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蓄謀已久,鬧得東京城內人人皆知的抓捕奸細的行動,終于在抓的凶手之後,圓滿的落幕。
夜天跟著張平瑞走出了觀音寺,坐上了下屬為他準備的馬駒。一個側平翻飛,夜天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馬上,對著馬下的眾兄弟道︰「兄弟們,今晚辛苦了,明日在春花秋月,我請大家喝酒。」
這些侍衛,平時都是在宮中任職,黑白倒班,本就已經很累,所以下了班自然就回家睡覺了,哪還有心思去玩,況且以他們那點微薄的收入,根本就玩不起。現在听到他們的老大請他們喝酒,還是在春花秋月這麼高檔的地方,自然一片歡呼。「哇噢嗚」跟個鬼哭狼嚎似的。
夜天看著她們興奮地表情,笑道︰「咱們二十個人,有女人的就算了。誰還沒有成家的,不去就是慫。」
有人不樂意了,「啊,那大人的意思是,成家了的不可以去啊?」
「可以,不過你們去的,不是春花秋月,我在四海樓給你們定一桌酒菜,你們明晚可以攜家帶口的,去吃個痛快。放心的吃,這開銷,我會報給朝廷的,哈哈。」
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但總體接過,還是很滿意的,于是齊齊喊道︰「謝大人。」
夜天揮了揮手,說了聲「走了」,便揚起手中的馬鞭,「駕」的一聲喊,向黑暗中走去。剩下的人,該走路走路,該騎馬的騎馬,大家高高興興地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進了城內,夜天並沒有直接回府,經過北蕪街時,下了馬,漫步行走。
東京城有禁令,入夜子時過後,不得隨意在城中走動。因而在此時過後,街上靜悄悄的一片,半個人影也找不到。當然,也有人不把這禁令放在眼里,大半夜的還是在街上走動,這種人,當然是喜歡夜生活的人。
子時已過,北蕪街上已經安靜無聲,黑暗一片。多少年過去了,似乎這里的人還是像原來一樣的貧窮,天下分分合合,皇宮里的皇帝換了一個又一個,可他們的日子,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北蕪街的一座荒廢了的院子里,橫七豎八地倒著滿地的橫梁,磚瓦。時不時地還能听到一聲烏鴉叫聲和地上老鼠爬動的聲音。院子已荒廢多年,但似乎沒有人想住進這里,它是世人刻意去回避的一個地方,和遺忘的一段回憶。
夜天踏著夜色,漫步來到這座荒廢已久的院子前面,駐足凝望,似乎想要通過層層的黑幕,看到那些久遠而模糊的記憶。拾級而進,滿目的蒼涼,可以想象那一場火災是多麼悲慘,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靜靜地側耳傾听,還能听到黑暗中得聲聲嗚咽,句句嘆息。
身後瑣碎的聲音傳來,夜天沒有回身,淡淡說道︰「來了。」
「好荒涼的民房。」身後之人走進,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來人走到夜天的身邊,沉聲道︰「看你的神色,此處對你有莫大的意義?」
「有沒有意義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是一片荒涼的死物。既然是死物,討論它還有沒有意義又有何意義。」
「哈哈哈,你們周國的人說話還真是有意思,彎彎繞繞。」
夜天不置可否,轉頭來提醒道︰「我們周國怎麼說話不用你來評價,不過我可提醒你。這的房子隔音可不太好,你最好收斂一點,小聲些,被左鄰右舍知道了,我可不敢保證哪個邀功的人去京兆尹那里告密。」
來人冷冷地說道︰「他要是敢去,我殺了他和他家人。」
切,自負。此地無銀三百兩,就差沒正面告訴人家,這京城里的奸細在這一帶出想過,還殺了人。「那你大可試一試。」
來人轉身,面向夜天。「看你的表情,今晚的收獲還不錯嘛!」
「向來只有自己的主子會丟棄自己的卒子,外人是不會有那個機會的。當然,對我來說,也沒有那個心思去幫你收拾一個被丟棄的卒子留下的殘局。」
身旁之人冷哼一聲,「這個不用麻煩你。」
是不用麻煩,他也不想找那麻煩。「劉通恐怕到現在還在以為,是我背叛了他,出賣了他吧,也真是可憐,他也許到死都不會明白,殺他的人,竟是他的主子。」
