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毓秀 第152章︰竅心

作者 ︰ 清明水萩

也許,沈嫣說出這個問題太過突然,也太操之過急了。但見安陽平似乎從未想過要留她在身邊的反應,她心頭還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情愫。

原來,安陽平逆了他們皇上的意,不願娶公主為妻,並非因為放不下她這個前妻——他當真不曾想過要把她從李家索回嗎?

她落在他手上的指尖,緩緩滑開了,輕笑,「是我自作多情。」

安陽平知道,她誤會自己了,他本想解釋,但終于沒有做一句話的分辨。于他看來,結局都是一樣的,又何須多言?

沈嫣失望地站起了身,背過身去緩和了心緒,方才重新向他,轉了話題問︰「但不知海斛是何模樣?」

「形如石斛,咸而苦,有腥臭味。」安陽平平靜地答,這副樣子,仿佛沈嫣從未說過有關去與留的話。

「我會去找。」沈嫣說罷,反身意欲離去。走出幾步,她卻忽覺自己的腕間被一根細絲纏住了。是安陽平的天蠶絲。她回頭,只見他定定地看自己,手指按動,終于閉目,把起了她的脈來。

「我又無病。」沈嫣哧聲而笑,抖了一下手,卻未能擺月兌那一根細小的絲線。立時間,一股強烈被拋棄的委屈感浮上了她的心頭,終使得她落下淚來。她忙又背過身去,不希望自己這一刻的軟弱,被安陽平看到。

殊不知,連著這根天蠶絲,安陽平早已察知了她所有心緒。

良久。安陽平才彈開眼皮,收起他的絲線。和聲道︰「你脾胃有些羸弱,氣血兩虧。我會開個方子,讓大山煎好藥給你服下。你自己,要多注意休息,夜晚睡覺的時候,切不可再胡思亂想了。」

听他說這番話,沈嫣反氣得厲害,終于忍不住回頭,甚至含有一些挑釁之意問︰「你這麼懂,這麼了解。那你也知道我最後的歸宿是何方嗎?」。

安陽平避開她的視線,沒有接受她的挑釁。

沈嫣氣不過,竟大步走至他跟前,俯身于他極近的地方,逼問他︰「你如何不回答我?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她的眼眸,浮著一層霧氣,卻有著不同于常人的凌厲。而這凌厲並不可怕,反讓近前之人憐惜。

安陽平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看著她這副樣子,他不自覺伸出了右手,抬高到她的面頰旁,終于輕撫了上去。沈嫣又一次落淚。伸手抓住了他撫著自己臉頰的手,撲倒在她懷里,痛哭不止。她嗚咽著說︰「我不知道怎麼辦……報了血海深仇。我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快樂……」

安陽平抱著她,有節奏地拍著她因為哭泣而微微顫動的身體。任她訴說自己心里的苦悶,任她在自己懷里哭掉所有的不快與辛酸。他那樣知道。當下的她,有多麼的迷茫。

待她情緒緩和了些,他方才告訴她︰「你有屬于你的命運在等你。」

「何樣的命運?」沈嫣不哭了,抬眸認真地看他。這一刻的她,如同一個懵懂的孩子。她又問︰「那個在等我的命運中,有你嗎?」。

安陽平看著她,眼里忽而露出了一絲笑意,終于輕點下頷,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沈嫣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錯了他這樣的點頭,但見他點頭,她還是打心底里高興。

「帶我出去吧。」安陽平說,「二爺這個時候,需要你陪著。」

沈嫣拭了拭淚,應聲站了起來,而後輾轉到安陽平身後,推起了他的輪椅,就如同前年初秋時節的那幾天,她總推著他的輪椅,四處行走一般。

安陽平何嘗不記得那些日子?她,是第一個也是到目前為止最後一個親自推著他看風景的女子啊。

來到外面,他們只見司馬文勇一人在庭院中,無趣地觀賞家中久別後的家中景致。見沈嫣和安陽平出來了,他很高興地迎上前,一臉不解而又顯得有些壞地笑道︰「實在古怪,怎麼讓我回避了,又讓柏公回避了,到頭來,卻是你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你們當真只是相識,而無任何旁的關系?」

