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蕭氏如此說,玲瓏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柳媽媽听蕭氏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一副不管栓全死活的樣子,又氣又怒,「太太怎麼能這麼說,栓全做什麼事還不都是听太太的安排。」
老太太睫毛微動。
蕭氏立時一身冷汗,拿起帕子抹淚道︰「母親,今日的事情還是母親做主處置的好,柳媽媽是母親院子里的人,媳婦實在是……」話未說完,委屈的哽咽起來。一副被刁奴欺負的小媳婦樣。
玲瓏勾了勾嘴角,蕭氏還真是滑不丟手的。垂眸像跪在地上的紫月使了個眼色。
紫月會意,說道︰「事到如今,奴婢也不瞞著了,還請老太太,太太,小姐給奴婢做主。」
蕭氏拿著帕子的手一僵,朝紫月看來。
「你說。」老太太眼楮並未睜開,語氣冷冽的像是冬月里的寒<風,讓柳媽媽和蕭氏不禁一個哆嗦。
紫月低頭叩首,「奴婢之所以答應嫁給栓全,並非奴婢與栓全早就相好,也非奴婢傾心栓全,實在是柳媽媽威脅奴婢。」
柳媽媽怕紫月說出實情,立時急道︰「狐媚蹄子,少在這里胡謅冤枉我,我好端端的冤枉你做什麼。你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滿嘴放炮。」
話音剛落,老太太抄起手邊的茶杯朝柳媽媽門面摔去,「混賬奴才,我讓她說她也說不得?你說說看,這是什麼地界,誰說了算!」
柳媽媽一時急怒攻心,只想著嚇唬住紫月不讓她說話,卻忽略了老太太。老太太手里的茶是琉璃才沖泡好了的,還滾熱著,柳媽媽被茶水潑了一臉,登時左邊臉紅腫起來。
「老太太饒命,奴婢一時被這蹄子說的胡話氣得暈了頭了,奴婢不是有意的。」柳媽媽忍著臉火燒火燎的疼,咧著嘴給老太太磕頭。
「你繼續說。」老太太沒理會柳媽媽。
紫月把昨夜對玲瓏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柳媽媽說,奴婢若是不答應,她就讓滿京都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奴婢名節毀了是小事,可是奴婢是小姐的人,只怕有心人要趁機把小姐也牽扯在內,毀了小姐和穆府的名聲,所以奴婢不敢不答應。」
「你說的是真的嗎?」。玲瓏看著紫月問道。
紫月點頭,「奴婢說的句句真話,奴婢之所以之前沒有告訴小姐,就是怕小姐因為奴婢的事情擔心。」眼楮紅紅的。
「可,可母親原先也說過,栓全是個好人。」玲瓏疑惑的朝蕭氏看去。「我還想著,把你嫁給栓全是再好不過的了,母親看人一向準的。」
蕭氏知道玲瓏這是在坑她,可是眼下也不得不哭著起身,拉住玲瓏的手,瞪了柳媽媽一眼說道︰「咱們母女是被她給害了。」和玲瓏上演母子情深。
「母親原先不認識栓全嗎?」。玲瓏抽開手,瞪大眼楮問蕭氏,「母親既然不認識,為什麼還總要和女兒說他這樣好那樣好,而且,傳出紫月和栓全的事情來,女兒不在府上,母親怎麼不替女兒查探查探他人品?」
你不是要演繹母女情深嗎?那我就陪你好了,真真愛惜女兒的母親,一定會為女兒的貼身丫頭找一門可靠的親事,這樣才能日後處處幫著女兒。
可蕭氏並沒有如此,事情一出,她馬上就到老太太這里煽風點火,說紫月和栓全如何如何般配。
蕭氏沒想到玲瓏竟然能說出這麼戳人心的話,一邊抹淚一邊看老太太的臉色,「母親是被她蒙蔽了,是母親思慮不周,你不要怪母親。」
蕭氏低聲下氣的道歉讓老太太的臉色緩和了過來,蕭氏畢竟是穆府的主母,對也好錯也罷,玲瓏是晚輩,不能這麼打蕭氏的臉。
老太太咳了一聲,睜眼說道︰「你也不要怨你母親,這麼一大架子的事情,也夠她忙的,你母親說的對,柳媽媽是我這里的老人,她因為敬重我所以敬重柳媽媽,這是你母親的好。只是這奴婢可惡,惹出這麼些事情來。」
「可憐紫月,差一點就嫁給了這樣的人,被毀了。若非今日栓全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我們還被蒙在鼓里打算給紫月準備嫁妝呢。」玲瓏紅著眼眶撇嘴說道,帶著幽幽的怨恨。
老太太此時太能理解玲瓏的心情了,最貼心的丫頭被人算計,擱誰誰心里也不能承受。
「這件事情是你做的不周。」老太太對蕭氏說道,聲音不平不淡沒有情緒。
蕭氏嚇得腿一軟差點和劉媽媽一樣跪下,「媳婦知道了。」小心翼翼的答道。
老太太在盛怒之後,越是語氣平淡,越是意味著有更大的暴風雨。
「紫月丫頭因為護主,受委屈了,也不白叫你受委屈。」老太太語氣稍微溫和了一些,對琉璃說道︰「去給紫月丫頭封五十兩銀子,再封兩套頭面三身衣裳,日後她的月例銀子和你的一樣多。」
紫月依言去準備。
「紫月謝老太太厚恩。」紫月伏在地上砰砰磕了兩個頭,感動的滿眼眶的淚水直打轉。
「賞你是因為你忠心主子,心里裝著主子和穆府,這是你的好,我都知道。」
「紫月一定不辜負老太太,盡心盡力伺候小姐。」紫月趕緊表忠心。眼淚一抹,說的壯志雄心。
玲瓏立在旁邊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紫月看不出老太太的意思,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可玲瓏明白,老太太這是在給蕭氏擦**收拾爛攤子,維護蕭氏的面子,讓玲瓏不要再糾纏了。
