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妍是何許人也?
她不是毒蛇猛獸,更無三頭六臂,不會飛檐走壁、踏雪無痕,拿起一斤重的刀還會砍傷自己,身無六尺八,眼非銅鈴,虎背熊腰與她無關,沒有一口鋼牙,耳不招風。
她有點胖……好吧,是嬰兒肥,有張滿月似的月亮臉,全身軟糯糯的像沒有骨頭,見了誰就靠上去。
不可否認地,她算是頗有姿色,身材雖豐腴但膚質白女敕,渾圓有致,捏下去的肉不可思議的有彈性,宛如香軟的水蜜桃,捏著捏著就很容易上癮,一捏再捏。
她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泡在水里似,叫人看了心硬不起來,冷不防就著了她的道。
「若瑾妹妹,讓我靠一下。」
咻!腰上的翠綠玉佩不見了。
「若瑾妹妹,你走太快了,牽我一下好不好?」
咚!玉鐲子沒了。
「若瑾妹妹,你的頭發真好看。」
嘩!墜著珍珠的金步搖不翼而飛。
「若瑾妹妹……」
那一聲聲「若瑾妹妹」喊得多可親,听來如一家人般親昵,但是誰都沒看清過她是如何出手,只要她靠近身邊一臂的距離內,被她所接近的人身上值錢物品都會離奇失蹤,再也找不回。
一次、兩次,大家還沒懷疑到她身上,可次數一多,還有什麼不了解,就是這個賊兒來光顧。
秦若妍的出身極其普通,鄉野窮秀才運氣好考上二甲三十七名,她父親成了某窮縣的縣令,一待三任升不了官,始終是七品芝麻官,又稱萬年縣令,沒什麼作為,考績平平。
有幸的是,他娶了興武侯府二夫人周氏的表妹,表姊妹自幼感情就好,秦若妍也就順理成章攀上趙家這門親。
秦若妍本名秦心妍,只是為了攀附權貴,她特意改了中間的字,趙若瑾、趙若瑜、趙若瑩,都有個「若」字,她叫若妍顯得親近些,外人听見會以為她也是興武侯府的姑娘。
說起來她比趙若瑜有眼力多了,知道趙若瑾屋里有許多值錢物事,常常不請自來的裝熟,好像她真是府里的小姐,使喚起大房的丫頭、婆子有如自家的下人,派頭大得很。
不過面對趙若瑾時,她是十足的殷勤,簡直當親姊妹一樣親熱,見到好東西就會一臉嬌柔的問——我可不可看一下,讓我模模成嗎?我不會弄壞它,瞄一眼就好……諸如此類。
但只要她看過、模過,覺得中意的東西,沒一會兒功夫,那東西就長腳了「離家出走」,再也找不回來。
這還不是趙若瑾聞其名便臉色大變的原因,主要是秦若妍很粘人,一張嘴巴如缺水的魚,張闔張闔一整天也不累,不管人家怎麼明趕暗逐,依然能自說自話的跟人耗到底。
喜靜、怕吵的趙若瑾最受不了她這一點,偏偏她還明知故犯的粘得緊,到了飯點不肯走,妄想和興武侯府的大小姐同住一屋、秉燭夜談,把自己也當成勛貴之後。
所以趙若瑾當然想要逃了,明明是二房的親戚卻賴住大房,說出去真叫人笑話,周氏的臉都被她丟光了,但是她的好姊妹一寫信來訴苦,她又心軟地讓小泵娘來住上幾天。
反正是大房的人在頭痛,他們當看熱鬧也無妨。
「止燕,我渴了,給我一杯加蜂蜜的牛女乃。」腳步聲很輕,似貓行步,是練過功的人足音,慢慢走近,一只手繪古老磨坊的陶杯出現在趙若瑾眼前,那是她親自畫了圖,特地請人陶冶的,一共十二只,只有一套。
她喜歡陶杯的溫度,捧在手里的感覺很好,很質樸,有寧靜中見真章的韻味,白瓷太脆弱了,讓人感到小心翼翼,雖美卻是易碎,只適合觀賞不適合使用,一件藝術品。
「蜂蜜加太多了,有點過甜。」喝多了會膩味。
泡在溫泉池子的趙若瑾香肩半露,灑滿月季花瓣的池面水氣氤氳,淡淡的霧氣往上飄著,像是一絲一絲的小卷風,不斷地飛升飛升,直到淡去,化成水珠又滴落。
她有些昏昏沉沉了,似睡半醒的倚靠池子邊堆壘起的太湖石,雙手捧著微有沉意的陶杯又輕啜一口,牛女乃的香氣混著溫泉的硫磺味,她神情輕佣的闔上眼,享受溫泉洗凝脂的愜意。
「不多,甜得正好。」
是男人的聲音。
怎麼會有男人?