身旁之人語氣變得冰冷,道︰「做大事者,就必須有所犧牲。既然是我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那這個機會我也隨時可以收回。」
皇上要夜天在離開東京城之前,必須處理掉隱藏在京城里的敵國奸細。夜天的能力眾所周知,如果奸細遲遲抓不到,必定會引起皇上的懷疑。北漢不能失去夜天這個盟友,所以只能拋出劉通,以及隱藏在東京城內的一些不重要人物。一來,夜天可以交差,免遭懷疑;二來,皇帝一會認為東京城內的奸細已經全部殲滅,從而可以安心親征。
夜天走到來人身邊,冷冷地注視著他。「你想殺誰我不管,但我警告你,不該動的人,你最好別踫,否則,同樣是死。」
「哈哈哈」來人大笑三聲,諷刺道︰「你連自己喜歡的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讓,和我又有什麼區別,別把自己想得那麼清高。哼。」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是我的遲早是我的,即便她現在暫時離開了我,可她遲早都會回到我身邊。劉昊,我再說一遍,你不準動她,否則的話,我把你在這城內的勢力連根端了。」
夜天此時語氣冷冰,神情猙獰。即使劉昊看不見他的臉色,也知道他此話不假。「你放心,我們各有所需,除你我的交易外,其它你的事,我不會過問。」
「那最好。」說完這句話,夜天便大步往門口走去,走時還不忘提醒身後的人一句「你也趕緊躲吧,今晚這城里可不好晃悠,巡邏的士兵就快過來了。」
夜天前腳一走,身後之人待他走遠,也抬腳走出了廢舊的院子,走進了暗黑的夜色中。安靜地北蕪街就像沒有誰侵進過一樣,默默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間,皇上親征之日在即。
最近的皇宮特別的熱鬧,處處張燈結彩,花香四溢,宮人們也都忙碌了起來。妃嬪們忙著裁新衣,宮女太監們忙著打掃,修剪,張羅,一看便知道宮里是要有喜事了。
明日,周國皇帝就要御駕親征了。當然,今晚這張燈結彩的景象自然不是為了皇帝要親征的事,而是,周國最有權力的女人——周太後,今日要過五十五大壽了。皇帝為了給太後過壽,因而把出征之日定在了太後生辰的第二天。
玉仙宮。
這幾日天氣實在過熱,呆在屋子里真的悶得慌。淑妃的跌打酒的確有效,墨玉腿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才過兩日,腫也消了,淤青也散了,再過幾日傷口上的痂掉了,又完好如初。于是,拿了本書,到後園的亭子里,吹風消遣。
亭子正好建在一池子旁邊,方便人們觀賞池里嬉戲的金魚。雲裳一邊煮茶,一邊發呆,拿著扇子的手也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墨玉見她如此,輕聲問道︰「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一會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雲裳听到聲音,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放下扇子,倒了杯茶遞給墨玉,說道︰「我不困,娘娘喝茶。」
既然不是困,那就是有心事了。墨玉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後放下,道︰「那你剛才在發什麼呆啊?這兩天你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雲裳尷尬地手不知道放在何處,「沒有,可能是這幾天天氣熱,容易乏的緣故吧!」
一會說乏困一會說不乏,明顯的說話顛倒矛盾,沒事才怪。但既然她不想說,墨玉也不會多問。雲裳放下手中的扇子,低下頭悶聲說道︰「娘娘,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您會原諒我嗎?」。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墨玉隨意說道,轉而腦子一轉,放下手中的書,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雲裳,她低著頭看不清其神色,但墨玉能明顯的感覺到今天的雲裳和往日的有點不一樣,便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雲裳抬起頭來,訕訕地笑了一聲,說︰「我隨便說說而已,能有什麼事瞞得過您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看人看事方面,她也不敢太過自信,「雲裳,我不是個心胸寬闊之人,所以,可不要做什麼過分的事。對了,想容呢?」
