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因為各懷心事,葉氏母女兩個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洛青染與趙氏和葉氏的想法都不同,她們是被長公主的名帖驚著了,因而連長公主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都並未覺得奇怪。
可洛青染卻覺得,她才剛收到端瑾王爺的信,緊接著又收到長公主的名帖,實在不相信這二者之間會沒有什麼關系。
不過這樣也好,若真的只是長公主一時興起,想要召她前去喝喝茶說說話,倒省去了她面對端瑾王爺的不自在。
誰知這王爺又抽什麼風呢?好端端的為她慶生?他們的私交好到這種程度了?他們充其量也就是生意伙伴的關系吧?
他是尊貴的親王,她是雲英未嫁的閨閣小姐,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他們私下見面,一頂私相授受的大帽子扣下來,她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的洛青染並未細思,她與端瑾王爺私下見面的次數,早就不知凡幾,只是她自認為他們往常見面不過是在談生意,談正事,所以光明正大,無須在意,可到了這一次,端瑾王爺說要私下替她慶生,她突然也開始多想了起來。
很多年後想起自己那個時候的猶豫不解,她輕笑一聲,當真是庸人自擾。
她自以為感情二字之于她不過是鏡花水月,無所惦念,唯有報仇雪恨才是此生唯一的選擇。
卻不想其實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些人,相逢偶然,卻能無端一生牽念,這便是緣淺情深,相思可解。
未時剛到,長公主府的馬車如約而至,洛青染在全家人的各色目光中帶著半夏上了馬車。
馬車噠噠駛過街道,行的快而穩,洛青染坐在馬車內,想著外面暗中跟著的知書,心中還算安定。
約模著有半個時辰多的功夫,馬車漸漸行的慢了下來,洛青染知道大概是他們要去的地方到了,早在馬車走出洛府不久後她就掀開簾子向外面瞧了,知道這並不是去長公主府的方向,因而下車後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並未驚慌。
「洛小姐請,王爺在里面恭候多時了。」長公主府的管家鄭管家客氣道。
「有勞鄭管家了。」洛青染也客氣地回了一禮。
鄭管家忙道︰「洛小姐不必客氣,奴才還是在此候著,待會兒將您送回去,不必怕誤了時辰。」
洛青染听到他這樣說,也沒再客氣,帶著半夏走進了眼前這所院子。
甫一進去,便可見高聳的院牆上以藤草作畫,牆下植滿翠竹與天竺,幽靜空遠,順著碎石小路再往前去,可見一泓清水,其間尚有殘荷,雖不及盛放時綺麗,倒別有意趣,繞過荷池進入一處竹籬花障月洞門,方見翠竹掩映間一顆高大梧桐錯落其中,樹下一座小巧別致的折扇狀亭軒,里面赫然坐著端瑾王爺。
洛青染沒有心思月復誹,亦無心再觀景致,快走幾步至亭前盈盈一拜,「參見王爺。」
「無須客氣,進來坐吧。」端瑾王爺起身笑臉相迎。
洛青染知道此時再多矯情倒顯得她小氣非常,于是便提著裙擺進了亭中,在下首處坐了。
亭中石桌上燃著紅泥小火爐,火爐上煮著香柚茶,輕風一過,其味甚幽,洛青染的神情也在如此甜香中漸漸放松了下來。
墨曜沖身後一揮手,不知從哪里而來的紅袖突然提著一個食盒出現在二人面前,將食盒中的幾樣精致茶點放下後,便又退出去,不過片刻又消失不見了。
「今日請你來是有些唐突,也不宜飲酒,本王便以茶代酒,為你慶賀生辰。」墨曜親自展袖抬手替她倒茶。
「多謝王爺。」洛青染縱是再多疑惑,在這樣的溫言脈脈,言笑晏晏中也是問不出口了。
罷了,承蒙王爺看得起她,她便交了他這個朋友也無不可,誰說女子就不能如男子一樣結朋伴友了,男子可做得,為什麼她們就不行?
她覺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便沒了剛才的拘謹。
墨曜也發現了她這一點變化,唇邊笑意更深,將手邊的一個長卷筒推了過去,「打開看看,送你的生辰禮物,可還能入眼?」
洛青染接過來打開一看,瞬間有些吃驚。
別怪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她是真沒想到墨曜會送這個作為生辰禮物。
墨曜送她的東西,乃是前朝書法大家,凌風先生的字畫,這篇枯蘭復花賦更是凌先生的遺作,據說早已失傳,也不知端瑾王爺如何能找到,還轉送了她,這件禮物,可算是送到她的心坎里去了,這
墨曜見她拿到這副字之後神情驚詫,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便知道自己送對了,如今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本王可還算投其所好了?也不枉本王尋了它來。」
洛青染按捺下激動之情,站起身來向他行了一禮,道︰「多謝王爺費心,這字畫如今千金難求,王爺如此破費,青染心下難安。」
誰知墨曜听了她的話不以為然,笑著擺擺手,示意她坐下,「這東西再是難得也要在有心之人手中才會愛惜,也才不算明珠蒙塵,否則若是落到了那些不識貨的或者附庸風雅之人手中,豈不可惜,況且這東西所來實屬機緣巧合,並未花費太多,你莫要放在心上。」
「真的麼?」洛青染不敢直言說墨曜不要為了讓她安心故意不說實話,便只得隱晦地問了問。
「不會,你放心,本王一言九鼎,豈是那說謊之人。」墨曜神情正經,半點不似作偽。
洛青染也知再問下去也無意義,便選擇信了他的話,主要是她真的沒有想過,墨曜會為了不讓她心存負擔而說謊。
院外守著的夜止听見自家王爺這句言不由衷的謊話,心頭暗自月復誹︰真是越來越搞不懂王爺了,明明花了那麼多銀子,費了那麼多心思才弄到了這幅字畫,怎麼到了洛小姐這里便說得跟去菜市場買顆白菜似的那麼簡單了?王爺既有心討好洛小姐,何不將這實話說了,洛小姐豈不感激莫名?
墨曜是不知自己的心月復肱骨在暗中月復誹自己的話的,他之所以不說這字畫來得不易,便是不想洛青染心有負擔,為此他可是想了諸多借口。
誰知今日面對她,竟將最拙劣的一個宣之于口了,也幸虧她並未懷疑。
因而這件事便在他二人一個有心隱瞞,一個有心裝作不知中悄然淡去了,只是後來二人相處起來愈加自然,這件事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也讓墨曜更加暗喜自己當初的做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