拂兮呆呆地朝城門外望去,入眼的卻只是如墨的黑暗,眼中的赤紅也漸漸消散。
「她倒是想的一個好計策。」紀拂兮勾唇,似是喃喃自語,拂袖間,已是消失在這抹夜色中。
約莫行了十幾里地,卻是突然被人攔截,盧天策迅速拉緊了韁繩,踏雪嘶叫地立了起來方才停住了前進的步子,劇烈的動作帶起了濃濃塵埃。
「天策公子,你帶著少夫人這是要去哪?」墨武手執一把墨色長劍,直直地向盧天策指著。
綠珠心中咯 一下,打量著墨武,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點眉目,他這麼快就派人追來了?
「一時講不清楚,改日我會向拂兮解釋清楚的。」盧天策皺眉,卻是沒想到他會追到這里,想必為了追上他們才放棄了馬匹。這麼長的路程,恐怕耗費了不少內力。
「公子莫要插手,少爺和少夫人的事不是你能管的。」眼神中少了幾分平日的嚴肅,多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拂兮叫你來的?」盧天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和懷疑,卻是在寬大的袖擺的遮掩下握住了略有些顫抖的小手。
「少爺沒空理會這些,只是身為少爺的隱衛,這是我分內之事。」許是當局者迷,少爺對少夫人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知,或是不願承認,剛剛少爺一怒之下毀了種了幾十年的紫竹林,那般失態他自從跟著少爺就從未見過。他來,不過是不想今日的決定成為他一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