倏地睜開眼的趙若瑾反應極快的想游開,此時的她一絲不掛,赤luoluo的面對一個擅自闖入的男子可不妙。
可是她欺霜勝雪的藕臂才往前劃了兩下,隨即定住,來人很無禮的捉住她雲瀑般青絲,讓她動彈不得。
那是她最大的弱點,她最寶貝的頭發,每日早晚要梳一百五十下才成,來者看來也是知道這一點,輕易地控制住她。
「才幾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真叫人傷心呀!」
這聲音……還真好听,濃濃的醇酒味,又似輕風撩過琴弦,令人意亂情迷,但是誰啊?
她想不起來,先順著他的話裝熟。「你……你先把我頭發放開,咱們再好好敘舊,老朋友嘛!驚嚇到我你也過意不去。」
她將身子壓低,藉由滿池的粉紅花瓣遮掩隱約可見的玲瓏身軀,只露出鼻孔以上的半顆頭顱。
要不是還要呼吸,她八成整個人都沉入池底,鴕鳥心態的想只要瞧不見,沒看到就什麼事都沒有。
「溫泉里的水妖,放了就溜走了。」氤氳中,看不清臉孔的男子發出清韻的低笑聲,似嘆息,似流連,一遍一遍撫著被池水浸濕的油亮黑發,有點過于愛不釋手了。
「我若是妖,你不就是山林里的魅,咱們都不是人。」她探出頭和手,小心翼翼的拉回頭發,盡量不去看身後男子的臉。
怕看清的話會被滅口,綁架犯慣用的手法。
急亂中的趙若瑾很冷靜,不露慌色,她謹慎的與來人周旋著,心想著要用什麼法子才能逃離虎口。
當初這座溫泉莊子蓋好後她只來過一回,因為太忙,也是年歲漸長,不方便出門,如世外桃源般的莊子便被擱置了,如同遺落凡間的明珠,光華雖在卻被隱沒。
今兒個一听到秦若妍要來,她整個人慌亂了,想也沒想的帶著下人入住這個她精心打造的莊園。
真的想不到剛逃離虎口又落入狼爪,她的運氣也未免太背了,今年流年不利嗎?忘了安太歲,沖撞了白虎星。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趙若瑾跟自己生起氣來,都做了兩輩子人還這麼心浮氣躁,不過是一個秦若妍怕什麼,她只是偷東西又不會吃人,和她耗著好過當狼的口糧。
「呵呵……說得好,不是人,那我們做對野鴛鴦吧!扮哥會好好疼惜你……」這丫頭長大了,瞧瞧這臉蛋,還有水面下若隱若現的嬌胴……喝!好大的誘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好一幅美女入浴圖。
「不要!」她聲音略尖的高揚,隨即又覺得過于尖銳怕會刺激到對方,又轉為婉約。
「我是說鴛鴦戲水太無趣了,不如你背過身,讓我著上輕紗,燙一壺酒,佐以幾碟小菜,一世風流莫過如此。」
夠膽呀!丫頭,找男人喝酒。「小美人兒,不要想逃,你腦子里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不逃當盤中飧嗎?真當她傻了呀!「哪是逃,姑娘家面薄,你總要容我害羞一二,何況我這柔弱女子連只雞都捉不動,哪敢在哥哥面前賣弄小聰明,我天生愚笨。」
欺負傻子沒意思,你得意了吧!
