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公公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青布衣小廝,不確信地問道︰「你家主子真的能替他還?」
青布衣小廝從懷中拿出一個青色的錢袋,在強公公面前晃了晃,道︰「我家公子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幫他還,就一定幫他還。你說個數吧!」
有承諾有銀子有真相,強公公又相信里幾分。越過他走到地上的一堆東西旁,略略計算了一下,伸出兩根手指,說︰「二二十兩。」
二十兩?地上的那些東西值二十兩,騙鬼呢!有客人不滿地說︰「就你這些東西值二十兩,你怎麼不去搶啊?」
「怎麼,不服氣啊!我的東西,我說是二十兩就是二十兩。你還不還,不然我就把他帶走。」
青布衣小廝走過來,道︰「他打壞的,也無非就是一些糕點而已,其他的還是完好無損。你那點糕點,最多也就是一兩銀子。這是*二十兩,拿去吧,放過剛才那位小哥。」
強公公看著半空中的錢袋,咽了一下口水,終還是伸手迅速地接過。打開來看,果然是閃亮閃亮的二十兩銀子,那笑臉笑得都能開出朵花來了。
店里的人這才明白過來,這人是訛人來著,就那點糕點值二十兩銀子,他還真是敢獅子大開口。「太過分了,欺負人家老實人啊!」
強公公臉上掛不住了,硬著喉嚨扯著脖子道︰「怎麼,你們不服氣啊,不服氣就滾。」然後,迅速的拿起地上的大包小包,然後一溜煙地出了店門,連那打碎了的糕點也不留下,像老鼠過街一樣,轉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店里的人臭罵了一頓,然後又做回座位上,該吃飯的吃飯,該談論的談論,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熱鬧。
那個青布衣小廝在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逃跑的強公公身上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二樓的某包間中,跟主人匯報剛才的情況。
二樓包間里。
青布衣站在隔著簾子,躬身道︰「主子,東西已經送出去了。」
簾子的那一頭傳來一聲淡淡的聲音,「知道了。」
簾子里面同時傳來另一個聲音,「你為何改變了主意?」
青布衣小廝識趣地退到門口的地方,關起耳朵,好好閉目守門。
被喚作主子的人,一雙邪氣的桃花眼飛揚,給對面的人重新添了茶,說︰「日昇剛才一進門,我就知道他被跟蹤了。墨玉傳來消息,說太後已經懷疑孩子是她自己藏起來了,既然如此,玉仙宮所有人都已經被監視,咱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對面的人不解,「可是祈神節已經快到了,你要如何在那天將她帶出來?阿強想把人帶進宮,你又改變了主意。夜天,你答應過我的,一定要將她安全地帶離皇宮。」
原來剛才強公公強行想帶進宮的那個人,是夜天的人。利用還錢的事情,把他的人送到墨玉身邊,好方便那日行事。可是因為強公公被人跟蹤了,所以,他不得不放棄。隨隨便便把一個人帶進宮,風險太大。
自夜天「死」後,他就一點一點得撤掉了宮里不少的勢力。既然仇恨已經放下了,留著那些人在宮里,始終是個危險的舉動。當今皇上是個洞察力十分敏銳的人,難保他查不到什麼?為了他們的安全,還是將他們撤出皇宮的好。只留了幾個心月復,在宮里接應墨玉。
可是如今他要將墨玉接出來,人手倒不夠了。剛才想讓日昇帶個人進去,又覺得這事太過于冒險,于是只得放棄。
夜天起身,走到窗下,微微打開窗戶,露出一條細縫來。透過細縫,能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的形勢,不僅皇上加強了玉仙宮的守衛,就連太後也干預了。墨玉一旦走出玉仙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司空也跟著站起,「現在就算她不出玉仙宮,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在她的身上。我得到消息,那些朝臣們已經聯合,要在祈神節那日,在祭台下要求皇上殺了墨玉。到時候百官相逼,全城百姓矚目,皇上就算想放過墨玉,也不可能了。」
「太後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既然能猜到墨玉的心思。」
