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二十六章 求助

作者 ︰ 酌顏

卻說出了這麼檔子事兒,蘭溪就是再豁達,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一整日里就懨懨地歪在矮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一本游記,到了用晚膳時,也不過堪堪翻過了幾頁,至于看進去了幾個字,她更是一無所知了。待得稍晚,流煙回話說三老爺進了正院,將一眾伺候的都攆了出來,夫妻兩關在屋里小聲說了半晌的話,至于說得究竟是什麼,卻是探不出來。

彼時,蘭溪正端了碗在喝薏仁小米粥,听了這番話,愣是瞪著眼走了好一會兒的神,最後,卻什麼都沒說,揮了揮手,把眼巴巴瞅著她的流煙給攆了出去。然後,慢條斯理地把那碗粥喝完,又讓听雨再盛了一碗。

當夜,三老爺歇在了正院。

蘭溪听得了這麼一個驚動整個寧遠居的消息,也只是打了個呵欠,掀被,側躺,合眼,睡覺。一夜無話。

三老爺一連在正院歇了幾夜,寧遠居乃至整個蘭府因著這事蠢動了幾日之後,又歸于沉寂。不管私底下有沒有什麼想法或者打算,至少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蘭溪雖然也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之說,心有憂慮,卻也並未過分擔心,不管怎麼說,三太太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就連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終是好事一樁,至于其他的,也只能靜觀其變,見招拆招了。只私底下將她身邊的人招了來,將眼下的情形與她們分說了一遍,交代了該看緊的看緊,該低調的低調,該警醒的警醒,務必要把院子管瓷實了,更要把眼楮放亮,把耳朵放明,把清這府中的事向。

董媽媽、枕月她們听得這麼一番說,心下暗暗警醒,行事愈發小心謹慎不提。

這一日上燈之時,蘭溪換了件家常的半舊藕荷色彈花暗紋交領短襖,執了飽蘸墨汁的小號玉管羊毫臨前朝赫連氏的帖子,一筆一劃,寫得仔細,微微泛黃的紙面上,一溜兒的簪花小楷,清秀端正。

枕月足音輕巧地走近,在她一步之遙處站定,輕聲道,「姑娘,顏媽媽和曹娘子來了。」

蘭溪聞言微怔,半舉的羊毫筆端倏地滴落一滴濃稠的墨汁,污了這張已寫好一半的字,好在蘭溪練字時用的只是一般的毛邊,否則光這一張紙,可惜了,也得心疼上半天。擱了筆,蘭溪在邊上早就備好的溫水中淨了手,頃刻間,心底已轉過了百般心思,「請顏媽媽和曹娘子進來說話。」

「是。」枕月應了聲,垂頭出去了。

最近這段時間,身邊的丫頭都長進了不少,蘭溪並不擔心,只是暗暗思忖著顏媽媽所為何來,既然曹巧慧也來了,怕是與她有關吧?這麼一想,蘭溪便在久遠到已經模糊的記憶當中逡巡起來,倒是想起了一事,難道……眉梢微動,她用布巾拭了手,面色平淡地舉步繞過多寶閣。

到了外間花廳,果然,枕月已經安排妥當。顏媽媽和曹巧慧就坐在椅子上,近旁的桌幾上已擺放好了精致的茶點,枕月親自招呼,盈風則領了兩個小丫頭站在門外廊下。蘭溪彎唇,滿意地微笑,很好,她要把眼楮和耳朵開在別人的屋里,可她屋里的事,不想別人知道的,卻是半句也不能透出去。

「媽媽和曹娘子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蘭溪笑笑在上首落座,須臾間,已將兩人打量過了,顏媽媽微微皺著眉,曹巧慧卻是滿面焦切之色,果真有事。

可不是麼?曹巧慧見著蘭溪,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氣,而後一咬牙,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驀地雙膝著地,跪在了蘭溪跟前,「五姑娘救我。」

蘭溪目光微閃,這可是前世沒有的事兒。當然了,前世,別說曹巧慧了,就連顏媽媽,她也是半點兒不熟的。想來,這一世,她打了主意要好好學女紅,又存了拉攏顏媽媽的心思,從曹巧慧這兒入手,與她相處倒也不錯,這才讓她有了難處時,生了向她求助的心思。

「曹娘子別這樣,莫要折煞了我。快些起來,有話慢慢說。」一邊將人扶起,蘭溪一邊已是心思飛轉,顏媽媽算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她也是前世時,偶爾听枕月提及,她與這個曹巧慧情同母女,這才有處著手。而這曹巧慧,前世還真有一樁讓蘭溪有些印象的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在這不久之後,她因著什麼事,跳了河。事後,顏媽媽獨身去到她夫家將人家鬧了個翻天,說是他們肆意毆打虐待,言語侮辱,將人逼死了。那事當時鬧得挺大的,青陽本就不大,可算是人盡皆知。但人死如燈滅,鬧得再大,又能如何?她又是自個兒跳的河,難道還能讓人賠命不成?只是那之後,顏媽媽就一病不起,沒多久,便請辭了,從此杳無音訊。這回,她們來求助于她,只怕是與曹巧慧夫家有關的,只是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事,她又能幫什麼忙?

曹巧慧臉色微微白著,枕月忙上前來幫著將她扶坐回椅子上,她目光空洞著,似是沒有著處地落在虛無縹緲之地,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尋蘭溪相幫,便也顧不得面子,將心上的傷疤撕扯開來,血淋林的傷口就這麼毫無遮掩地顯露在蘭溪眼前。

「五姑娘不知,我少時由于家父經商,家中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日子也算富足。可誰知,家父突患重癥,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典當了鋪子,還欠了一**的債,我走投無路,只得嫁了陳家三郎,成了沖喜之物。」

沖喜?蘭溪挑眉,這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誰知,陳家三郎在成親翌日病情突然加重,不治而亡。陳家怪我克夫,日日刻薄打罵,我實在苦不堪言,可又苦無月兌身之法。後來,我隨顏姨在府上掙幾個銀錢度日,大頭都上繳了,日子總算好過些。日前,我與從前鄰家的兄長說了兩句話,被婆婆瞧見,便說我不守婦道,不由分說將我打罵了一通,更說我水性楊花,要將我綁了沉塘,顏姨為我百般奔走,他們終于同意,與我一封放妻書,卻……卻張口就要二百兩銀子。」說到後來,曹巧慧似覺得很是羞愧,憋紅了一張臉,微紅的眼避開蘭溪的視線,不敢與她對上。

蘭溪詫異地挑眉,居然……只是為了銀子?這二百兩對于尋常百姓家來說,自然是個了不得的數字,但是對于顏媽媽來說…….

「顏姨的銀子為了給我爹治病,已經用光了,不然…….」

不然她也不會到蘭府來當教習了。原來如此,蘭溪點著頭,心下明了,她本就存了拉攏的心思,如今不過是銀子的事情,當下便大方地道,「曹娘子不必說了,這銀子,我借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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