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嬌 第九十八章 王西語蒙寵

作者 ︰ 斑之

軍臣每每想起祖父昔年風采,總難免豪情萬丈。

在他眼里,匈奴人從小就長在馬背上,吃肉長大,天生就是戰士。而漢人除了文文弱弱望著新開的花、落下的太陽吟幾句詩,還會什麼呢?

他們拿什麼和以強者為尊的匈奴民族戰斗?

就更不要說這個叫老祖母當家給幾乎趕下寶座的兒皇帝,即便在邊關弄些小伎倆,但到底不過是剛生的鳥兒叫的歡。

戰馬、軍隊、血液里的戰意,他們有哪一樣比得過草原上的勇士呢?

但是,得給這個兒皇帝一點臉色看看了。

漢朝幾十年的平定下來,其國力遠非昔日可比了。

富叫人不愁吃喝,也叫人心生懶散。

過慣了安定日子的漢人已經厭戰了,他們只願意把這種殷實的日子過下去,心已經渙散了,他們真的還能心甘情願地響應他們兒皇帝的征召嗎?

小孩子總是會熱血沸騰的嘛,既然想鬧出點新氣象。

那麼就再向長安派去請求再次和親的使者,看看這個兒皇帝是受辱還是憤而起之?

漢皇帝要還是和親,再想反抗的時候他的朝廷就先不準了。

要是興兵,正好一戰打的他永遠翻不了身!

軍臣單于快意地大笑起來,大聲道︰「來人,筆墨伺候!」

建元六年,九月中匈奴再遣使者赴漢求親。

似乎是一夜入了秋,長安城涼爽了下來。熱的像蒸籠一樣的天氣終于一去不復返了,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秋高氣爽,真是天涼好個秋啊。

長安市井街頭傳遍大街小巷的還是前陣子朝廷在南越的威風,大家都說皇帝到底是高祖的後代,那是在娘胎里就會打仗呢。

宮中金豬送懷之夢也早就傳到了市井間,叫大家又多了些茶余飯後的談資。于平頭老百姓而言,豬代表著富足代表著安逸,他們對皇帝的期望就又高了一層。

十月的一天,打長安城東門馳過一隊漢騎並匈奴使者。有那年紀稍微長點的就嘆了口氣,不忍心地說︰「唉,為公主難,為宗室女就更難了。」

他小小的孫女很不解,拽著他的衣袖直問他︰「爺爺,為什麼啊?娘說館陶公主就夠威風了,她的女兒還當了皇後就更威風了,哪可憐了?」

老者俯身無奈一笑︰「你還小,還不懂咱們漢朝的平安都背負在這些弱女子身上呢。她們千里迢迢嫁到異邦,但匈奴人能喜歡她們嗎?就是生了孩子也拿她們當外人一樣防著,難呢!」

小女孩一雙大眼楮,撲閃著光芒,似懂非懂。

可惜的是,連民間老者尚為宗室女遠嫁而心酸。獲得了更多既得利益的上層階級卻似乎麻木起來,劉徹就和親與否問題征求朝臣意見時,有的朝臣竟然公開言稱能以最低限度獲得和平何樂而不為之?

劉徹當即大怒,質問身為漢臣卻能洋洋自得地說出如此屈辱的話不覺得愧對列祖列宗嗎?

他知道和親勢在必然,朝廷現在還沒有可一戰之力,還需要像祖母臨終前叮囑的那樣要忍耐要發展,但他實在沒有想到朝中竟然有人已經視這種恥辱為恩典了。

和平,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說。

如果是漢強于匈奴,那麼和平就是漢想給就給的賞賜了。

他心下發寒,當廷免了進言朝臣的官職。群臣默默然,不敢勸。

李廣從這片沉默中出列,肅然道︰「臣李廣歷任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太守,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即刻出征,揚我大漢國威!」

他這席話說的擲地有聲,叫劉徹心里痛快。劉徹贊賞地看了這個叫匈奴為之色變得飛將軍一眼,「皇後說的對,李廣用在未央宮衛尉,實在是糟踐了。」

李廣慌忙道︰「不,為陛下同皇後守衛宮禁並不屈臣。」

劉徹含著贊賞和鼓勵,「程不識將軍已經去了邊關,想必李將軍也很想念同他並肩作戰的日子吧。李廣,朕任命你為雲中太守,即刻走馬上任。」

李廣沒有推辭,納頭拜謝。

于他而言,的確宮禁像個鳥籠子把他圈的快忘記了在戰馬上呼嘯草原的感覺了。

殿上一陣議論之聲響起,誰都看出來了陛下這是求戰之心已有。大行令王恢就出列高聲振奮道︰「陛下,臣是從邊軍出身的。臣深知漢匈歷來靠和親保持友好的時間不過幾年,漢匈必有一戰既然戰爭不可避免,不如放手一戰。臣建議廢除和親制度!」

劉徹暢快大笑起來︰「痛快,卿今為文臣,卻沒有忘了武將的本分,很好!」

到底這個朝廷還是有幾個血性之人,這于劉徹而言就足夠寬慰了。

朝臣嘩然,陛下當著他們調任李廣,夸獎王恢。這基本是把向戰之心明明白白地展露了在他們面前,而勸還是不勸就是一個問題了。

太皇太後不在後,陛下大權在握,已不比從前了。

群臣踟躕時,一個身影堅定地站了出來。是御史大夫韓安國,他正色道︰「大行令說的沒錯,漢匈必有一戰,但陛下,決不能是現在!臣也是帶過兵的人,臣絕不是貪生怕死。臣是為了漢室千古基業而說,漢的軍馬騎兵還沒有可與匈奴可戰之力。但如果這戰一旦輸了,將再沒有後悔的機會,我們將面對匈奴更苛刻的條件!陛下!臣望陛下三思!」

或許他韓安國從前之時,所思所想皆是他個人安危和富貴。那麼這一刻挺身而出,直言不諱的他則完全是為了天下黎民而想。

死不可怕,但也要看值不值得。

陛下才智過人,假以時日,必能成此大業。

韓安國冒著觸怒劉徹的風險而進諫,心中已經做好了從此被冷藏的準備。武安侯田蚡急切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何必在這個時候去掃陛下的興?

