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毓秀 第215章︰忘故

作者 ︰ 清明水萩

如何才能得到李承啟的原諒,如何才能修復他與自己的關系,沈嫣自然是明了的。但若不能予以真心,沈嫣恐怕再也做不到假意求全——至少現在,她還做不到。

而為了不讓沈嫣有機會再次出逃,李承啟不僅封鎖了西宮,還將崔嬤嬤和惜玉從沈嫣身邊調走了。沈嫣身邊,僅留有李承啟親自挑選的幾位宮人伺候。沈嫣接受了,沒有做任何無謂的反抗。

然而,這一夜她接連做了兩個跟安陽平有關的噩夢。夢里的場景盡是安陽平睡在一塊寒冰上,心被人挖走了。她從睡夢中驚醒,想到安陽平為李承啟診治過後便用白紗掩面,不禁擔心起他的身體來。

翌日一早,她便讓蘇游傳話要見李承啟。

沈嫣這就說要見自己,倒令李承啟內心生了波瀾。他放下所有事,很快來到了西宮。可一到西宮,他听到的卻是沈嫣對安陽平——的擔憂之言,他不禁氣上心頭。她當真破罐子破摔,到這個時候了都還不知自救嗎?

「僅此一面,還望皇上成全臣妾這個將死之人。」沈嫣跪地,伏身乞求。

為了見安陽平,她不吵不鬧也不騙,只是乞求,令李承啟心如刀割。而為了讓他恩準,她更是說︰「皇上,您若擔心臣妾耍心眼,可派心月復與臣妾同去四方客棧。」她只要知道安陽平平安就好,為此,她不怕李承啟的人跟隨。

「朕親自陪你去。」明明知道安陽平已經不在了,李承啟卻要費這功夫。他倒要親眼看看,沈嫣發現安陽平不在四方客棧之後。會有多麼的失望。

「皇上不可出宮。」沈嫣卻反對道,「那些意圖刺殺您的人還未落網。皇上輕易出宮,若再遇行刺。臣妾便是萬死,也唯恐難辭其咎。」

听她這麼說,李承啟心底感到了一股子諷刺之意。他上前將沈嫣從地上扶了起來,之後卻是伸手微抬她的下頷,看著她淡漠的眸子,不無戲謔之意問︰「你這是對朕的關心,還是怕有個好歹,要背負那千古罪名?」

他薄唇微張,眼瞼微凜。他臉上的肌膚。因新傷未愈而失了血色。他落在她下頷的指月復,更是蒼白得滲人。他對她戲謔的樣子,與初見時一模一樣,但卻沒有初見時的美好,只有真正的戲謔般的凌辱。

沈嫣知道,若她表明自己是關心他之意,他一定會用「你故作關心是想換得朕的原諒」之類的話繼續羞辱她,為此,她撇過臉。掙月兌他的手指,沒有答他的話。

「回答朕。」他顏色狠厲,卻是硬要一個答案不可。

「臣妾不願背負千古罪名。」

她仍不服軟,李承啟並不意外。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目光在她的脖頸處打量了一番,忽而伸手扯開她的衣領,看到了她頸項上包扎的傷口。他心下一驚。賢王李承茂沒有說謊,他的嫣兒。果然在听得他遇刺之後欲行回宮,卻被來歷不明之人刺傷了。

明明心系她的傷口。可他面上卻要表現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沒有問她傷得重不重,亦沒有問她疼不疼,只松開鉗住她衣領的手指,並移開視線,全然不說道這件事,彷如沒有看見她的傷口一般。他接著她前頭的話,不無狠厲告訴她︰「你僅有半刻的時間與安陽平道別。」

心知安陽平已不在了,他卻有意說這樣認真的話,並有意做了一番認真的事。他喚來霍青,當著沈嫣的面兒,他吩咐他,要他一定在有限的時間內將沈嫣帶回宮中,否則,他會下旨捉拿「與西皇後私通之奸夫」。

如果安陽平還活著,他一定會這麼做的。而他之所以毫不留情說他是奸夫,不過是為了羞辱沈嫣罷了。他終歸咽不下這口憤懣之氣——他不能容忍,他最心愛最重視的女人曾將她的身體交給過別的男人;他不能容忍,他的這個女人懷了那個男人的野種並在東窗事發後竟然不願打掉;他不能容忍,她還牽掛著那個別人,就是那個可憎的男人,安陽平!

