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一路想著李承茂的話,竟有些慌亂。也不知離開了沁心園有多遠,再抬眸時,她只見李承啟一臉不快立在了不遠處的道路上。她忙平復了心緒,鎮定自若向他走近。
「你到沁心園見二弟做什麼?」李承啟冷聲發問。他看著沈嫣的神情,在這一刻像看一個偷情的妻子一般,但又不全是。這種神情中,又似乎添了幾分擔憂之色。
「我來問問,二爺怎麼把顧源叫到府上抓六丫頭。」沈嫣不以為大不了,輕松地答,很快話鋒一轉問︰「六丫頭跟你回來沒有?」
「那你問出什麼結果來了?」李承啟不答她的話,只緊緊地追問她。
她搖了搖頭,「二爺只說,不喜歡六丫頭。」
李承啟緊張的心,霎時松懈了。他臉上的顏色也好看了許多,「六丫頭走了。」沒能留住六丫頭,他便回了御香苑,卻听得+.++御香苑的僕婦說沈嫣來沁心園了,他便急急趕了來,生怕李承茂會將自己奪妻一事告訴了她。
「你沒能留住她?你放心得下?」沈嫣想,定是他要在她這里維護一個一心向她的諾言,才沒有答應給六丫頭一個名分,六丫頭才離開的吧。
她並不覺得這是好事。原本得到了,時間久了也便成習慣,而得不到的,之後的心,會不會一直想著,念著?
「她當真要走,豈是我能留得住的。」果不其然,李承啟說這話時,面容之中並不平靜。
實際上。沈嫣沒有想到六丫頭竟是個這麼倔性的。她只願,六丫頭既然走了。那便永遠都莫再出現罷。
沒多時,沁心園的李承茂听聞六丫頭離開了侯府。倒也吃了一驚,不過隨後他又微微笑了,心嘆︰大哥到底沒有因為這個野丫頭,就此辜負了嫣兒。
然而,他和沈嫣都不知道,李承啟追到六丫頭後,究竟說了些什麼。
不過,無論如何,隨著六丫頭的離去。侯府終于恢復了臨近年關時該有的熱鬧而祥和的氣氛,就是焦氏那里,也只當此事是過眼煙雲,沒有多說什麼。
很快,焦懷玉也從京城回來了。她帶來了自己身懷有孕,並經過大師預測,自己懷的是個男孩的好消息。這樣的消息,給侯府更添喜氣。
新年過了,整個國家卻是陷入了一種極端的恐懼當中。都說韋斯禮帶去攻打南昭的大軍節節敗退。北周又有好幾座城池淪陷了。韋斯禮之師,根本不是南昭不敗戰將司馬文勇之師的對手,乃至現在的大周軍隊,听司馬文勇之名而喪膽。
傳言。這個司馬文勇驍勇善戰,而正如他的名字,他並非只是個在戰場上廝殺的將軍。他在文學上的造詣,也達到了一個令人稱贊的層面。而更令人唏噓的是,這個文武奇才。竟只有十七歲,在南昭,還是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美中男兒。
韋斯禮大軍被這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敗的消息,讓朝廷驚惶,同樣也讓李承啟、李承茂、沈嫣三人擔憂。而他們的擔憂,是各有不同的。李承啟和沈嫣憂慮的,不過霍青等人是否能夠順利歸來,而比起這個,李承茂更加擔心自己那真正的大哥韋斯禮的安危。
這日下過大雪,地面都蒙上了一片厚厚的白。沈嫣披著一件紅色披風,獨自一人去正院的時候,李承茂有意攔住了她。
「嫂嫂可知,在窯城關鍵一役,韋大人部將提供虛假情報,才導致韋軍損兵折將,再無轉圜余地?」
李承茂說話時的神色,雖然沒有嚴肅,也沒有責怪,但沈嫣看了,偏偏覺得韋斯禮吃了敗仗,跟自己有關。
「是顧崇之的人搗的鬼?」其實,沈嫣不問也能猜到,大概正是如此,但這事,當真要怪她嗎?當初在顧崇之跟前說挑撥之言,她光想到他會使手段給韋斯禮添煩憂,哪想到韋斯禮這麼不堪打擊?
