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凡黑衣裹身,又罩著黑色的斗篷。幾乎是整個人沖到了夏月面前。
「你說吧。誰給你這麼大的胃口了?」聶小凡氣勢洶洶。
彼時夏月正在秘密宅子里,和一幫忠心于他的人談話。面對聶小凡的無禮打斷,夏月並沒有生氣,而是溫和的把底下人揮散。笑道︰「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巧巧來找我了。」此時的夏月,儼然已經歷練成一個內斂的謙謙君子。
聶小凡微怔,她現在這麼像巧巧了嗎?
像巧巧好啊!氣勢十足!一言不合就擰斷你脖子的那種!
「出去說吧。」夏月提議。
聶小凡點頭。她也正好有要事要仔細問夏月。
只是沒想到,夏月身為堂堂皇子,居然帶她來小攤上吃狗肉火鍋。
聶小凡雖說不是什麼愛狗人士,但還是接受不了。她惡心得直反胃,偏夏月還吃得津津有味。
隔著熱鍋里的緩緩蒸汽,夏月一邊打理鍋里的食材,一邊道︰「兩年前,十二皇子比武不慎被傷了臉。這事你听說了吧?」
聶小凡強忍著不適,道︰「听說了。那時有人傳言,十二皇子是被你所傷。」
夏月一哂︰「我哪敢傷了皇後的心肝寶貝?他那是自己作死。不過,此後皇後娘娘求遍名醫,卻沒能消除老十二臉上的傷疤」
聶小凡心里一驚,這十二皇子受傷多少和夏月有些關系,如此,夏月不就成了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我母妃多聰明的一個人吶?當即便想到了這事有問題」夏月道。提到母親,他眼里都是崇拜。「經過一番秘密調查,我母妃鎖定了一個嫌疑人」
此事不宜暴露于人前,敏貴妃也只是小心的透漏出一絲線索給了皇後,卻不想皇後盛怒之下,調查出來的凶手卻是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凶手還逍遙法外?」聶小凡問道。
夏月點頭︰「這還不是最奇的。你知道幕後黑手推出來的背鍋俠是誰嗎?」。
此等皇家秘史。聶小凡當然不知。
「是大皇子。」夏月道。
大皇子?
「意料之外,卻又合情合理。看來幕後黑手很有一番心機。」聶小凡皺眉道。
「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的處境了吧?」夏月一邊攪著鍋,一邊道。
聶小凡點點頭表示明了。表面上看,儲君之爭也就只有三個人。且三人里,嫡出的大皇子不受重視且才能平平。十二皇子有一個拖後腿的親娘。所以下剩的一個夏月,反倒是最有希望的人了。可現在這個隱藏著的人蟄伏得如此不動聲色。讓人不可小瞧。
「你可別告訴我,奪嫡之路凶險異常。今天這頓是咱兩的散伙飯了。」聶小凡冷笑道。如果是這樣,夏月還真是難得的有情有義。
夏月嗤笑︰「你想得美!」
聶小凡無語,就知道是自己想得美了。
夏月又道︰︰「如今既然上了我的船,可輕易下不了了。再說這散伙飯你可一口都沒吃啊」
擦!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知道她不吃狗肉,故意如此。
什麼時候夏月的套路已經能玩得這麼溜了?
「銀子沒有。船隊又沒回來。」聶小凡沒好氣的道。
「我知道。」夏月想也未想的道。
聶小凡一瞪眼。夏月又道︰「可是我已經沒有錢了。」
這兩年他表面上順風順水,可難免有人給他故意下絆子。有些時候,吃了點暗虧,追究的成本過大,他便只能是咽下這口氣了。
最氣人的事,對方就看準他這一點,隔一段時間從他這里討了個不大不小的好處去。
就比如前幾日,禮部儀制清吏司缺一名郎中。這官職不大,卻掌著嘉禮、軍禮及學校、科舉等事務。算是個要職,夏月有心想安插自己的人,底下人動用了點人情來往,總算把名字塞到禮部尚書安唯生手里。安唯生雖屬意夏月的人,為了避嫌還是多上報了幾個人名。最終承順帝御筆一批,下來的卻不是夏月的人。
原本也是認了栽,這點損失夏月可不會放在心里。可後來底下人一打听,新上任的那人與那邊多少有點子關系,夏月便十分不淡定了!