「呵呵,要不然怎麼做上太後之位呢!這兩個聰明人互斗,也不知道最後誰會贏?」
之前,他以為以墨玉的聰明,可以在後宮中足以自保。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後宮之事有其他人涉足,那墨玉未必能應付。夜天轉過身,問道︰「魏王已經到了京城,看來,墨玉是必死無疑了。」
「這謠言本就是他們散發出去的,矛頭直指墨玉。以他的手段,絕不會放過威脅他外孫登上帝位的人。」
魏王能夠歷經數朝而不倒,絕不只是因為他衷心而已,手段是必不可少的。「當初,如果墨玉不去跟他搬救兵,也許魏王不會動她。墨玉太聰明了,無論是謀略,膽識和智慧,都讓他驚訝,再加上她又深得皇上寵愛,他怕他女兒的後位會動搖。」
「對了,魏王的人也在找夜雪,你可把他藏好了。」
夜天邁步,重新坐下,道︰「放心吧,孩子很安全,我沒有將他帶來。」
「那就好。那你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將她帶出宮?」
既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將她帶出來,那就讓她自己走出來吧!「讓皇上將她送出來。」
司空眉頭大蹙,沉聲道︰「你在開什麼玩笑,皇上是不可能放了墨玉的。」
夜天抬起他那雙邪氣的桃花眼看著司空,笑說︰「活人,皇上是不會放的,那如果是死人呢!」
「你說什麼?」司空瞪大眼楮坐下來,「你要讓墨玉死,你瘋了。」但見夜天只是笑笑,並沒有立即解釋,當下他也反應過來,「你是說三日睡?」
「沒錯。東西我已經讓日昇帶回去了,接下來就看墨玉的了。」
司空疑惑,「你什麼時候給阿強的,你不是一直在這里嗎?」。
夜天翻了個白眼,納悶這個司空怎麼心思這麼單純啊!「我剛才不是給他一個錢袋嗎?」。
原來,那青布衣小廝給強公公的錢袋,里面不止有二十兩銀子,還有夜天要送進宮去的東西。不得不說,在謀略手段上,他不及夜天的一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里總有一種擔心,卻不知這種擔心源自何處。眼看對面的夜天沉靜如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忽略了心里的擔憂。
夜天喝著杯里的茶水,看著對面欲言又止的朋友,笑道︰「有什麼事想問的,就問吧!」
司空有些局促,拿起桌上的折扇,「刷」的一下打開,慢慢搖晃,問︰「其實你都已經要走了,我本不該問,但我又忍不知心中的好奇。」
「問吧!」
「那我問了,北漢的細作,是不是與你有關。」
繞在口中的茶水一滯,夜天抬起他的桃花眼,冷冰地射向對面的人。平淡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沉聲道︰「為何這麼問?」
那一抹冰冷的目光將司空射得背後生冷,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畢竟他只是個書生而已。可是心里害怕,打死也不能呢個表現出來。「還記得嗎?上次你走之前,將北漢奸細的信息告訴了我。精細準確,毫無遺漏,一擊而中,你還在職的時候尚且做不到這樣,何況是無權無職的時候,唯一的解釋就是,你非常了解他們的人,更甚者說你與他們有什麼聯系。只是後來因為什麼原因,你決定與他們決斷。」
夜天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面,道︰「我一直以為,文人只會舞文弄墨,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縝密的心思。」
「其實,最早發現的不是我,是墨玉。」
又是她。「什麼時候?」
「去大相國寺那一次,那夜有一個刺客要刺殺墨玉,後來被人擊斃。我們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個刀型的印記,墨玉讓我查那個印記是什麼意思,我才知道,那是北漢皇家御用殺手組織的標記。」墨玉的確是一個聰明的人,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原來,她那麼早就知道了他的計劃啊!果然人算不如天算,算來算去,栽在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手里,怨得了誰啊!
