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毓秀 第214章︰聖意

作者 ︰ 清明水萩

沈嫣離開後,霍青便告訴了李承啟,安陽平用自己畢生功力救了他一命之事。李承啟听罷,震驚而憤怒。當即他便命令霍青,要他一定找到安陽平,便是尋遍天下名醫,也一定要將他起死回生。

「皇上,」霍青卻道,「大山帶他離開時,他已經……」說罷他又跪到了地上,「但求皇上饒恕皇後娘娘月復中胎兒一命。」

就當是償還安陽平的救命之恩,李承啟也當讓沈嫣生下這個孩子!為何結果偏偏是這樣?李承啟心中,猶如烈焰燃燒,憤懣、無奈……萬千不快的情緒,同時侵蝕著他,讓他喘不過氣來。

宮外,李承茂集結的人馬看到英親王、安西侯,還有兵部尚書等勢力的先後離開便停滯了。打探後,得知沈嫣和兵部尚書聯合,已然免除了一場奪權的浩劫,李承茂也便放心了。不過,他在欣然之余也有幾分挫敗感。他想,即使沒有他相幫,沈嫣也可獨立爭取一個她想要的好活,很多時候,他于她而言,並非一個必不可少的存在。

這一夜,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亦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勝利者。

沈嫣回到西宮,稍一抬手便讓崔嬤嬤和惜玉將心底的焦急和詫異都壓制了。她好疲累,一句話都不想說。她僅來到大皇子的寢殿,看著熟睡的李翰,百般愛憐。直至這一刻,她的心,方才歸于寧靜和祥和。

眼見著東邊天空升起了一抹白。崔嬤嬤和惜玉皆為沈嫣一夜未眠而憂心不已。惜玉想進殿勸沈嫣,卻被崔嬤嬤攔阻了。崔嬤嬤說︰「娘娘想靜。就讓她好好靜一靜罷。」

「可這天都要亮了,我實在擔心……」惜玉壓低聲音。著急道,「現下的局勢,是容不得娘娘在此多愁善感的呀。皇上身體無礙了,只怕娘娘就要遭殃了,娘娘當盡快想辦法彌補自救才是。」

「娘娘自有娘娘的打算。」崔嬤嬤卻是一副自安天命的樣子。她擔心的,唯有沈嫣一夜不眠不休,又歷經這許多事,身體會吃不消。

「娘娘的打算,只怕是跟皇上硬踫硬。終不得好。」惜玉擔心的,與崔嬤嬤擔心的斷不在同一個點上,她還說︰「我從小就跟了娘娘,對娘娘的性子,再是了解不過的。」

崔嬤嬤沒有做聲。她也擔心,沈嫣會跟李承啟硬踫硬,終不得好。

朝堂上,滿朝文武沒有迎來皇帝駕崩的消息,反而看到他們的皇帝如往常一般傲然坐在了龍椅上。不禁個個吃驚咋舌。安西侯之流更是為李承啟的出現,而覺得驚懼萬分。

「怎麼,你們一個個見朕還能坐在這里,都不高興?」李承啟冷沉的聲音響徹大殿。讓整個殿閣都為之抖三抖。

「皇上龍體無恙,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大周江山之福啊!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朝堂之中。並非都是心懷不軌之人,其中大部分。都還是忠于李承啟的,只是昨夜得知皇帝命不久矣的消息,他們不得不早作打算罷了。如今皇帝安然,一切便是安然,他們感激涕零都還來不及,又豈會不高興?

很快,李承啟令元吉宣了一道聖旨。許多人的功過是非,皆在這道聖旨之上。但這道聖旨,並不公允。

安西侯焦懷卿、英親王劉基大逆不道欲行奪權篡位,交由刑部查處定罪;兵部尚書韋斯禮迷途知返,功過相抵;賢王李承茂、御林軍統領霍青護駕有功,加官進爵,皆是有理有據,絕無偏罰偏賞,聖旨旨意,卻惟獨在提到西宮皇後時說沈氏嫣兒假傳聖旨,私心立己之子為儲君,欺君而欺天下,罪當至死,來年秋後,交由刑部問斬。

李承啟,要沈嫣死,而且就是死,連個體面也沒有!听得這樣的旨意,李承茂當即跪到地上為沈嫣陳情。「皇後娘娘冤枉!」他義正言辭道,「娘娘假傳聖旨,為的是免除各路權勢兵戎相見,皇上豈可判娘娘欺君欺天下?萬望皇上明鑒!」

「臣等懇請皇上明鑒,恕娘娘無罪。」昔日里跟隨李承茂的人,沈嫣父親沈世充的幾位門生,還有一些忠肝義膽之人,皆跪地為沈嫣求情。

「西皇後娘娘私逃出宮,才害得皇上在宮外遇刺,只此一事,便是死罪。」一向針對沈嫣,視沈嫣為禍水紅顏的西台御史包無庸,毫不留情地說出這樣的話,讓一些不明就里的朝臣豁然知道他們的皇帝因何會遇刺了,更讓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

