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今天做的不錯!狠狠戳了那傅家小子的銳氣,不錯!不錯!」人一走,陸詹拍著耿熙吾的肩頭,笑得那是一個見牙不見眼。
耿熙吾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笑得那叫一個開懷的陸詹,目光微微閃動,「師父,你究竟為什麼看傅修耘那麼不順眼?」
陸詹笑容微斂,卻沒有像對蘭溪那般否認,反而爽快地承認道,「沒錯!老夫就是看他不順眼。旁人看不出來,當老夫也是那沒見過世面的?那頭一回見面,老夫就看出來了,這小子不懷好心,以為別人沒看見的時候,那眼珠子都快黏在阿卿身上了,擺明了的圖謀不軌,老夫能看他順眼了嗎?」。
耿熙吾卻很是無奈,「這半年來,你信里總提阿卿的婚事,按理說,現在出現了一個傅修耘,你該高興才是。畢竟,就條件來說,傅修耘已經很不錯了,而且他又是阿卿的親表哥,嫁了∼便是親上加親,傅修耘不會虧待她的。」
「你要氣死為師嗎?」。陸詹氣急敗壞地指著耿熙吾的鼻尖叫罵道,「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從前一跟你提這茬,你就急,說什麼阿卿不過是個小丫頭,如今幾年沒見,你也瞧見了,小丫頭已經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師父,你是師父,不是紅娘啊!」耿熙吾伸出兩根手指,很是頭疼地按了按額角,「事實上,我認識阿卿的時候,她就是個小丫頭,如今,她再怎麼變,在我眼里還是個小丫頭。你說要讓我們如同骨肉血親一般的相處,我自認,這些年,我也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所以,師父,不要再做那些無謂的期待,我跟阿卿……不可能。」
「那上巳節時,你送她發簪是什麼意思?你長這麼大了,難道不知道發簪是不能亂送的嗎?這些年,逢年過節,她的生辰,你不管在哪兒,都從沒有忘記過,妹妹?你對若姐兒也沒有這麼細心體貼過。一從我這兒听說這個傅修耘,你便迫不及待將人請了來。怎麼?當真是想做個稱職的兄長,幫著阿卿掌掌眼麼?四郎,我是你師父,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就是因為如此,你騙不了我。」
耿熙吾無力地閉了閉眼,「就算你都是對的,那又如何呢?師父?」再開口時,語調輕柔得仿佛轉眼便能被暮色四起的風吹散,「師父,那個曾跟我議過親的李家,你還記得麼?去年秋上,因貪墨之罪被抄了家,男子流放東北苦寒之地,女子盡數沒入奴籍,算得上是徹底沒落了,而李家,甚至只是與我議過親而已,甚至這親事也沒能成。」
陸詹先是愕然,而後,卻是一臉急色道,「那只是巧合,跟你有什麼關系?若是手頭干淨,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說到底,還是自作孽不可活罷了。而且,為師我就說過,阿卿的八字不同于常人,定可無礙。這些年,你與她書信來往,不也沒有半點兒事兒麼?」
「這朝中上下,有幾個是真正干淨的。就算只是巧合好了,就算阿卿的八字當真與常人不同,不會有什麼害處都好,師父會拿阿卿的命來賭麼?」陸詹被問得愣住,耿熙吾輕輕嘆息一聲,「或許,師父最開始收阿卿是為了我,可是如今呢?人心肉長,我不相信,為了我,師父可以讓阿卿去冒險。即便師父肯,我……也不肯。何況…….」耿熙吾突然頓住了話尾。
「何況什麼?」陸詹不解地蹙眉追問道。
「沒什麼。」耿熙吾輕飄飄將話帶過,「師父,不論如何,我希望你那些無謂的奢想,能夠就此打住。這是我們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談這件事,我也希望能是最後一次。還有,我希望,這件事,阿卿永遠不知道。」話落,他從緩緩邁動了步子,「屋子里有些悶,我出去轉轉。」
「唉!臭小子!為師為你苦心打算,還錯了,是不是?」陸詹在他身後不滿地叫道。
也不知耿熙吾是不是沒有听到,總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暮色漸漸低垂,夜,就要來了。
不知為何,那一剎那間,陸詹覺得徒兒的背影有兩分蕭索與孤寂,便不由嘆息了一聲,語調里也染上了一絲心疼,「傻小子啊,你這破軍與計都雙星入命的命格,若是錯過了阿卿這樣的一身雙命,難道當真要孤老一生麼?」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出去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回來就成了烏雲密布了?秦媽媽將目光悄悄地遞到流煙身上,後者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也還一頭霧水呢。
「媽媽,我頭有點兒疼,先睡了。」話落,門一關,將一眾人關在了外面。
望著眼前緊合的房門,秦媽媽神色糾結,「流煙,你跟著姑娘去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媽媽,我真不知道。開始都好好的,不過是姑娘去了一趟茅房,回來就這樣了。」
「茅房?一同去的可還有別人?」秦媽媽皺了皺眉,忙問道。
流煙搖了搖頭,「姑娘連我也不讓跟著,倒是之前表少爺也去了茅房,又是在姑娘之後回來的,應該……」流煙一愕,對啊,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姑娘和表少爺應該…不!他們肯定是一起去的。所以,是表少爺,惹了她家姑娘生氣?流煙咬了咬牙,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秦媽媽點了點頭,雖然神色還有些擔心,卻稍稍松了口氣,小兒女間,因著瑣事也會拌嘴,過兩日便好了,從來都是越吵越好,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吧?話說這般說,秦媽媽擔心的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朝緊合的房門望去。
當天晚上,三老爺果然星夜趕回了湖州。而隨後,三柳巷的拜帖便送到了。第二日,太陽初升時,耿熙吾依約前來蘭府拜會。與三老爺在外院說了一會兒話,三老爺忙著公事,便差人領了他往內院來見過太太。
誰知,還未走至晴明居,便見著路旁蹲著一人,將頭臉差不多都埋在了膝蓋里,「怎麼?地里有金子可撿?還是覺得螞蟻搬家很有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