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除了紀管家和沅氏之外,都是茫然。只有紀管家和沅氏知道,墨玉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暗驚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沅氏抬起頭來,道︰「麗妃,大晚上的你把眾人叫到這里,就是為了听你講故事嗎?」。
「叮」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墨玉手中的劍仍停留在沅氏的頭頂上,沒有傷及她一分,但她頭上的一支金釵卻被打落在地。沅氏模了模自己的脖子,慶幸還在,卻再也不敢吱一聲。頭頂冷冷的聲音傳來,「老夫人都沒說話,你插什麼嘴。不就一個故事嗎?你怕什麼?」
長劍重新被放回桌上,墨玉後背抵著桌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子時到了,這陰間的鬼魂,該出沒了。這個故事,得從我背後的這塊排位說起,也就是從我的母親說起。紀老爺,您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我母親的?」
「這」紀剛楊為難了,祠堂里那麼多人,讓他怎麼好意思說出口來。墨玉也不催他,慢慢等著他考慮。反倒是老夫人等得不耐煩了,沉聲道︰「既然麗妃讓你說,你就說吧!」
紀剛楊只好點頭,「是。」而後慢慢道來,「當年我回老家祭祖,在老家認識了你娘。一次我喝醉了酒,對你娘後來我就回京了,走之前也跟你娘說過讓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並且留給她一筆豐厚的嫁妝。可我沒想到,一年之後,你娘從老家跑到京城來找我,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說是我的孩子。我當時六神無主,正逢母親病重,我也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只好在京城中找了處房子,讓你母親住下,有空的時候,便暗中過去看看。」
墨玉冷笑了兩聲,道︰「你去沒去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記憶里,從沒有你的出現。」
老管家插進話來,道︰「麗妃娘娘,老爺真的去看了。還讓老奴定期送銀子給你母親,您身上的那塊墨玉,是老爺親自給您戴上的。只是後來老爺官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忙,所以就忽略了您母親。」
「您最好說的是實話,子時還沒過,我娘還不定在哪個角落看著呢!」墨玉說著,天空做美,好巧不巧地刮起了陣陣冷風,外面的雪下得更重了。墨玉手拾起桌上的長劍,手指月復有意無意地刮著劍側,低頭看著地上跪著的沅氏,道︰「那大夫人,我父親在外面養著一個女兒和一個私生女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眾人沒料到墨玉竟能說「養女人,私生女」這樣的話來,都帶著奇異的眼神看著她。地上的沅氏抬起頭來,哆嗦地說道︰「不不知道。」
「那就是說這件事情只有紀老爺和大管家知道了,是嗎?沅氏,你看看你女兒,她多可憐,被自己的家人直接送到男人的床上,沒有聘禮也沒有婚宴,更沒有大慶殿上的冊封,如今朝野上下知道有個麗妃,可是知道有個賢妃的恐怕沒幾個。你說,等回宮之後,我在她飲食里下點毒藥,幫你除了這紀家的恥辱,如何?」
「你」沅氏瞪大眼楮看著居高臨下的墨玉,說不出話來。那頭紀翡翠怒道︰「紀墨玉,你敢,別忘了你還在禁足,你有這個本事嗎?」。
「哈哈哈」墨玉轉頭看著前面的老夫人,冷笑道︰「老夫人,你說我有沒有這個本事。別以為你們給我下毒我不知道,我既然能自己解了毒,也能把這毒引到你寶貝女兒上。」
老夫人握著拄杖的手都在發抖,極力克制住內心的澎湃,道︰「麗妃,你的毒不是我們下的,你中毒的事我們根本不知道。」
「我說是你們下的,就是你們下的。」