安陽平無意理會他的話,沈嫣便噙笑解釋︰「我與沈氏關系要好,見到安陽公子,自然有許多話要說。」而後,她轉了話題問︰「司馬將軍可知我夫君到何處去了?」

「我看他身體虛弱,氣色那麼差,便讓人收拾了客房,讓他住下了。」司馬文勇說著還熱情道︰「走,我帶你們過去。」

「多謝。」

「我來推。」司馬文勇走到沈嫣身側,要為安陽平推輪椅。

「無需你獻殷勤。」安陽平卻是不領他的情,手動按了卡住輪椅的機關,任他使出再大的力氣,也推不動輪椅。

「還是我來吧。」沈嫣雖不知他二人之間有何詭秘,但見安陽平不待見司馬文勇,遂好意上前,委婉地讓司馬文勇退讓了去。

這一回,司馬文勇算是氣到了。他一甩袖,背過身冷聲道︰「客房在哪兒你當是知道的,我就不送你們過去了。」說罷他拂袖而去,已是惱羞成怒了。

他這一走倒好,沈嫣終于可以趁此機會問問安陽平,他跟他之間有何過節了,「這司馬文勇,如何黏著你不放?你們之間……是否有點什麼?我看他對你,也無惡意,你卻這麼不願搭理他。」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安陽平說罷,再無過多解釋。

如此一來,沈嫣更加好奇了。她想了想道︰「就連我也不願告訴嗎?有些事壓在心里不與人訴說,就會一輩子無法忘懷。若是不快的事,你可一定要告訴我。」

「有些事,不再提起便會忘,有些人,不再去見,既不會想。」安陽平卻道。

「那我呢?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你就沒有想過我?」沈嫣問著這話,面容之中露出了些許正經。

安陽平默然。他也知道,有些事,不再提起也不會忘記,有些人,不再去見,也會活在心里。他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沈嫣轉到他跟前,又一次在他身旁蹲下了身子,定定地看他,溫聲道︰「告訴我,我想多知道一些跟你有關的事。」在寧安城的那個多事之秋,她都沒有來得及了解他的故事。此次,她一定要慢慢了解才是。

她眼神篤定,不容拒絕,有種他不說,她便不會放過糾纏的倔強。

安陽平于心里暗嘆一聲,終于告訴她︰「我本姓司馬,不姓安陽。」

沈嫣大為所驚。當然,這不是最令她震驚的,最令他震驚的是,司馬文勇是他的親佷兒,他是司馬文勇的親叔叔。

安陽平和李承茂一樣,是妾室所生的庶子,本就不招司馬氏喜歡,他腿不方便之後,更受冷落,因此,他離開了家,四處尋醫問診。在外的時間久了,他對這個家,也再無依戀了,索性改了姓氏,獨自生活,靠著自己的學識和醫術,他也博得了屬于他的地位和聲譽。

司馬氏嫡親長輩和他的同輩,都英年早逝,留下一個後代司馬文勇卻極是喜歡纏著安陽平,也不知何故。而無論如何,安陽平對司馬氏無好感,終不喜歡他的糾纏。

「司馬將軍莫不是想讓你回司馬家?」沈嫣平復了萬分震驚的心緒後,不免分析起這其中的詭秘來,「在這個世上,他沒有父母兄弟,除了妻子,你便是他最親的親人。他纏著你,也是出于好意吧?」

「並非如此。」安陽平卻說,「在我身上,有他想要而不得的東西。」

「是什麼?」

「我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安陽平緊盯著沈嫣,唯恐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嚇到她,「他想要這顆心。」

沈嫣果真被嚇到了。她因為驚詫和不可置信,整個身體也跟之搖晃了一下,「這……豈有此等荒唐之事?」

安陽平接著道︰「而這顆心,是他不能用強的。只有我心甘情願,這顆心才不會受到玷污,也才是他想要的。」

繼續听下去,沈嫣都不知所措了,她只得好笑地發出笑聲來,嘴里還是那句「豈有此等荒唐之事?」

「你別要不信,」安陽平方才告訴她,「這人世間許多事,都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這亂世天下,當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可以解救蒼生萬民,懷擁四海。」

他的言下之意,是說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的人,就可以一統山河,成為整個天下的主人嗎?沈嫣驚惑,當即問︰「司馬文勇的野心,是北周和南昭,還有周邊那許多蠻夷小國?」

安陽平點頭,不妨告訴她︰「現在除了我有這顆心,還有一人有這顆心。我相信,將來一統山河的人,是他。」

「他?他是何人?現在在哪里?」沈嫣听了這些話,雖覺如夢如幻。但她從未懷疑過安陽平說的每一句話,因此,他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即便是這樣在她听來萬分荒唐的事,她也絕不懷疑他。

然而,在她問出這個問題後,安陽平看著她,許久沒有回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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