這一聲「哥哥」顯然取悅了男子,他白潤修長的指頭往她鼻上一點。「小瑾兒,你長進了,示弱以欺敵。」
他正好知道她水性極佳,能一潛到底,對付起敵人毫不手軟,絕對是你死我活,斷你根,要你命。
小瑾兒、小瑾兒、小瑾兒……好遙遠,又叫人牙根發酸,那個人……秀色可餐。「十七哥哥?」
她喊得很小聲,怕弄錯了人。
「不容易呀!小瑾兒,終于想起我了。」他略帶輕佻往她滑女敕的芙蓉面一模,指尖留香,又放在鼻間一嗅。
一知道是「熟人」,她頓時全身放松。「十七哥哥,你干麼嚇人?我被你嚇得魂兒都跑了三條。」
三魂七魄,無魂附體。
「我長得嚇人?」他打趣著。
「是行為嚇人,你不曉得姑娘家的膽子都很小嗎?」膽小的早被他嚇死了,直接一翻兩瞪眼。
「不包括你。」她打小就是個膽肥的,臉龐看似稚氣其實心底滿是奸狡,精明的算計下一步。
「這不太像是贊美詞。」她語澀的干笑。
她是不怕他,在她成熟的心智中,他一直是個可以逗弄的白衫少年,她以長輩的心態看他,在以前。
過了七年以後,當年那個高的少年長成偉岸男子,肩更寬了,腰腿粗厚了些,債起的手臂肌肉結實如石,連看人的眼神都變得放肆,具有令人發顫的侵略性。
穿越至今十余年了,她頭一次有頭皮發麻的感覺,好像自己成了獵物,被獵食者盯上,一舉一動都難逃其耳目,除了等著被吃再無他法,獵食者太強悍了,動作敏捷。
所以,她怕他了,現在。
「小瑾兒,你冷嗎?我看你在打哆嗦了,可憐的丫頭。」上官靜帶著笑意的眼掃過她浮出水面的肩。
泡在溫泉里還會冷,那才是見鬼了。「十七哥哥,你也說我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麻煩你轉過身,叫我的丫頭進來,總要避避嫌嘛!泵娘家的閨譽比性命還重要。」
「我沒當你是名女子。」他口出驚人語。
難道她像個男人?趙若瑾在水下握拳。
「你是小瑾妹妹。」他的小瑾妹妹。
他的下一句話,讓她怒氣全消,氣憤的臉色由陰轉晴。
真當是妹妹就沒關系,不會有過分的舉動,她可以安心了。
不過,她放心得太早了。
「只是哥哥我也是男人,見到美色容易把持不住,小瑾妹妹可要體諒一二。」他話輕卻危險。
趙若瑾內心在奔馬,很想大罵一聲︰無恥。「十七哥哥放心,妹妹很丑,丑到天怒人怨。」
她幾乎在咬牙了,說出叫人心痛的違心之論,她若不美,滿京城的貴女都該去吊頸了,省得出門嚇死人。
她有必要丑化自己到這種地步嗎?他失笑道︰「可我看到的風景十分宜人,你那里……也長大了。」他盯著她玉頸以下的風光。
練武的人眼楮如鷹目,能看清水底每一寸肌膚,而他所見是滿意的,渾圓有致的少女嬌軀如花綻放。
「那跟燈下看美人是一樣的道理,氤氳的水霧迷蒙了你雙眼所產生的錯覺,水波使人迷惑。」她特意強調他所見不真實,是溫泉散發的熱氣讓人暈了頭,水雉看成鳳凰。
「小瑾兒,你太冷靜了。」冷靜地叫人想摧毀。
看到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與年齡不符的感覺再度生起,上官靜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冷靜礙著你嗎?兩世加起來的年紀她都四十好幾了,夠當你祖母。內心如有草泥馬大奔馳的趙若瑾罵在心頭。「我是嚇過頭忘了怕,你要怎麼補償我脆弱又蒼白的小心房?」
「你說呢?十七哥哥不敢說什麼都有,但家大業大,用銀子鋪地,金絲織瓦,砸碎了翡翠血玉來抹牆,用葡萄美酒養魚。」他說得有如天下財富盡在他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西南是一片貧瘠地,多沼澤,少平原,長年瘴氣重,耕種不易,毒蟲密布,百姓能依賴的生計不多,吃蟲、養蟲是稀松平常的事,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麼都敢入口。
也是拜趙若瑾所賜,他們知道香料、藥材能買錢,價錢還不低,在經過上官靜一番穿針引線的統籌下,這兩樣常見的尋常物事使他們致富,漸漸的從赤貧轉為小有積蓄。
趙若瑾也要賺一手,收購價不會給得太高,但對西南的百姓而言,那已經是活菩薩的行徑,至少論斤論兩的算,她從未少給過一文錢,該多少就多少,不會從中克扣,不像某些無良商人不僅收回扣,有時貨物拿了就走,只說下回再結。
可再也沒有下回了,壓根沒給半文錢,純粹是土匪行為,只是打劫的方式比較含蓄。
純樸樂天的小老百姓只好認了,不然還能怎麼辦,他們不知道商人的住處,無法上門索討,期盼下一個商人能厚道些,多少給點銀子好過冬,他們只要有口吃的就很滿足了。
所以趙若瑾的童叟無欺,論斤計價的現收現給,在這些活不下去的人眼中是恩澤于民的大神,他們尊敬她,也願意將最好的香料、藥材賣給她,好人應該得到好報酬。
因此趙若瑾的香藥行越開越大,鋪子也一間一間的買,如今幾乎佔了大楚三分之一的香藥供應,一些百年老鋪還常向她調貨,以補不齊。
不過最大的贏家應該是上官靜吧!