朝臣一下子分為了三派,一派是護沈嫣的,一派是護聖意的,另一派,是中立的。其中,一早得知皇帝起死回生的兵部尚書韋斯禮便是中立者。他想,她沈氏嫣兒便是沒有欺君,沒有欺天下人,她欺了他,迷惑了他,她該受到指責和懲罰,但他不希望她死。他心中也有糾結。

而無論如何,所有的爭議都因李承啟一句「退朝」而結束了。聖旨已下,君無戲言。李承茂以為,想要李承啟收回成命,還要從長計議。萬幸的是,李承啟沒有現在就要沈嫣死,而是在來年秋後,因此還有時間,便還有轉圜之機。

聖旨傳到西宮時,沈嫣正喂大皇子李翰吃食。一夜心力交瘁的她,臉上盡顯疲憊之色,但面對自己的孩子,她眉眼間卻不失笑意和溫慈。听過李承啟的聖意,她泰然地謝了皇恩,跪在地上卻是遲遲未有起身。李承啟給了她生下月復中胎兒的機會,她感念他手下留情。

「娘娘!娘娘您去跟皇上解釋,您沒有背叛皇上,您沒有錯,不該被賜死的……」听過聖意,惜玉激怒不已,她甚至不惜抓住元吉,告訴他道︰「元吉公公,太醫把出娘娘喜脈,是遭人陷害啊。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娘娘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該現在就出現喜脈,娘娘她是受人陷害……」

「惜玉休要多言。」沈嫣起身,制止了惜玉的話。

「說下去!」李承啟卻出現在了殿門口。他氣色不佳,身子披著厚重的大氅,幾乎有些撐不起的負擔。他目光緊盯惜玉,要她說完未說完的話。

見他來了,惜玉就像看到能救沈嫣命的稻草一般撲嗆了過去,也不管沈嫣眼色的攔阻之意,只急急對李承啟道︰「皇上,娘娘與安陽公子發生那等關系至今一個月都不到,是不該被診出喜脈的。這分明是有人陷害娘娘,皇上要明察,還娘娘清白才是啊。」

「清白?」沈嫣听到這兩個字,不禁嗤笑出聲,她對惜玉道︰「惜玉,本宮與安陽私通,便不再清白。不論喜脈是否因人陷害,本宮月事未有如期而至便是本宮身懷有孕,你何須再為本宮求情?」

「娘娘……」惜玉在為沈嫣說好,沈嫣卻偏要承擔罪責,惜玉真是又急又氣,幾乎不能圓其說了。她想了想,兀然對李承啟道︰「皇上,孩子……孩子也有可能是您的啊?娘娘僅以月事未有如期而至才認為自己有了孩子,但這孩子究竟是誰的……皇上,孩子若是您的呢?您不能讓您跟娘娘的孩子一出生便沒有了母親啊。」

听言,李承啟心頭也燃起了一點希望。他走至沈嫣跟前,緊看她道︰「告訴朕,是誰的孩子。」

「是安陽的。」沈嫣沒有正視李承啟。她不想,也不敢正視,只怕看到他絕望的目光。

「娘娘……」惜玉好恨,哪怕沈嫣說「不知道」,也好過這般篤定地說「是安陽的」啊。

「你如何斷定是他的?」李承啟卻氣恨地捏住了沈嫣的下頷。「既是巫峽鎮之事,你如何判定孩子是他的,而非朕的?既是月事未有如期而至才有的判斷,你又如何肯定是他的?啊?」他指尖不自覺加重的力道,捏得沈嫣生疼。

沈嫣終于對上他冷厲的眸子,含淚告訴他︰「因為我不想再騙你了你難道不明白嗎?」。她相信那個被自己殺死的吳太醫說的話,她相信月復中的胎兒是安陽平的,她不願再欺騙李承啟對自己的愛,她寧願他從此痛恨她,拋棄她。

然而,一句「不想再騙」的話于李承啟听來卻是那樣的諷刺。他松開抓住她下頷的手指,微微側身,只剩一聲淒然笑語︰「連騙都不願再騙了。」

沈嫣驚訝地發現,他理解的和自己要表達的,絕不是一樣的。她想解釋,可他已邁開了離去的步子。她不能讓他把自己的愧疚之言理解為絕情之語,為此,她跑到門口沖著他的後背大喊了一句︰「我辜負了你,適才沒有顏面再用謊言騙得你的原諒。」

李承啟放慢步伐,望一眼被大雪覆蓋的蒼茫天與地,終沒有頓步,亦沒有回頭,只道︰「你還是西皇後,你還住這鳳安宮,直至來年秋後。但你我之間的恩情,從今天起,一刀兩斷。」

這一次,他不會回頭,除非她決意將她的心,干干淨淨地交給自己。

他給她時間去洗滌她那顆沾染了瑕疵的心,期限一到,她洗滌干淨了,她還是他的嫣兒,她洗滌不了,那他……便是不履行唬人的聖意,他也一定讓她從此活在痛苦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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