「若追究,豈不是擺明了我插手朝政?這人真是陰險!」夏月雖語氣里帶著憤怒,但面上還是淡定的吃著美食。他又道︰「所以我說了這麼多,你能听明白嗎?」。
聶小凡點頭,看來夏月不僅是缺錢,也缺一個智囊。
可惜他窮得都不能給她付工資了,不然倒是可以屈就一下。聶小凡撐著頭眯著眼笑。
夏月無奈的搖搖頭,就知道她听不懂。
「算算日子。船隊該回來了。」夏月道。
聶小凡道︰「是啊。所以要錢也得等一等。」夏月搖頭︰「不能等了,我需要銀子。我堂堂皇子都只能在攤販這里吃飯了,你看得下去嗎?」。
「難道不是為了避人耳目?」聶小凡反問。
夏月一怔,這丫頭也不蠢嘛。「能籌到多少?」
聶小凡想了想。道︰「沒有!一分沒有。」夏月以後缺錢的時間還多著呢,她不能慣夏月這毛病。
夏月的臉色果然不是很好看。
聶小凡又道︰「船隊還沒回來,我是無論如何的都沒有銀子給你的。不過看你這麼苦,我倒有一個法子,至多三五個月,便會有取之不盡的銀子。」
夏月強壓下火氣,探出身子听她詳談。
聶小凡緩緩道︰「昔日的聚賢樓,生意向來紅火。近兩年,沐恩公家做得一直不溫不火」
「你是說,重開聚賢樓?」夏月皺眉問道。
聶小凡點頭︰「我曾多次听我嬸娘提起這件事,我懷疑,嬸娘手里還保留這連家的菜譜。只是連家覆滅,嬸娘沒有靠山」
夏月听出來了,這是要他為她們開路︰「聚賢樓能賺錢我知道,只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把你們暴露于人前?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昔日沐恩公府買下菜譜,我父皇其實是很不高興的。他最恨外戚專權,也恨皇子爭利」
「那便沒辦法了。」聶小凡道︰「只能等船隊回來。你就將就著吃幾天火鍋吧。」
夏月莫名的煩躁,合著他訴了半天苦,聶小凡就沒有半分自掏腰包表忠心的行為?
臨走前,聶小凡又問道︰「你不是說調查巧巧的舊案,現在進展如何了?」
夏月道︰「積年的老案子了。又是周紹陽和汝南王那兩個狐狸聯手辦的,做得天衣無縫。要翻案很難找到切入點。」
聶小凡嘆氣。抿著唇沉默了半晌,道︰「夏月,如今你快十八了吧?」
夏月心情低沉,沒理聶小凡。聶小凡又道︰「宮里的敏貴妃,就快要給你選妃了」
夏月一驚。「你告訴巧巧,我會盡快抓緊時間查的。」
他原來確實想得有些輕松,只看著父皇那邊,對大皇子的態度卻沒想到,這周紹陽和汝南王聯手,勢必要打得昔年的成國公不得翻身的。
他當時初涉朝政。真是太女敕了。
「縱使前路坎坷,我也一直在努力。」夏月捏緊了拳頭,信誓旦旦的道。
聶小凡始終平靜的望著他︰「好吧。」
聶小凡心頭千言萬語。終究只留下這兩個字。她站起身來,便整理斗篷邊道︰「我們過兩天回京來了。」
夏月莞爾,道︰「真的嗎?我明兒去找周九郎喝酒,告訴他一聲。」
聶小凡點頭,沒再說什麼。夏月又道︰「明兒我可得好好吃喝一頓。讓周九郎請客!」誰讓他未婚妻當差如此不上心?如此吝嗇?
「本來還想結個賬的」聶小凡搖頭笑道。這麼一打趣,兩人分別時的氣氛便不那麼尷尬了。聶小凡走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剛剛說大皇子被頂包不是最奇的。難道還有更奇的事?」
夏月望著聶小凡眼里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低聲道︰「更奇的事是大皇子最後沒事。皇後娘娘連罵都沒有敢罵他一句。」
聶小凡睜大了眼楮。皇後護犢子,她這個方外之人都時常听得到。無寵無能的大皇子設計害十二皇子,她竟然不敢罵他一句?
