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舉人魂不守舍的回到了書院里,秋雲丫頭則借口說要回趙府收拾自己的衣物體己,跟著趙縣丞回到了趙府去。
再說秋雲丫鬟,跟著魏舉人回家的第二日便由魏舉人的老母親主持著立為了側室。看著婆母如此急切的做派,而夫君卻無動于衷,錢玉寧第一次感覺到了人生中最寒冷的無助和痛徹心扉。她無法開口去哀求丈夫,叫他不要這麼做,讓他趕走那個叫秋雲的丫鬟。她也無法去拒絕婆母堅定要立秋雲為側室的心意。她什麼都不能做,這個家里,甚至誰都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因為她的意見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而她,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
是夜,魏家的院子里幾位親戚叔伯還在喝酒,畢竟是喜事,雖說不用像正式娶妻一樣大辦,但置辦兩三桌酒席,請一些親朋好友來小聚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因為要告訴別人,魏家,又添人了。這在母心中,一直都是一樁大事,給兒子娶妻納妾,為魏家傳宗接代,兒媳婦不如自己的意,這新納的秋雲丫頭卻太如意了,她心里是有一些得意的。吾兒名遠妻妾俱都有了,還怕將來生不出兒子?兒孫繞膝,含飴弄孫的畫面實在是太美了,魏母深深的陷了進去,不可自拔。
錢玉寧倚在門邊,看夫君一身大紅醉醺醺的進了西廂新姨娘的屋里去,心里一陣酸楚,喉頭哽咽著,兩行清淚自眼中滾落了下去,她也不去理會,讓淚水流了個痛快和徹底。為何昨夜還和她那麼親密和溫存,讓她以為其實丈夫是會為了她和女兒遣走那個女人的,然而,只不過過了一個白天的時間,他就順從了婆母的意思納了那個女人,沒有一點要反對的意思。難道那個為了她而拒絕過縣令千金的那個人變了嗎?對一個才貌和家世都遠勝于她錢玉寧的千金小姐果斷的拒絕,現如今,卻納進了一個低賤的趙府丫鬟。這種種猜測,令錢玉寧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為何夫君會這麼快的變了,她別過頭去,輕輕的關了房門,不忍再看,眼睜睜的看著曾經只屬于自己的男人走向別的女人,這是非人的折磨。
慢慢走進房中,坐在梳妝台前,錢玉寧看著鏡中的自己,淚流滿面,雙眼已經哭得腫成了兩只核桃,通紅通紅的,拿起手絹來仔細擦干了淚水,清楚的看見鏡中的自己,一張怨婦的臉,頭上的發髻不知什麼時候松了,發絲雜亂的垂了下來,襯著一張蒼白消瘦的臉,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錢玉寧趕緊拿起梳子梳理自己的頭發,梳到一半卻又悲從中來,忍不住撲在梳妝台上又哭了一回。終于,哭夠了,聲音也啞了,再也哭不出來了,錢玉寧也想通了,夫君,大概真的是嫌棄了自己這副模樣,成婚這才幾年呢?竟已是看夠了?
錢玉寧起身走到床邊,看著鋪里睡得正香甜的小人兒,小小的一團,她正均勻的呼吸著,小嘴偶爾一張一合,也不知道是想說些什麼,一張小臉圓圓的,透出健康的粉紅色,頭上的短發柔順的伏著。仔細的看著女兒,錢玉寧的心里終于安定了,對呀,她還有女兒,這是他們兩夫妻的第一個孩子,夫君一定也是很在意和喜歡的,她是正妻,又生了頭一個孩子,那位新姨娘無論如何是越不過她去的。錢玉寧突然想起三嬸的話來,「玉寧啊,怕什麼!你是大的,她是小的,以後你坐著她就得站著,你吃飯她就得伺候著,她怎麼都是看你的臉色。」想起這有側室的人家,確實是正妻要得勢一些的,錢玉寧心中似乎又有底氣了,對,她是正頭娘子,怕什麼?
因魏舉人新得了一美妾,院長大人特許了三日的假,但魏舉人卻婉言拒了,眾夫子均不得其解,只好稱贊一句魏兄好生勤勉。其實,他們哪里能懂魏明遠心中的苦悶?還道是好事!只是就算心中再是憋屈,魏舉人也得為了自己和家中這四口人的小命忍了下去。他知道,院長和趙縣丞必不會那麼簡單就放過他的,安插秋雲來他身邊,也只不過是個監視他的借口罷了。他現在腦中思索的,是怎樣把這件要人命的秘密告訴有能力辦下這麼大案子的官員。他現在知道的是,院長鄭釋敏,縣丞趙源都是叛逆之輩,且他兩人特意在回雁樓設宴,就是想告訴他,這江寧的縣官也是和他們一路的,提醒自己知道輕重,怕是朝中也有他們的人,或者說他們為之效勞的人必是一個極有權勢之人,此人恐怕只手能遮天!但,他們的主人是誰呢?還有多少大小官員參與其中也不得而知,現在他們捏住了自己的把柄卻不發作,只略施小計送來個探子,是不是有意的拉攏呢?看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確實有意拉攏自己,不然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把自己一刀了結了,還廢那麼多事兒做什麼?只是,魏明遠此時還沒有參破,他們拉攏自己的關鍵是什麼?自己又有哪里值得他們拉攏的?才華?舉人的身份?或許是……魏明遠猛然想起他的老師來,難道真是為了他麼?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魏明遠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心中一時之間沒了頭緒,急亂之中,他想起了自己的知交好友來,這個人叫吳善,也是一個舉人,最重要的是他和魏明遠一樣,師從于真清于大人。魏明遠決定找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