西南一帶太遼闊了,所采集的香料、藥材只是所見的一二罷了,還有更多的珍寶隱藏在無人所知之處,除了賣給謹記香藥行外,他還能將剩余轉售相鄰各國。
而他最賺錢的是玉石、皮毛,尤其是本地所產的翡翠品質極好,每每都能賣出高價,讓他收入大增。
他將賣玉石、皮毛賺來的銀子用于改善百姓的生活,整頓軍備,獎勵農耕,使百姓們得以安居樂業,再也不用為貧窮所苦,人口也激增,處處是和樂景致。
這幾年算是他過得最快活的日子,皇兄忙著應付日漸長成的皇子們,無暇牽制西南的動向,他才得以喘息休養生息,將要亂不亂的西南做一番整理,鞏固實力。
「十七哥哥,你不要引我眼饞了,這些年你送我的玉石質地都不錯,我想我能騰出手開間玉石鋪子。」錢沒人嫌多,與其讓人見了眼紅想索要,還不如自己拿出去賺。
趙若瑾不像趙若瑜那般愛與人往來,一有什麼會便非去不可,但她也有幾個不能不去的人家,人家下了帖子邀請,她一次、兩次回絕,還能次次托詞不赴宴嗎?那些人非富即貴,最是好面子,請了你不來就是不給我臉面。
因此她一年還是會出門幾回去作客,身為興武侯府大小姐,她總不好什麼都不戴地素著一身出府,至少鐲子、簪子等配件齊全,質地還不能太差,免得給府里丟臉。
貴女們都是識貨的,一看到她佩帶的美玉難免眼眯了一下,有意無意地詢問在哪里買的,想買更好的玉石好炫耀,她們不怕貴,只怕買不到,別人有我為什麼沒有?
「小瑾兒,你賺那麼多銀子干什麼?」他最了解她的身家,她有一半的銀錢來自他的貢獻。
她笑得讓人發涼。「用銀子砸死我日後的夫婿。」
猛地一咳,上官靜氣岔地以為自己听錯了。「用銀子……」「砸死他。」她接話。
「為什麼?」每次覺得離她更近一步了,她便會出奇招叫他招架不了,她這麼想……呃,多久了?