老夫人閉上眼楮,壓制住眼中的怒火,而後對著跪在地上的沅氏,沉聲道︰「沅氏,你說實話,那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沅氏看著老夫人,又看著自己的丈夫,顫聲道︰「知道。」
「這不結了嗎,痛痛快快說話不好嗎?非得讓我做個壞人。」墨玉放下手中的長劍,道︰「管家,搬張椅子給老夫人坐下吧!今夜,還很長呢!那麼沅氏,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紀管家搬來了張椅子,老夫人慢慢坐下。人果然是老了,才站了一會就挺不住了。在沅氏說出「知道」二字是,她已經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也大概了解了墨玉今晚到底想干什麼。所以她現在不僅在听大家在說什麼,也在想對策。
沅氏低下頭,緩緩道來。「當時紀管家總是拿著東西往外面跑,我便起了疑心。有一****跟在紀管家身後,來到了那條巷子,看到他進了一戶人家。後來我找了人調查,才知道那是老爺老爺養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女。」
「你找誰調查,他叫什麼名字,把他帶過來。」
「他他後來走了,我給了他銀子讓他走了。」
「哦。」墨玉也不再問他,而是抬頭看著站在最後面的紀管家,道︰「大管家,我問你個問題。這府里的丫鬟小廝進府的時候,都是簽了契約的,簽的是活契還是死契?」
管家見墨玉問到他,恭恭敬敬,小心翼翼道︰「大多是死契,府里自老太爺起,為了保證府里的人對紀府絕對的忠誠,一般都簽死契,讓府里的丫鬟配給府里的小廝,他們的孩子依然為紀府做事。當然,紀府家大業大,下人還是不夠的,所以紀府也會簽一些活契的奴才,一般都是簽十年之期。」
墨玉了然,道︰「那沅氏,您放走的那個人簽的是死契還是活契啊!這紀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進進出出都會有登記,名字你總該記得吧!」
「我我我忘了。」
「你這答案在我意料之中。紀管家,那日,也就是我母親去世那日,我到紀府來求救,可還記得?」
老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記得。」
「我倒記不太清楚了,你能不能幫我復述一遍。」
「是。當日我正好去巡查產業回來,在門口踫到了娘娘您,您被護院攔著不讓進。老奴便走過去問個究竟,看到是娘娘您,還有您手中的玉佩,您還說讓我去救您的母親。于是,我趕緊回到府中,召集了家丁護院前去營救,因為老爺當日不再府上,所以我也沒來得及告知老爺。」
「您帶去的家丁護院有多少人,都叫什麼名字?」見老管家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墨玉冷笑道︰「你該不會是和沅氏串通好了,也說忘了吧!」
管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娘娘恕罪,老奴沒忘。有幾人如今還在府上,有些人已經放出府去了。」
「那就麻煩管家去把紀府所有人都叫來,我要問問,除去跟您去救我母親的人,剩下的奴才里面,他們當日,都在干些什麼,有誰可以作證。還有,把紀府的名單給我拿過來,十年前進出紀府的登記名單也給我帶過來。」
「這」這東西雖然是他管,可是拿不拿出來不是他說了算的,紀管家目光轉向自家老爺,紀剛楊沉聲道︰「麗妃,你這是在審訊嗎?」。
墨玉冷聲道︰「是,不可以嗎?」。
老夫人說︰「可是現在天色已晚,娘娘就算要查這舊賬,也可以明日再查。」
「今晚查不完,大家就在這耗著,到明天早上,明天中午,明晚都可以,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查。老夫人如果有意見,可以去稟告太後,也可以去稟告皇上,說我紀墨玉在紀府興風作浪,私設刑堂。」
這里是紀府的祠堂,一般各家在各自的祠堂里處事,那就意味著告訴別人,他們處理的是家事。就算老夫人告到皇上那里,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說麗妃私設刑堂,因為他們處理的是家事。