「這會估計是在屋里給娘娘挑衣服首飾呢!」
墨玉放下書,把杯子里的茶喝完,道︰「走,瞧瞧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給我選了一套唱戲的衣服?」于是起身往殿里走去,臨下台階時,身後響起了雲裳的聲音。
「娘娘,小心一點。」
嗯?小心一點?這沒來由的一句話是何意?墨玉疑惑地轉身望著雲裳,卻見她正在低頭收拾茶具,遂說道︰「小心什麼?」
雲裳手拿托盤站起,笑道︰「自然是提醒娘娘注意腳下,小心又摔了。」
莫名其妙。誰有本事,能在她的地盤上暗算她!墨玉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謝謝,你若是乏了,就回去歇著吧!」,而後轉身進屋去了。獨留身後的雲裳,默默注視。
進得殿內,便看到床上、桌子上、榻上、凳子上,七七八八琳瑯滿目的都是五顏六色款式不一的衣服,梳妝台上更是一盒盒金燦燦的首飾。
墨玉走近,看著還在翻箱倒櫃的想容,吃驚道︰「這是干什麼啊?查家底啊!」
听到聲音,想容回過頭來,滿臉笑道︰「娘娘,今晚是您進宮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一定要打扮的出類拔萃,把其他的主子都比了下去。你看,我給你配了好多套衣裳,太後壽辰,一定要喜慶。你可以穿這件百花拽地群,富貴雙喜釵,一定很喜氣。」
「百花拽地,還富貴雙喜,你當自己是百花公主,招蜂引蝶啊!」墨玉沒好氣地說道。
一旁的田兒和碧月忍不住的笑出聲來,被想容瞪了一眼,笑得更大聲了。想容也不理她們,拉著墨玉來到桌邊,指著桌上一套桃紅色的細紋羅衫,道︰「那這一件呢,配上水晶步搖,一定嬌俏動人。」
墨玉搖了搖頭,嫌棄道︰「這不是你家主子我的風格。」
後面兩人的聲音更更大聲了,碧月走過來,笑道︰「想容,我都跟你說了,娘娘肯定不會穿這一件,你什麼時候見我們家娘娘傳粉色的衣裳了。」而後指著旁邊的另一套衣裳,道︰「這件白色月牙白雲紋是我選的,很適合娘娘,再帶上白玉蘭簪,定是仙女下凡。」
這一套倒是很符合她的風格,可惜,「好是好,可是太素了,在太後壽辰上穿,跟個白無常似的,不合禮數。」
「要不然穿那套金絲織錦吧!」田兒指著床上的那一套衣裳道。
「那套太過華麗,會喧賓奪主,更不合適。」
這也不合適那也不合適,她們忙乎了一中午,算白忙乎了啊!墨玉看著她們垮下來的臉蛋,無奈地搖搖頭,笑道︰「上次太後不是賜了一套藕絲琵琶衿上裳嗎,就穿那一件吧!桌上的首飾就留下那一支海水紋青玉簪和蕉葉流蘇、還有那對墨玉耳墜,那只玉鐲,剩下地都收起來吧!你們把這搞得一團亂,要是有人來都不知道該坐哪呢?」
想容嘟著嘴巴不高興,「娘娘都有自己的主意,干嘛還要我們辛辛苦苦地幫您配啊?」
墨玉撿了一處空地坐下,聳聳肩道︰「你們很無聊啊,給你們找點事做。順便,提高一下你們的品味。」她早上起來的時候,見她們個個都無聊的發慌,就打發她們去給她選今晚宴會要穿的衣裳。這幾個小丫頭也真是盡責,翻箱倒櫃的忙活了一上午,就連帶來的嫁妝都翻出來了。
啊?!眾人傻眼,感情娘娘是在耍她們啊!
「娘娘,那咱們什麼時候過去啊?」想容問道。
碧月倒是說道︰「晚宴戌時才開始,咱們提前一會過去就好了。」
墨玉點點頭表示贊同,去的晚了自然不好,去得早了更無聊。碧月是宮里的老人,這種事情自然見得多了,就听她的吧!「對了,把那把琵琶帶上,說不定晚上用得著。」既然是去參加晚宴,說不定太後要她表演個什麼節目呢!
「是,娘娘。」
那件藕絲琵琶衿上裳是前幾日太後听說她被德妃誤罰之後,賜給她當作是安慰。先是琵琶,現在又是琵琶衿上裳,太後娘娘與琵琶到底有著怎樣的淵源,或者說太後與琵琶之間,有過怎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