他視作不見,武安侯跺腳嘆息了一下,心中想道到底還是武將出身,沉不住氣,誰還不知道不能出兵?

可以從長計議啊,可以緩緩勸之啊!

為君者,有幾個喜歡唱反調的臣子?

殿內為之一靜,而後群臣又議論紛紛起來。有人開了頭,主張和親一派又點頭稱是起來。

劉徹的臉色風雲變幻,不一而足,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朝臣們。漸漸地,沸騰的朝堂上靜了下來。

在這片寂靜中,劉徹卻朝著韓安國笑了︰「御史大夫果然是難得的睿智之人,依卿言,和親!」

韓安國這才覺出了虛月兌來,他望著陛下那雙清澈卻又富有穿透力的眼楮,不由心中嘆道︰天子天子,到底有其過人之處!

陛下既然已經看明白了其中關鍵,還能忍下少年人的意氣而和親。匈奴的敗局已現,他大聲道︰「陛下聖明!」

群臣附和︰「陛下聖明!」

劉徹沒有笑,他像吃了死蒼蠅一樣地惡心。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真的邁出這步後他還是忍不住這股惡心。他不耐煩地擺擺手,出殿去。

匈奴來朝和親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阿嬌耳朵里,她不知道漢匈一戰究竟爆發在什麼時候,她可以說只要有劉徹同衛青,漢朝終將實現驅匈奴過漠北的夢想。

劉徹在成長,衛青在成長,這天不會太遠。

所以,在晚上劉徹悶悶不樂地回到椒房殿後,阿嬌就屏退左右︰「陛下,是許了和親嗎?」。

劉徹望著她,自嘲地說︰「對啊,阿嬌,你是不是覺得從前朕向你暢想的那些其實都只是說說?匈奴使者一來,朕還是得乖乖和親!」

他面色陰沉,想必是又想到景帝去世那年匈奴趁機進犯邊境時他發的誓。阿嬌莞爾一笑,上前坐在他懷里,摟住他的脖子柔聲道︰「不,陛下,阿嬌覺得陛下這樣沉得住氣才是真天子。」

阿嬌明顯感受到他為之一顫,他現在很難吧,夢想和現實叫豪言壯語都成了水中花鏡中月。她抱緊他,伏在他肩上輕輕地上說︰「陛下,阿嬌雖不懂朝中的難處,但陛下許以和親並不代表就忘了要一血前辱,不是嗎?」。

她起身,定定地望著他。「相反,阿嬌很佩服陛下,能沉住心,忍住氣。陛下,你總說太皇太後曾說為君者不可以一己之喜好而施政。陛下,你做到了!」

劉徹已然濕潤的眼楮忽然又綻開笑意,他緊緊地抱住她。「嬌嬌,朕有你,真是何其有幸。」

建元六年,十一月漢室再遣宗室女為公主帶著千萬陪嫁遠嫁匈奴。軍臣單于對帳中眾臣大笑︰「兒皇帝果然就是兒皇帝!」漢武帝劉徹痛徹心扉的和親,又為漢室的發展贏來了幾年寶貴的發展時間。

過了冬,轉過年,到了開春時節。和親這一件事總算才在劉徹心中慢慢消化下來,但是為帝者也有三情六欲,也有煩心事和不得不為之事,這件事很快來了。

宮中進了一個王少使,但劉徹卻愣是小半年過去了一次都沒有召幸過她。阿嬌也還是沒有好消息,眼看劉徹都已經二十二歲了,民間像他這般大的孩子都已經書都念了好幾卷了。

王太後很顯然已經著慌起來,在又一次劉徹來長信宮中問安時開門見山地說︰「陛下,你不喜歡王少使,那你告訴母後你喜歡什麼樣的?宮中不能再這般安靜了。」

劉徹望了一眼問王太後,慢慢地說︰「阿嬌那樣,就還可以。」

王太後薄怒起來,又有幾分無奈。「對,阿嬌是很好。但是這樣長在天家,舉止間皆是氣度的,母後哪去給你找?」

她看著劉徹,鄭重地說︰「母後知道你心中的心思,但是宮中再沒有孩子才是害阿嬌你知道嗎?照最壞的地方說,就是阿嬌再不能生育了,你心疼她是不是也該給她膝下抱養個孩子了?」

她看著劉徹的臉色,又說道︰「倘若阿嬌膝下養了一個孩子,心思緩和下來,說不得就有了。」

劉徹臉色微變,望向王太後,「宮中現在不必再進人了,王少使就很好。」

王太後,微微笑起來。

這夜,劉徹終于召幸了王西語。初蒙聖恩的王西語並沒有得到從前艷羨的陛下對皇後的溫存,陛下像應付差事一樣匆匆結束一切後就叫人送了她回去。

劉徹沒有回椒房殿去,他就歇在了宣室殿。明明君王召幸美人,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但是他和阿嬌鶼鰈情深,竟容不得別人。他甚至不敢回去面對阿嬌,他一夜未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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