見眾人都沒有反應,墨玉重新低頭看著地上的沅氏,冷聲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紀老爺在外面養女人和私生女的?這回你可想好了,說不定你好好回答之後,大家就立馬可以回去睡覺了。要是你的回答還是不讓我滿意,那這一次,我消掉的,可不是你頭上的金釵了。」
紀翡翠在一旁吼道︰「你這是威脅?」
「不,我從來不威脅人。」墨玉又拿起桌上的長劍,抵在她的耳根子上,笑道︰「我只會附之行動。說。」
突來的一陣吼聲下了沅氏一跳,耳根處傳來的冰涼之感讓她大氣都不敢呵一下。「我我是從管家那知道的。」
「哦,你是怎麼讓他心甘情願告訴你的?」
「有一日紀管家又去給您送東西,回來之後就被我攔住了,我問管家是怎麼回事,管家一開始還不願意說。後來我就說我不告訴別人,也不會去為難你們母女倆,我還拿出了我自己的細軟,讓他下次去的時候就給你們帶去,這是真的。管家想我是紀府的女主人,也有權知道這件事情,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
墨玉點點頭,道︰「哦,那管家,是這樣嗎?」。
「是,是。」
「那時候我幾歲?哎,先別說,你們也都不要說話,沅氏,你也不準回頭,管家,你也不準抬頭。是幾歲,你們就伸出多少個手指,我想我那時候的年齡,你們的手指應該夠用吧!來,一,二,三,手指舉起來。」
祠堂中眾人的目光都聚在兩人身上,沅氏和管家兩人慢慢地舉起他們的手,墨玉挪了挪身子,靠近紀翡翠,來到她的身後,手指輕輕在她身後某處一點,看著他們的手指笑道︰「哈哈,放下吧!如我所料,一個說是五歲,一個說是七歲,這可真是天壤之別啊!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要是都忘了是幾歲,我的劍可不長眼楮。」
只有紀仲庭看得清清楚楚,墨玉剛才在紀翡翠的身後,點了她的啞穴。
如墨玉所料的,沅氏改變了她手中的數量,原本是雙手舉起七根手指,變成了一只手掌。紀管家倒是聰明,知道了墨玉的意圖,依然堅實他手中的數字。堂中響起了眾人疑惑的聲音,「怎麼第一次一樣,第二次不一樣了呢?」
墨玉吼道︰「吵什麼?」而後對著眼前的沅氏,笑道︰「哎呀,這一次一樣了。沅氏,你真是太聰明了,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墨玉踱步走到紀管家面前,劍尖有意無意地敲擊地面,居高臨下道︰「紀管家,可還記得墨玉出嫁之前,曾敬您一杯酒?」
「老奴記得。」
「那你可知道,酒喝多了容易出事。你在烏延山上的那一夜,酒喝多了一點,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還有沒有印象?」
紀管家听到此,額頭幾乎貼到地面上,顫聲道︰「老奴喝多了,沖撞了娘娘,還請娘娘原諒。」
「原不原諒你,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你可還記得我在烏延山上跟您提的建議?」
什麼建議,難道是紀管家不可置信地仰頭看著墨玉,嘴唇都已經發紫了,道︰「娘娘,您娘娘饒命啊!」
「切,我要你命做什麼,你的命又不值錢。不過,我倒是看上你兒子的命了。你說,要是你那未出世的孫子將來知道了他有一個做太監的爹,你說,你的子子孫孫能抬得起頭來嗎?」。
老管家磕著頭,帶著哭腔喊道︰「娘娘饒命啊,犬子無辜,稚子無罪啊!」
「那我娘就有罪了嗎?」。厲聲一下子突然地響遍了整個祠堂,震得每個人腦中一蕩。墨玉平時說話都是溫文爾雅的,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啊?「說,你是怎麼告訴她我和我娘的存在的?」
卻見老管家支支吾吾地也不敢說出來,墨玉冷聲道︰「讓我來告訴你,十年前你初登紀府大管家之位,勢力還沒有現在那麼大,位子也坐得不穩。沅氏跟你說,如果你不告訴她實情,你就別想坐大管家這個位置,是不是?你不用否定,我娘死後的一個月的時間里,當時是二管家的紀守府摔下山崖死了,紀中望掉進池里死了,紀共慍上吊自殺了,一個月之內,比你勢力強大的三個人都死了,紀管家,別告訴我這些人的死和你沒關系,當然,你也沒那麼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