趙若瑾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財大就能氣粗呀!男人能三妻四妾,有權勢的人家更不只這個數,而女人多可憐,只能從一而終,除非夫死才能改嫁,我若不多弄點錢,怎麼壓得住夫家,丈夫敢搞七捻三的玩女人,我就花錢請人斷他的子孫根,把他的家毀得七零八散、家破人亡。」
聞言,他眼角一抽,忽然覺得某個地方疼起來。「也有潔身自好的。」
「十七哥哥瞧過?」不生二心的男人很不多,她家是有幾個,其他府里的好像沒看過。
「……」他語塞。是男人誰不盼著嬌妻美妾、俏婢如雲,鮮少有人能守著一妻終老,就連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日後會不會移情。
「十七哥哥,你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池子外頭有人看守。」遮不住他放肆的目光,她索性不遮了。
趙若瑾有股你橫任你橫的悍氣,維持在池中低蹲的姿態與他對望,她坦然的神情使人自慚形穢。
「小瑾兒,你忘了止鶯、止燕是我的人,我來了,誰敢擋。」他一身狂妄,霸氣側漏。
誰曉得你會貿貿然出現,西南的蟲子多到你待不住嗎?「十七哥哥,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骨節分明的白晰大手往溫泉水里一放,輕輕攪動,小小的水流漩渦在手邊形成。
「再泡下去我就要暈了。」頭好昏……
什麼?!上官靜臉色一變。
「你……你們快調一杯蜂蜜水來……要快……」
趙若瑾話才一說完,頭就低了下去,失去知覺的她身子一軟滑入池底,把一旁逗弄她的上官靜嚇得失了血色,不管不顧的「噗通」一聲,連衣帶鞋的躍入池中,將昏死的嬌人兒撈起。
他顧不得大手下感受到的肌膚有多滑女敕,細如凝脂,心里想著的只有救人,同時也懊惱自己太輕忽了,沒注意到她染紅的雙頰不是害羞,而是溫泉水泡過頭了,她體弱撐不住。
一陣手忙腳亂後,面色稍微恢復正常的趙若瑾已在丫鬟服侍下穿上寢衣,呼吸平順的躺在床上,泡過溫泉的她皮膚特別光滑,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似,水女敕水女敕地透出光澤,雙頰有淡淡的粉紅光澤。
小丑丫頭變美了。這是盯了芙蓉嬌顏看了許久,上官靜有所感悟——叫他挑動皇子們內斗他好月兌身的小丫頭,長大了。
記憶中,那是張缺了門牙的粉女敕小臉,不難看,但也稱不上麗質天生,他以為此行前來會看到一名容貌清麗的小女人,沒想到她比他想象中還要美上f分,美人如玉,清媚多嬌。
坐在床邊,上官靜看著這張面容沉靜的嬌顏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忘了要動,有些沉迷的撫了撫她細膩得不可思議的粉頰,目光柔如水,看不膩地想著她清醒時有多可恨,一張嘴能氣死活人。
當趙若瑾舒服地睡了一覺睜眼時,屋外天色已經暗了,她想起在溫泉池子發生的事,眸子閃過一抹慌色,她先看看自己的身子,見已穿上衣物,這才松了一口氣。
驀地,窗邊的一道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個美得叫人心動的男人,長長的睫毛往上卷翹,留下蝶翼似的陰影,微閉的眼看得出疲憊,眼眶下出現青色,但不減他的俊美,抿緊的唇像玫瑰花瓣,紅得艷麗。
看到這樣一張美顏,趙若瑾心跳加快,她不否認她就是個顏控,一見到美麗的事物就忍不住想收藏。
她看著他的臉,看得痴了。
「想什麼?」
上官靜忽地出聲,趙若瑾嚇了一跳地這才回過神。
「你醒了?」看他睡得沉,她不好打擾。
「本來就沒睡,閉目養神而已。」放下翻了一半的書,一雙長腿優雅地走至床前,他不避諱地坐上床邊一張雕花香楠圈椅。
騙人,都打呼了。「你怎麼進京了?」
「不先問我有沒有對你無禮處?」他挑眉,似要看進她心底深處,看看那里隱藏了什麼。
「我信你。」有沒有事她身體清楚。
「我不信自己。」他居然沒趁機佔點便宜,太失策。
趙若瑾嘴角上揚。「我是你的小瑾妹妹。」是妹妹就下不了手,相信他還沒那麼禽獸。
「我抱過你。」現在回想實在太吃虧了,他只顧著撈人,沒多看一眼汁多鮮女敕的果實。
「然後呢?」她可以不認帳。
「抱過就是我的。」一說出口,他頓感胸口舒暢。
她嗤哼一聲,「看你這長相,抱過的女人肯定不少,你要一個個都納入後院不成?少哄我這個不經事的。」
一想到自己中意的美男被人左煎右炸的吃過了,她心里不禁有小小的不快,好白菜被豬拱了。
「一個。」
「什麼?」
「一個。」他指著她。
「只抱過我一個?」她先是訝異,繼而不信,而後是慢慢睜大眼,細細咀嚼他話中之意,他……有二十一了吧?
