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是誰?」沐蘭才來京城,尚不清楚國公府的人際關系網。不過聖上封賞的聖旨還沒下,安老太君就叫她出去待客,想來這位常夫人的身份不一般。
瑞喜叫紅玉手把手地調~教了一些日子,跟著處理人情來往上頭的事情。京城有哪些顯赫的世家門第,都是哪些女眷在掌家理宅,自是一清二楚的。听沐蘭問起常夫人,便同她細細說起來。
原來這位常夫人不是別個,正是同解國公一道含冤入獄的常懷遠的發妻聶氏。這聶氏出身名門,在常懷遠落魄之時就嫁入了常家,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一路扶持著常懷遠從升斗小民變成舉足輕重的朝廷大員,陪他享過榮華富貴,也陪他坐了十年冤獄。夫妻二人是真正的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常懷遠十分敬重聶氏,京城上下也對聶氏感佩有加。連安老太君這不喜交際之人,都對聶氏格外][].[].[]禮遇。
常夫人今日突然來訪的原因,安老太君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雖說封賞的聖旨還沒有傳下來,可常言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宮牆亦不例外。只怕她們祖孫二人前腳離開皇宮,解家尚有後人幸存的事情後腳就傳開了。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常懷遠同解國公都是輔佐太子的重臣,兩個一文一武,相輔相成。于公,他們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同僚;于私,他們是彼此敬重,把對方當成刎頸之交的好友。
得知解家後人的事情,常懷遠頭一個就坐不住。解家沒有男丁,他不好親自上門,可不得勞動常夫人走這一趟嗎?
兩家離得本就不遠,常夫人又急著過府一探究竟,這頭遣人送出帖子,那頭車轎便出了門。等沐蘭收拾停當來到前廳,安老太君已經陪常夫人喝完一盞茶了。
常夫人今年也有五十多歲了,可瞧著只有四十幾歲的樣子。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綰成高髻,釵環縈繞,略顯豐腴的臉盤妝容精致,言笑晏晏,完全不像是一個在天牢之中關押了十年之久的人。
往那里一坐,無需太多的言語動作,天生透著那麼一股子雍容大氣的勁兒。若不是見過裴皇後,又事先知道來訪的是常夫人,第一眼瞧見她,沐蘭搞不好會把她當成皇後。
同樣五十多歲,安老太君不飾釵環,不施脂粉,衣裳又都是暗色調的,叫常夫人一襯,怎麼看都像隔著一輩的人。
倒不是安老太君有意怠慢貴客,她在庵堂里清簡習慣了,平素里衣著打扮都以舒適自在為主,哪兒知道常夫人突然造訪,還來得這樣快,實在不及裝扮。
再者,她也沒將常夫人當成外人,一身家常打扮就出來了。
瞧見沐蘭進門,便招呼道︰「沐蘭,快來見過常夫人。」
沐蘭依言上前,端端正正地道了個萬福。
饒是早就听說解家後人生了一副跟解國公肖似的臉孔,親眼得見,常夫人還是忍不住吃驚,盯著沐蘭挪不開視線。
到底是久經風雨的人,失態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叫沐蘭起身,又招手將她叫到跟前,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這眉眼,這氣度,一看就是解家的血脈。」
由衷地贊得一句,便月兌下一對白玉鐲子套在沐蘭手腕上。這鐲子一看就是好東西,且戴了有些年頭了,養得晶瑩澄透,觸手沁涼,又透著溫潤細滑之感。
沐蘭趕忙推辭,安老太君也在一旁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兒用得著這樣貴重的東西?隨便給她支釵當見面禮也就是了。」
「我出來得急,也沒顧得上細細備禮。」常夫人含笑道,「這對鐲子是我出嫁的時候,我母親傳給我的,據說是我外祖母的嫁妝……」
沐蘭一听這話就不敢收了,「既是傳家寶,夫人合該好好收著,留作念想才是。」
常夫人按住沐蘭的手不叫她月兌下來,眼楮卻看向安老太君,「在天牢里時候,為了活命,身上值錢的物件兒都拿去換成了吃的用的,只這對鐲子我舍不得,一直貼身藏著。
那些個獄卒隔三差五就尋著由頭來查一回監,幸虧我藏得及時,才沒叫那幫子貪心不足的搜羅了去。」
「這對鐲子同夫人共患難,同夫人一道守得雲開見月明,已經不僅僅是傳家寶了,還是護身符、轉運珠。」安老太君動容地道,「這般意義非凡的東西,夫人就更不該將它們送給沐蘭了……」
常夫人搖了搖頭,「經得十年牢獄之災,我看透了很多事情。錢財、名聲之類的東西固然重要,卻重不過情義二字。這些年,若無門生故舊拼死相護,我們一家子哪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恨只恨這一日來得太晚,白白犧牲了國公府滿門。听說了沐蘭的事情,我和老爺都激動不已,一連念了好幾聲‘蒼天有眼’。
對我們常家,對天下人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說著眼中已是淚光閃動,安老太君心中有感,也微微地紅了眼圈。
常夫人抽出一只手來,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繼續說道︰「您也知道,遭了那場難,家里的東西都叫抄了去。雖說老爺平反之後還回來一些,可絕大多數都不是原來的東西了。
數來數去,也只有這對鐲子能略表心意了。解家的姑娘就是我們常家的姑娘,太君,沐蘭,你們若再跟我外道,我可就要傷心了。」
沐蘭不好再推辭,便看向安老太君。
「長者賜不可辭,常夫人一番心意,你便收下吧。」安老太君發話道。
沐蘭應了聲「是」,跟常夫人鄭重地道了謝。
常夫人又拉著她說了一陣子話,將她夸了又夸,才放她到安老太君旁邊落了座。
下人重新上了茶,常夫人也不問沐蘭的身世來歷,只跟安老太君說些閑話。說到成宣長公主的掌上明珠湘河郡主至今還沒有許配人家,便提起自家兒子來。
「我那三個兒子,只有老大是先前就成了婚的,老二老三叫耽擱了,至今還沒個著落。依著我們老爺的意思,如今新朝剛立,朝中局勢尚不明朗,先不急著給孩子說親。
話兒是這樣說,孩子年紀也都不小了,我這當娘的哪兒沉得住氣?暗地里相看過幾個,可惜沒一個合適的。」
說到這里啜一口茶,話風一轉,便轉到了沐蘭的身上,「說起來,沐蘭也到了該許親的年紀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