原本,韋斯禮死活與她無關,大周丟了城池也與她無關,只不過,若想到這些會影響到霍青和焦懷卿的順利歸來,她就有些惱怨自己當初只顧呈口舌之快,只顧泄恨,沒有想得長遠了。
「那顧崇之為了個人私利,什麼事做不出?」李承茂肯定道,「韋大人部將叛逆,定與顧崇之有關。」
沈嫣沒有作聲。這一次的過失,她認。不過,她忽地笑了一下試探問︰「若韋大人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會不會怨恨我?」
李承茂一愕。他哪里想過要怨恨誰?只是……他也說不清自己是為什麼,听了韋斯禮吃敗仗,現在很不好過的消息,他再見到沈嫣,就想跟她說明此事了,他並不是怪她。他又豈會怪她?他想了想反問沈嫣︰「你就那麼厭恨韋大人?」
「是啊,我不覺得他是個好人。」沈嫣坦白道,「如果一切沒有變,如果他還是你大哥,當初我遇難的時候,你以為他會救我嗎?我早死了。」盡管,如果一切沒有變,她沈家也不會攙和朝政之事,結局便是上一世一樣,但她還是要說出這樣的如果,只為在李承茂跟前,給自己找出一個厭恨李承啟的理由。
她以為李承茂會無言以對,沒想到的是,李承茂竟嗤笑一聲,堅定道︰「如果一切沒有變,如果他還是我大哥,你便是我的妻子。是妻子,一個大哥以前給不了,現在不能給,將來更不會給的名分,我能給。」
話題又回到這個事情上,讓沈嫣莫名覺得緊張。她沒有與之爭論,沒過他,大步往正院走了去。
正院里的李承啟獨自一人在書房。沈嫣從外面,透過窗戶紙,只見他來回踱著步子。大周戰敗一事,令他多了許多心思,這幾日,沈嫣時常見他如此。
沈嫣看著,遲遲沒有進屋。她只覺,這個時候的李承啟是最有魅力的。這個時候,一心想著大計,充分發揮自我才智的李承啟,完美得無可挑剔。即便是遠遠看到他這樣的身影,都有一股子喜歡的心情,從沈嫣心里擴延至全身,說不出的喜悅和激動。
一只鴿子,飛落在了窗台。李承啟听到聲響,忙走了過去,從鴿子的腿腳摘下一張信條。看過信條中的內容,他笑了。他拉開書房的門,見沈嫣披著大紅色的披風立在白皚皚的雪地里,美艷非常,更是露出了滿面喜悅。他一邊將信條遞給沈嫣讓她看,一邊壓低聲音道︰「我們很快即可起事。」
沈嫣見字條上寫著「得漆龍眼,寶藏也已轉移」,本高興的一顆心險些跳了出來,卻在听到李承啟意氣風發之言時,生生嚇了回去。很快即可起事?她沒有想到這麼快,她不知道這麼快起事,是否是得當的。
「你都準備好了?」她小心而期盼地問李承啟。或許,他做了許多的準備,都是她不知道的。
「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之際。」李承啟信心滿滿,「被朝廷欺壓的忠君之臣和一些元老大臣,都由我的部下說服拉攏了。南昭大勢入侵之時,便是我等起事之日。」
如此一來,新皇劉卓掌理的大周朝廷,真正會陷入內憂外患的局面吧。
「這是天大的事,我不懂,」沈嫣說,「但你們當真準備好了,我便高興地支持你,期待你成功。」
李承啟笑著,將她緊緊地擁入了懷中。他說︰「我當了皇帝,便立你為後。」
听到這樣的話,沈嫣腦中轟的一聲,心,很快砰砰亂跳起來。她可曾未想過這些。她抬眸,張嘴想要說點什麼,李承啟卻松開了她道︰「我去給霍青寫信。」她只得噙笑點頭,任他往書房走了去。
李承啟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突地折了回來。他拉著沈嫣的手,溫和地看著她的雙眼,「嫣兒,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不顧一切相信我就好。你可能做到?」
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沈嫣莫名感動。她點了點頭,真正像一個賢惠的妻子。她低聲叮嚀︰「你快去忙吧。」
李承啟轉身,直直的後背,看起來正如一個蓋世的英雄。
「侯爺,」沈嫣突然喚他一聲。當著他的面,她極少這樣喚他。待他回眸後,她問他︰「韋斯禮戰敗,即便歸來,朝廷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但只要他不歸朝,調兵虎符便在他手,你或可趁機……」言及此處,李承啟便笑了。她知道,他領會了她的意思。
「你不提醒,我還想不到這一點。」李承啟高興不已,「這件事,我會讓懷卿去辦。」
沈嫣含笑點頭。讓焦懷卿去說服韋斯禮投靠李承啟的勢力,是再適合不過的。她不說,李承啟一時倒想不到這些的話,令她感到高興。她想,在李承啟身邊,能想到他想不到的,為他做點什麼,便證明她還是有些價值的。
來侯府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從沒像今日這般欣喜、激動過。平素再是冷靜的她,在離開正院後,走路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然而,她的得意忘形,終被魏敏,以及確診懷了孕但肚子尚是扁平的焦懷玉給看了去。
「嫣兒姐姐如何這麼高興?莫不是有喜事發生?」遠遠地,焦懷玉一臉天真爛漫,與魏敏一後一前踏著雪花走了過來,令沈嫣不得不將自己的高興之心都掩了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