然而,他所有的怒火,都只能是無奈。安陽平以己之命救了他一命,他就是有那麼多的理由恨之入骨,卻找不到半個理由去追究。

而面對他的言辭羞辱,沈嫣則只微蹙了眉頭,向他禮儀伏身,便在霍青的陪同下走出了西宮大殿。

雪後天晴,白色,安靜地鋪滿了整座宮殿的大地和磚瓦,被陽光照出了水晶般耀眼的光芒。坐在轎中,看著遠處天空的湛藍,沈嫣心中升起了一股別樣的安和與靜謐。想到自己終于能夠坦蕩地堅守一份愛人的真心,她嘴角更是揚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她一只手,不自覺落在了自己的小月復上,慨然而僥幸。

臨近年關,四方客棧沒什麼住客,顯得十分的冷清。當店家告訴沈嫣,安陽平和大山已然在昨夜離去的消息時,霍青分明看到,沈嫣臉上本有的期盼之光霎時黯然了。她緊抿的雙唇,微微張開,呵出的白氣像一朵淡淡的雲彩,有片刻的停留,卻又很快飄散了去。

「他沒有留下什麼話?」沈嫣終還是詢問店家。見店家搖頭,她更加失望了——安陽平說好會在此等她的,卻是如何……她本以為,安陽平到來,是為帶她離開的。

當日,即便是英親王遇刺她本有機會逃跑,她卻選擇回到宮里,正是想著就算那個時候逃跑,找到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安陽平,也還是被捉的下場,為此,她選擇回宮等待。因為她那樣相信,安陽平身體康復了就會來找她,一年、兩年,他總會來找她,帶她永遠地離開。可他比預期更早來了,卻又走了,沒有帶上她。

她失落而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霍青。忽而問︰「他因何不聲不響就走了?其中因由,你定然知道。」

撞了她快速掩去眸中水霧的質問目光。霍青心頭一凜,眉頭也不自覺蹙了蹙。不過。他終是低了下頷,漠然沒有做聲。

「皇上不讓我見他,早就派人將他趕走了是不是?」沈嫣懷疑,李承啟先前在宮里的一言一行,皆是謊。

「我要見娘娘……」正當此時,屋子外頭響起了這樣一個青澀的聲音。

沈嫣和霍青側臉望去,見是這家店里的小二,手中拿著一封書信被護衛攔在了外頭。他聲稱,「昨夜離開的瘸腿公子有信件要我交給娘娘」。

安陽平並非什麼都沒有留下。

拿到這封未署名的書信。沈嫣高興之余,卻又一次失落了——安陽平留了一封信,見也不見她一面便離去了嗎?他知不知道,她肚子里懷了他的骨肉?他本該留下,想辦法帶她一起走的。

信中,唯有四個字︰忘故,守緣。

沈嫣看罷,無聲的淚瞬時如雨傾盆,令她模糊了視線。她心痛如絞。是絕望,也是解月兌。安陽平的訣別,留給她一條非走不可的路,她唯有一心走下去。再不動搖。

淚,很快止住了。她彈開指月復,任信件飄落到地上。亦任上頭的四字箴言被霍青看去,之後。她巍然轉身,一身傲然走出了四方客棧。

四方客棧門口。兵部尚書韋斯禮不知何時開始已在此處久久佇立。他得知沈嫣的行蹤便趕來了。听聞李承啟月兌離生命之危僥幸活了下來,他對沈嫣氣恨極了,也對自己竟然被她騙了去而感到惱怨萬分。

見沈嫣出來,他微低的下頷緩緩抬高了。他臉上的皮膚,被陽光和雪地照得溫暖透明,但這絲毫不能掩飾他眉宇間的冷厲之氣。他那雙澄明的眸子,無有波瀾,卻昭示著他的氣恨。他雙唇緊抿,化成的「一」字森然令人發 。身著一襲天青色繡有白雲仙鶴的寬大衣袍,竟讓他在這一刻穩穩移動的步伐透著些許王者氣概。

沈嫣緊看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只是當他移步到自己跟前,她不得不鎮定心神罷了。她騙了他,他會否惱羞成怒?今時,他正是找她算賬來的?不過,余光掃過身側警惕的霍青,沈嫣內心也便多了幾分安然。她騙了他,他又奈何得了誰?她揚頭,再不畏懼與之對視。

他看到,她眼圈微紅,分明是哭過,可她直視自己的樣子,卻要做得這樣堅定。盡管如此,他還是要質問她︰「因何騙我?」

「本宮若不騙,皇上可有活命的機會?」略作停頓,沈嫣繼續道︰「本宮,不過不信你們任何一人罷了。」她聲色悠悠然,倒不掩飾內心所慮。

「可我竟然信了你!」韋斯禮抬高的音調,昭示了他滿心的不悅。

面對他因為瞪視而顯得凶狠的目光,沈嫣沒有半分回避。她甚至邁前半步,直看他的雙眸聲色淡然道出一句「那又如何?」

韋斯禮目光微斂,卻無話好說。半晌過去,沈嫣方收回自己的視線,沒過他,徑直登上了回宮的車駕,孑然而傲然,尊貴無比,但不知是她皇後的身份讓她多了這份氣質,還是她這樣的氣質契合了她這皇後的身份。而無論如何,她都是令人敬畏的。

沈氏嫣兒,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平凡的沈氏嫣兒了。此前成為過去的一切,讓她變得越發堅硬。而想著這樣堅硬的背影,韋斯禮的野心又一次被激了起來。他是兵部尚書,手握三軍大權,他,是有機會的。

不多時,沈嫣便回到皇宮了。她的西宮,卻在上演血腥的一幕。她才回到西宮大殿,宮婢倩娥便在屋外哭哭啼啼欲求見。沈嫣此時本無心情問旁人事,但听得小丫頭哭得淒厲,她便讓她進殿回話了。(未完待續……)

PS︰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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