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心頭一喜,安雪不曾帶著替換的衣裳,要換只能穿沐蘭的。
國公府就這麼一個活寶貝,什麼樣的好東西不緊著往沐蘭身上堆?沐蘭的衣裳隨便拎出一件兒來,都夠普通人家吃上小半年的。等上過安雪的身兒,哪兒還有再要回去的理兒?
況且她本就打著讓安雪和沐蘭好好相處的主意,小姑娘沒見識心眼兒疏松,可不比安老太君好籠絡得多?一旦籠絡住了,往外掏東西也便宜。
有安雪從中牽線,再叫安玉松使使勁兒,說不得連兒媳婦兒都討到手了。
肚腸里打定了盤算,忙推一推猶自扯著裙子泫然欲泣的安雪道︰「快跟你表姐去吧。」
又欣慰地看了安玉松一眼,心說不愧是她兒子,這盞茶水潑得真叫個妙。
安玉松哪里知道于氏在想什麼?因自個兒方才毛手毛腳犯了錯,正][].[].[]窘迫得無地自容,漲紅著一張臉,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安老太君將他的神態瞧在眼里,便吩咐紅玉道︰「叫人領著松哥兒往園子里轉一轉吧,長輩們說話兒,他一個小輩的插不上嘴,干坐著也是無趣。」
「對對對,听你姑祖母的,去轉一轉。」于氏忙不迭地接起話茬。
來了幾回都沒有機會往里頭去,只知道國公府大得嚇人,卻不曾見識過有多少個院子,多少間屋子,園子里又是何等風景,恨不能跟著兒子一道轉轉去。
安玉松心里感激安老太君替他解圍,那聲「多謝姑祖母」便說得格外真誠。出得門來長舒了一口氣,窘迫剛剛退去,想起沐蘭又止不住面紅心熱。
裝作賞花,透過月亮門張望,恰好瞧見沐蘭引著安雪往後走。藍衫白裙的身影在花木之間一閃而逝,卻叫他生出無限的綺思。手抓著花枝看住了,不知不覺捻碎了一地的落花。
回到郁汀閣,沐蘭立時吩咐丹祿開箱子,挑身兒衣裳出來給安雪替換。
安雪進了門便轉著眼珠著四下里打量,原本只覺著沐蘭穿得好,哪兒知道屋子里的擺設更好。不說旁的,光是屏風就叫她大開眼界。又是插屏掛屏,又是炕屏桌屏,一整套俱是嵌碧玉的,雕成翠竹山水圖案。
她想不到素潔清雅上頭去,只知道這樣大塊大塊的玉石值錢得很。東模模,西瞅瞅,瞧著什麼都眼熱。
沐蘭只當她是小孩子心性,並不在意,瑞喜幾個卻暗暗皺眉。
于氏領著安雪過府幾回,回回拎幾樣薄禮,換得盆滿缽滿回去。府里的下人當面不敢議論,背後怎不說嘴?風言風語的沒少刮到郁汀閣來,瑞喜幾個還當言過其實了,將下頭嚼舌的婆子丫頭訓斥了一頓。
今兒親眼見識了,才知道下人們議論說這位表姑娘眼皮子淺沒規矩,實不曾冤枉了她。
安雪絲毫沒覺出自個兒討了人嫌,在外間轉得一圈,又探了頭往里間張望。
瑞喜一個眼色遞過去,寶福趕忙上前一步,擋住門口,「表姑娘,您請坐喝茶吧。」
隔著簾子,安雪沒瞧分明,又不好推開寶福硬闖進去,只得轉回來,在羅漢床上坐了。端起茶盞喝了兩口,便盯著沐蘭的衣裳贊道︰「表姐這衣裳可真好看,我就沒有這樣的。」
沐蘭素來不是個小氣的,趙重華在她這兒相中了什麼,她眼楮不眨一下就送了。平常日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院子里的大小丫頭也都沒落下過。
安雪說這話兒分明就是想討東西,寶福唯恐沐蘭大方慣了,張嘴便許了送她,忙將攢盒往她跟前推一推,「表姑娘,您用些點心。」
安雪依言模了塊點心,一面啃又一面拿了眼去 著沐蘭脖子上的珍珠長鏈,「表姐這鏈子也好看得緊,我也有一串,不過比你這個短了一截子,珍珠也不如你這個大,不如你這個亮。
我娘叫我先將就戴著,等我爹身子好了能攢下錢兒了,再給我換好的。我回去同我娘說,就換一串跟表姐這個一樣的。」
前一回張嘴還算得委婉,這一回便是點著名兒地要了。
寶福心里有氣,話頭兒攔得還格外快些,「哎呀,丹祿是挑衣裳去了,還是請裁縫做衣裳去了,怎的這半日還沒好?」
每回來國公府之前,于氏都要耳提面命,叫女兒扮得憨厚可憐一些。安雪在江州老家原是驕縱慣了的,一時半刻還能縮起脖子裝相,幾次三番叫寶福壞了好事,那火氣便壓不住了。
將手上點心往攢盒里一扔,立了眉毛訓斥道︰「主子說話,哪兒有你插嘴的地方?這樣沒規矩的丫頭,表姐怎還叫她在跟前兒伺候?合該提了雙腳發賣出去,看她還敢不敢多嘴多舌?」
這回不光瑞喜幾個,連沐蘭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莫說寶福這番作為是一心為她,便真個沒規矩了,也沒有叫個外人越過她來教訓的理兒。
心中不悅,可也不願同上門做客的人撕破臉,淡淡地道︰「我房里的丫頭叫我寵壞了,還請表妹莫要見怪。」
頓得一頓,吩咐寶福,「你去瞅瞅,衣裳怎還沒挑好?」
寶福氣得臉兒都紅了,強忍著應了聲「是」,撩開簾子進了里間。
沐蘭的個頭兒在同齡人中本就算高的,加上這幾個月吃得好動得多,就跟春天的柳枝一樣迅速地抽了條,比安雪高出一頭有余。丹祿同梳財兩個挑了半日也沒挑出一件兒合身的,正犯愁呢,就听見外間鬧起來了。只隔著有些遠,听得不甚真切。
等寶福氣沖沖地進來,把事兒一說,也叫氣得不輕,干脆把箱子一合,指了梳財道︰「我瞧著你的身量同表姑娘差不了多少,你去尋一身兒你的衣裳出來給她換了就是。」
梳財往門外張了一眼,小聲兒地道︰「這怕是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姑娘才來的時候還穿過瑞喜姐姐的衣裳呢,她比姑娘還高貴不成?」寶福本就是個潑辣的,這會兒人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兒就更沖了,「便是咱們的衣裳,也比她原來那一身兒好得多。」
梳財不好逆了兩個姐姐的意思,回房挑出一身前幾日才做的夏裳。唯恐出來進去叫安雪發覺,鬧開了不好看,藏在懷里繞到窗下,叫丹祿剪了窗紗,將衣裳從縫里遞進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