玲瓏是聰明人,老太太都表態了,她若還糾纏那就是自尋死路,畢竟她在穆府只是靠著老太太才能吃好穿好。
見好就收!不過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了。
「祖母,玲瓏想去恩佑寺祈福,去去晦氣。」玲瓏岔開話題說道︰「也帶著紫月去洗洗三水。稍的給大姐姐上柱香,保佑大姐姐早早懷上太子爺的子嗣。」
京都的習俗,女孩家的清白受人冤枉,沉冤之後,一定要洗三水才能除去身上的髒東西。不過,所謂的洗三水,就是給恩佑寺捐上三十兩銀子,換三杯清茶,給紫月喝了罷了。
至于給玲鈺上香,則是提醒蕭氏,畢竟女人再得寵也不是長久之計,唯有子嗣才是一輩子的依靠。
玲瓏的表現老太太很是滿意,她最喜歡知進知退的孩子,「很好,說起來,倒是你提醒了,是該給鈺兒拜拜送子觀音了,也保佑她早早為太子生下小世子。」說著,瞥了蕭氏一眼。
看看玲瓏多知道好歹,多懂事,你看看你,還要做這些齷齪的事情來攪得府上不安寧。
老太太對蕭氏的不滿蕭氏看的清清楚楚,僵硬的扯出個笑容來,說道︰「母親說的是,媳婦原是打算下個月初七是送子娘娘的散子日,那時候去。」
「你急著就好,要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老太太撩了撩眼皮子,掃了顫顫巍巍滿臉土灰的柳媽媽,說道︰「你先下去,你兒子的事情,原是他做的過分,我們府上雖算不得什麼蔭封的世家,可世昌到底也是不小的官,由不得家里的奴才胡鬧,就是我不打死他送到官府一樣是死。」
柳媽媽老眼登時就渙散了,她知道這件事是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原還想著威脅太太,讓太太幫著說話,如今老太太一句「做的不周」便把太太的所有不對都蓋過去了,她還能說什麼,只恨自己跟錯了人。
若是當初不答應幫著太太整治三小姐,一定就沒有今日了。又想起自己的混賬兒子居然膽敢糟蹋了太太院子里的丫頭,還偏偏是在今天,柳媽媽心里百種滋味翻來攪去,心口猛的一疼,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真的昏了過去。
老太太皺眉看了柳媽媽一眼,長長嘆了口氣,「畢竟她跟了我這麼些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把她送回去吧,醒來了告訴她,從明兒起就不要再在院子里做事了,給她十兩銀子,打發了吧。」
琉璃點頭應了,招呼人將柳媽媽從老太太屋子里抬了出去。
登時屋子里寂靜下來,蕭氏尷尬的立在地上,神經緊繃,她知道今日的事情還沒完。
良久,老太太說道︰「玲瓏,你帶著紫月回去吧,好好安慰安慰她,她受了委屈。」
玲瓏知道老太太這是要打發她先走,起身朝老太太和蕭氏行了禮,便帶著紫月離開。
玲瓏剛走到院子門口,便听得背後屋內啪的一聲,茶水杯落在地上的聲音,和紫月相視一眼,離開。
「你當我是老糊涂了嗎?」。老太太怒目瞪著蕭氏,指著她的門面問道。
「媳婦知錯了。」蕭氏跪在老太太跟前,低聲哭著回答。
「知道錯了?我看你是不知道。你自己說說,自從玲瓏回來,你做了多少腌事?我提點了你幾回了?你打量我不管庶務就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面色發白,兩眼冒著狠戾的光。
「母親,這一次媳婦是當真不知道栓全的人品,要不然媳婦也不敢把他送給王總管讓他打理小菊莊的事情啊。」蕭氏破釜沉舟道。
果然,老太太一哼,什麼也沒說,蕭氏再怎麼也不敢對她的莊子下手。
「而且,這回,媳婦也受害,媳婦院子里的丫頭此時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提起那個被糟蹋的丫頭,蕭氏哭道。
不過蕭氏到不是真的心疼那丫頭,她是恨極了那丫頭,若是那個丫頭不招惹栓全,栓全好巴巴的糟蹋她做什麼!若非如此,今兒的事情也就不會是這麼個結局了。
「媳婦不是要害玲瓏,媳婦不知道柳媽媽竟然那樣威脅紫月丫頭,還真以為紫月丫頭和栓全是合心合意的。媳婦想著,紫月忠心玲瓏,若栓全娶了她,想必栓全也能忠心玲瓏,如此玲瓏便又多了個臂膀,所以媳婦才想著促成此事。」
看蕭氏哭的臉色蠟黃,老太太終是嘆了口氣,「你起來吧。」
「母親,媳婦原先是做了些對玲瓏不好的事情,可是在母親三番提點下,媳婦改了。何況如今玲鈺也不再,蓉兒又是個悶葫蘆,只有玲瓏能和媳婦解個悶說個話,媳婦是當真喜歡玲瓏。」蕭氏趁熱打鐵,趕緊表態,說的情深意重。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蕭氏一眼,「罷了,我只想告訴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的事情,我顧忌你是穆府主母的面子,在小輩丫頭們面前維護你,但你究竟有沒有過錯你自己心里最知道,回去把《金剛經》抄五十遍,下個月十五給我送來。」
蕭氏心下松了口氣,趕忙答應,只要不褫奪了她掌管庶務的大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