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裕說完,又覺得身上冷了幾分。
酒壯慫人膽,他暗暗鼓了一下氣︰「我當日便覺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直到,今日在鄰國檔案錄里看見一幅畫像才想起來。」
說完他從寬大的袖口處模索著拿出一幅畫卷遞到連陌跟前,連陌面無表情的接過,展開後整個人僵在了那里,只听凌裕接著說道︰「此人是去年北沐剛封的太子,因為一直游歷在外,是以就是許多北沐的大臣之前也從未見過他,據北沐傳來的消息,這位太子如今並未娶妻。」
連陌抓著畫軸的手不斷收緊,周身寒氣肆虐,凌裕急忙從他手中搶過畫軸︰「這可是要還回去的,弄壞了可不行。」
他心中哀嘆一聲,從前的連陌雖然冷漠,但是那是一種漠不關心的冷漠,不像如今這般,不時的周身散發著令人遍體生寒的冷氣,而且越來越喜怒無。常了,好似只要是那個女子的事情,都能使他失態。「如今她在哪里?」
凌裕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被他冷眼一掃瞬間打通了腦中的經脈︰「哦,那個,霧隱傳來的消息不都在您那嗎?」。
凌裕話音剛落,抬頭已不見了人影,他抽了抽嘴角,這樣完美如仙的人,如今也有了軟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畫軸,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呢。
連陌回了昭王府,對迎來的白慕只一句話︰「叫朱由來見我。」
說完便進了書房,朱由進門叩拜︰「世子叫屬下所謂何事?」
「她如今在何處?」
朱由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我們的人最後一次發現沈姑娘的行蹤是在城外三百里的官道上,之後再無蹤跡。」
連陌負手而立,頎長的身體挺的筆直︰「限你三日之內,我要知道她的行蹤,不然,自去領罰。」
朱由恭敬地作了一個揖,起身迅速離開。
天景十九年四月二十四,這是金耀皇朝三年一次的祭天之日,所有皇室宗親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子女都必須參加,天還未亮沈清就在玉梅的服侍下起身梳洗,她如墨的青絲攏在腦後松松的挽了一個髻,沈清制止了玉梅想要往她頭上插的金玉釵環,她從盒中挑出一枚紅瑪瑙瓖白玉蘭步搖,斜斜地插在發間,耳上戴著白石梨花耳墜,身著白底海棠撒花齊腰襦裙,外罩同色花紋的及地長衫,她膚白如玉,皓齒紅唇,看得玉梅兩眼發直︰「小姐,要是你的模樣被這皇城的公子們看到,恐怕媒人會把我們沈府的門檻踩爛。」
沈清輕輕一笑︰「別胡說了,我現在已是有夫之婦了。」
玉梅哀嘆一聲︰「真是可惜了小姐這副好相貌。」
待到收拾妥當,已是卯時,沈清和沈御史上了馬車,與門口的三位姨娘和沈拓揮手道別,皇家的祭祀雖然要求五品以上的官員家眷必須參加,但是這家眷只包含了正妻和嫡出子女,是以,姨娘和庶出的子女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馬車陸續到達皇宮的北兆門,沈清同沈御史下了馬車,在宮人的帶領下往祭祀的霄雲殿走去。霄雲殿,是一個可容納上千人的露天大殿,中央設高台,高台周圍拔地而起十二根蟠龍柱,台上擺放著各色的祭祀用品,台下設矮木圓凳,第一二排是皇親貴族,官員被安排在三排以後按品級依次落座。這是沈清第一次參加皇家活動,三年前她正好還未及笄,是以並未參與,如今卻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沈府離北兆門較遠,是以他們到達時除了皇上和太後,其他人幾乎都已經進了霄雲殿。
沈清隨著沈御史進入霄雲殿。
她迎著清風緩緩走來,眉目如畫,煙波流轉,白玉無瑕的肌膚吹彈可破,清雅又不失莊重的裝扮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形,她嘴角微微含笑,如同天上的仙子誤落人間。
無數驚艷,贊嘆,艷羨,嫉妒,垂涎的目光向她襲來,她邁著優雅的步伐,端莊而嫻雅地走在沈御史身側,不理會眾人各色的目光。沈御史攜著沈清行至眾位皇子跟前,躬身一揖︰「臣攜小女沈清見過各位殿下。」
沈清亦上前一步行了一禮︰「見過各位殿下。」
連澈撇了眼眾人還有些回不過神的樣子優雅一笑︰「沈御史不必多禮,請入座。」
兩人道了聲謝後在第三排的最右側坐下,他依舊俊雅如風,只是談笑間更多了許多高貴和從容,看來這幾個月,他和三皇子的爭斗並沒有落了下風。
沈御史同坐于中央的林太尉打了聲招呼,林之言直直看著女子雲淡風輕的臉,張了張口,輕聲喚了一句︰「弟妹。」
這個稱呼,從生疏到苦澀,最後變成他心里拔不掉,動不了的一根刺,不時的撥弄,就能讓人錐心的疼。
沈清抬頭對他回以一笑︰「大哥。」
林之言點頭,垂了眸子,遮住眼里無處遁形的不倫,她永遠只能是他弟妹,那個風清樹香的早晨,她彎身敬茶的一刻,他清楚听見了自己心中那從未有過的震天雷動,然而這一切,在瞬間過後,唯余寂涼。
正坐在他們身後的凌裕不由苦著臉抽了抽嘴角,這是什麼狀況,此時他真希望一時眼拙認錯了人,可雖只見過一面,這女子身上淡然出塵的氣質,世間斷然不會再有第二人。
他起身走到一邊,對著門口一個小太監招了招手,小太監顛顛地小跑過來︰「凌大人有什麼吩咐?」
凌裕壓低了聲音︰「世子怎麼還沒來?」
小太監搖頭︰「適才奴才去催,世子殿下只說一會就來。」
凌裕泄氣道︰「罷了,你等著」
他走到筆案邊,迅速寫下一行字,稍稍吹干後遞到小太監面前︰「把這個親手送到世子手中,路上不要耽擱,快去。」
小太監一邊應聲一邊忙不迭地往殿外跑去。
直到祭天大典快要開始時連陌才施施然趕來,只是微微比平時快了三分的步伐泄漏了他心中一絲焦急,他依然是一身白袍,行動間衣袂飄飄,風起時訴不盡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