在這十五、六歲就當爹娘的年代,過了十八歲就算大齡,而他不只十八了,看看人家大皇子、三皇子幾個都有孩子了。
「我不喜歡被人踫。」意思是她很幸運,該感激涕零,因為她,他才破了戒,還不欣喜萬分的故作嬌羞。
「你有怪癖。」她一如小時候的直言,不怕得罪人。
上官靜眉頭一抽,真想把她歪話一堆的嘴巴縫合。「你沒一句好話嗎?修養差的都會被你氣死。」
「想听好話找奉承你的人去,我在溫泉池畔驚嚇過度,尚未平復。」她不求他賞飯吃,沒必要伏低做小。
幽深美目一睞,頓時光彩奪目。「喜歡我送你的玉石鈴鐺、玉石風鈴嗎?這回我帶了不少紫玉……」
玉石?!她雙眼一亮,變臉之快叫人傻眼。「十七哥哥,你遠道而來累不累,要不要去泡溫泉解解乏?我讓人準備一桌好酒好菜給你接風,既是兄長,可不要跟我客氣。」
「諂媚。」看不下去。
「有用就好,十七哥哥听了不牙酸,咱們什麼都好提。」要說酸文她也會,只是沒遇到值得說的人。
「哼!有便宜還不都讓你佔去了,你還想榨干你十七哥不成?」得寸進尺指的就是她這種人,有縫就插針。
趙若瑾臉皮厚度有三寸,不在乎他的冷嘲熱諷。「說真的,你到底進京干什麼,皇上下旨召見嗎?」
「他沒召見我就不能來?」他不是當年的上官靜,由著皇上呼來喚去,防他如防賊。
「你無詔私自入京?」她心口一驚。
上官靜冷笑地一指推她眉心。「你沒听說嗎?」
「听說什麼?」
「皇上要為我指婚。」說什麼太後不忍他孤身一人,意欲玉成好事,使其兒女有望,綿延子嗣。
山高皇帝遠,他也管太多了,剛擺平皇子們又來尋他麻煩,真以為江山坐得穩當,沒一點波動嗎?
「哪一家?」她面上有著隱隱的興奮。
見她眼帶笑意,上官靜眸深如墨。「寧家。」
「長公主府上?」駙馬還有未嫁的妹妹?
「寧語嫣。」
「喔!寧語嫣……啊!等等,寧語嫣不是……她要喊你舅舅吧?」皇上還沒老怎麼就昏頭了,這是luan倫。
長公主是靜王長姊,雖是不同母也是同個父親,她的女兒也有皇室血統,怎麼也不該錯配。
雖然史上也有外甥女下嫁舅舅的例子,但那是昏君所為,皇帝雖平庸但不算蠢啊,干麼出昏招,近親通婚會生出不正常的孩子,有的天生肢障,有的五指不齊……
咦,等等,這不就是皇上所要的目的吧?亂了輩分所出的孩子無一健全,那就爭不了權了。
太……太惡毒了!毀了這個弟弟一生還不夠,還要禍延子孫,叫人幾輩子沒指望,漸漸沒落。
「所以我讓人上興武侯府提親。」他看著她,眼眸中仿佛跳動著黑色火焰,既深沉,又冷冽。
「是喔!上興武侯府提親的確是好計策,正好避開……」她忽地一怔,舌頭被貓叼了似的抖了一下。「你……你……你到我家……你跟誰提的親?」
「老侯爺。」興武侯不會點頭。
趙若瑾嘴唇輕顫,「你提的人不會是我吧?」
「寧語嫣和你,你認為我會選誰?」顯而易見。
「你……你害我……」他恩將仇報,當年要不是她救了他,西南早就沒有靜王。
一听她語帶凝噎的指責,上官靜才小有愧色的撫撫她烏溜青絲。「我也是被逼得無路可走。」
「那你干麼選上我,我和你有仇?」把仇人拖下水,要死一起死,我不能活,你也死吧!