她到底是八卦出了什麼皇家機密了?
「有意思!看來你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啊!」聶小凡同情的拍拍夏月的肩膀。夏月無情的打掉了。
不給錢,說什麼都是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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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的一天,聶家的人搬到了京城的宅子。周九郎帶著三十來個護衛出了京,去接周寶珠等人。可惜他伸長了脖子,也沒有見到要見的人。周寶珠打趣道︰「行了,等回了京,祖母至多三五個月,就把你的寶貝媳婦給抬回去了。到時候還看不夠?」
周九郎臉一紅,竟然破天荒的沒跟周寶珠拌嘴,跨上馬回京了。周寶珠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笑。
到底是長大了。
回京雖然浩浩蕩蕩,但是在京城這個遍地是權貴的地方,聶家的搬家沒有驚動什麼人。不過,想知道的有心之人,都必然能探听到一些皮毛。
「怎樣,看到什麼了嗎?」。
相府里,陳氏和文遠侯在景雅軒品茶,文遠侯夫人急切的問一個年長的嬤嬤。
那嬤嬤道︰「回侯夫人,人是直接坐在馬車里直接進了聶府的。奴婢沒看到人。」
文遠侯夫人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的情況,但還是不死心,又問道︰「听說常年吃藥的人,那身邊都有一股藥罐子的味道,你聞見沒?」
陳氏眼見她越問越荒唐了,忙道︰「你這話說的,她一個姑娘家,再怎麼著也不能把自己弄得藥味燻天的吧?」
文遠侯夫人沒听出陳氏話里的意思,又道︰「也是,那估計得用了許多香料。你聞見香味了沒?濃得刺鼻的那種?」
嬤嬤為難的搖了搖頭。
陳氏也听不下去了,用帕子壓壓鼻翼旁的脂粉,道︰「大嫂怎麼對一個丫頭片子這麼感興趣?連人家的香薰都問得如此仔細?」
文遠侯夫人尷尬的笑笑,道︰「這不是听大家說的多了嗎?你說這九哥兒,好歹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就定了一個這樣的親事難免有些好奇。」
陳氏若有所思︰「你說外面都傳開了?都傳了些什麼?」陳氏皺眉,厭惡的道︰「該不會是傳我這伯娘,故意給他定了這樣的親事吧?」
「沒有!沒有!」文遠侯夫人忙道︰「兩年前江氏死的時候鬧得那麼開,誰還不知道這親事是怎麼回事?如今這不是看著九哥兒出息了,同情他嗎?」。
不是傳她的壞話就好。
陳氏淡淡的轉了轉手上的赤金瓖紅寶的鐲子,讓那顆通紅似血的紅寶對著文遠侯夫人。淡淡的道︰「同情什麼呀同情?九哥兒又沒了娘,親事是至親的親祖母定的。這不,前兩天老太婆看著聶家的人回來了。叮囑我明兒就下帖子,請那連氏上門來商議婚期呢。」
「商議婚期?」文遠侯夫人眉頭一跳。把眼光從陳氏的鐲子上移開。
看來這周老夫人對這門親事很是看重。「你怎麼說?」
陳氏漫不經心的道︰「我哪敢怎麼說?」隨即又氣道︰「這不看著聶家剛回來,我就說,把這日子拖個三五天。讓她準備準備。誰想人家就跟我急了,說什麼‘聶家又沒有主事的人,親事上的事,不都是我們周全嗎?所謂商議,還不都是當面通知一聲便是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早的說了,讓人家心里有數!’把我給訓的喲」
文遠侯夫人側著臉打听︰「這麼說,老夫人都安排好?」
陳氏道︰「那可不?人家前兩個月就開始著人挑日子了,不是太趕了,就是太久了。還有新房的布置早早的連九哥兒都給趕到書房去睡了,你以為前幾天,九哥兒辦宴席的時候為什麼不在,一個人在那忙著呢!」
文遠侯夫人听得皺緊了眉頭,她極力按壓著胸口。「怎麼前兩天沒听你提?」
「我提什麼?我說了人家也得听啊。再說又不關我的事,我一問,就是一頓排揎!管不了!」陳氏氣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