他一噎,苦笑,「我會對你好的。」
「哪里好了?一個王爺會有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四名貴妾,底下服侍的美人兒更裝滿一園子,有個王爺丈夫那我怎麼弄死他,禍害他一家人。」
上官靜一听,臉色無意外的黑了一半。「你連我也想弄死?」
「不然我賺那麼多銀子干什麼,世上有比當寡婦更快活的嗎?」不能不嫁,那就選條對自己有利的路走。
她還特地和她娘提了,她的婚配對象不用大富大貴,只要人長得不難看的小盎之家,事先言明十年內不許納妾,等正室生了兒子再討論,私下養外室更是不可行,一經查實便和離。
其實她還是有分寸的,只要這戶人家不虧待她,夫有二心便斷緣,讓她帶著嫁妝和孩子出府,她樂于成全丈夫的「真愛」,祝福他們一生恩恩愛愛,舉案齊眉,鶼鰈情深。
反之,既想要魚又丟不開熊掌,她不介意親手埋葬親夫,誰對不起她,她便從誰的身上討回來,有錢還怕買不到甘願去死的人,為她一刀捅死負心漢。
門戶低才不敢找上興武侯尋釁,就算知道她買凶殺人也不敢聲張,權勢大過天,她有個好爹。
她打算得很美好,前提是,她的夫君不能是個王爺呀!不然她的計劃全然無用,美好的獨居生活也化為烏有。
趙若瑾是想,若嫁了個肯守著她過一輩子的好丈夫,她便和和樂樂的和他過,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友愛小泵小叔,不與妯娌起紛爭,安分守己的當她平庸的後宅小熬人。
要是真過不下去了,和離是最後的退路,你情我願的各分東西,緣分盡了誰也不勉強,各自心寬。
最壞的情形是男人不放手,想拿禮教來壓她,那就真的對不起了,她真的覺得死了丈夫更快樂。
「你有沒有想過孤兒寡母會備受欺凌,家中沒了能頂天的男人,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她想得太天真了,帶著一筆財富的寡婦是塊肥肉,將有許多心術不正的人想往她身上割肉。
「我多買些護衛不就得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男人的女人也能頂起一片天。」她不就開了米行和香藥行。
上官靜氣悶地彈她腦門。「你連止鶯、止燕都收服不了,還想買護衛?有時銀子買到的不是鬼,而是催命閻羅,人心不可測,不會每個人都忠心,只要有一個心懷不軌就夠你後悔莫及。」
她承認他說得有理,但她不想讓他太得意。「那是我只把止鶯、止燕當作會武功的侍女來用,不是殺手,我要她們的忠心干什麼?時候一到就放出去了,不會永遠跟著我。」
比起止鶯、止燕,她還比較信任溫香、軟玉,她們才是打小陪伴她長大的人,情誼深厚,其他人取代不了。
止鶯、止燕再好也是別人的,終有一天要還回去,她只是借用,所以她能容忍止鶯偶爾的不敬,因為她不是自己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事實證明,她們確實靠不住,雖然她並非兩人的正主兒,但好歹有多年的主僕之情,可是上官靜一來,她們毫無二話就讓開,連通報一聲也不肯地任由他闖入,渾然不曾顧及男女有別,同為女子,她們不曉得名節有多重要嗎?
不過,怪不得人,那是人家的正主兒,她算什麼?平日肯屈就為婢已是委屈了,她還哪敢要求忠誠。
經過溫泉池子那件事後,趙若瑾也有些心冷了,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的對待她們。
背主,是相當嚴重的事。
驟地,上官靜低笑,「可惜你不能如願,她們還是會跟著你,陪嫁入我靜王府。」
一瞪眼,她惱道︰「你允了她們什麼,通房?良妾?」
如果是,下一刻她們便會被逐出府,她可沒那麼大的雅量替人養小老婆。
「你想多了。」就只是死士。
惱意上心的趙若瑾氣到肝疼,她改弦易轍的軟了聲調,「十七哥哥,這件事我爹娘還不知情吧?你要死就一個人去死,別拖著還想多活幾年的小瑾妹妹,祖父那邊我去說,就說你被門板夾到頭說了渾話,那件事不算數。」
他被氣笑了,拉過她縴薄雙肩,咬上粉敕唇,廝磨了一會兒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她。
「死也拖著你,你認命吧!王妃,我生則你生,我死……就葬在一起,你和我。」
上官靜對她還有憐惜,只說葬,不談誰先死,那是以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