司空繼續說道︰「既然後來你把他們的據點告訴了我,就說明你背板了他們。你為何要與他們走到一起的,我不想問,我只想知道,後來你又為何放棄?」
夜天轉了個半身,面對著窗戶,幽幽道︰「她曾經跟我說,人生短短幾十載,何必要將短暫的生命用在仇恨上。仇恨不僅傷了別人,也會傷了自己。況且這亂世,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孰對孰錯,誰又能說得清呢?」
「這是墨玉說的吧!」
「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會有這樣的胸襟。她呀,是我這一生的劫。」其實,他真正放棄復仇的,是哪一個雪夜,那一夜纏綿,那一夜噬骨的銷魂。是那一夜過後,他決心要帶她走,為了今世,也為了來生。
于是便有了後來的假死,他要墨玉像他一樣。從此,這世上再沒有夜天和紀墨玉兩人,他們會改頭換面,找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安穩幸福地度過余生。
夜天轉頭,看著對面的他,問︰「你會將我交出去嗎?」。
「不會。」他回答的迅速,堅定。
「為了墨玉?」
司空點頭,「是,為了墨玉。」
「呵呵,我們兩人,這輩子都欠了你。」太多太多。
如果,假如,墨玉能嫁給司空,也許對她來說,是最正確最幸福地選擇,因為司空足夠愛她,愛得不顧一切。只可惜,天意弄人,無論是他,還是司空,還是墨玉,在愛情這條路上,他們的選擇都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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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談論的主角墨玉,此刻正坐在皇後的仁明殿里。
皇後產子,舉國同慶。墨玉請旨,今日要來仁明殿看看皇後娘娘,看看剛剛出生的宗訓皇子。
墨玉看著女乃娘懷里正睡得香的孩子,笑道︰「小皇子真是可愛,很像皇後娘娘。」
「貴妃說笑了,小孩子還沒有長開呢,哪里看得出像誰。本宮只是希望,將來他能像他父皇一樣,英明威武。」
是像他父皇一樣,做皇帝吧!「他是皇上唯一的兒子,皇上定是對他寄予厚望,悉心教導,皇後娘娘真是好福氣。」
皇後娘娘看著墨玉的神色,見她只是隨意一提,也並沒有流露出什麼其它的情緒,遂笑道︰「貴妃可別這麼說,您的孩子不是還沒有找到嘛,他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這段時間,從未間斷過尋找呢!」
「都過去半年了,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宮外海闊天空,也許更適合他生存。找不到,就還有活著的希望。」墨玉再次模了孩子的小臉頰,而後對女乃娘說︰「把孩子帶下去休息吧,小心點。」
她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圓圓的小臉,頭發很少,眉毛很少。兩雙小手還沒有她三個手指大呢!不知道半年過去了,他變成什麼樣了?是像他父親還是像她?
「貴妃最近過得可還好,本宮最近不宜出門,也沒能好好照顧你。」
「都好,除了不能出玉仙宮之外,其它的一切如舊。多謝皇後娘娘掛念。」
皇後點點頭,「那就好,听說前幾日太後去看過你?」
墨玉淡淡一笑,說︰「是啊,為了皇上的事,嬪妾還挨了一通教訓呢!呵呵。」
宮中膽敢這麼說太後的,也只有這位貴妃了。皇後也不覺意外,說︰「貴妃也不用太擔心,皇上會處理好此事的。畢竟那些流言都是莫須有的,流言止于智者。」
「是嗎?」。墨玉正看著皇後的雙眼,笑說︰「既然是流言,那就是有人散播出來的。也不知道我紀墨玉此生得罪了哪路神仙,兒子找不到已經夠倒霉了,現在連我的命都不放過。」
放在錦被上的手不由得抓緊,皇後干笑了一聲,道︰「這種事情一開始都是捕風捉影,宮里本就是人多嘴雜之地,人雲亦雲,想要找到源頭,怕是不容易。」
宮里知情的人,在那日都被處理了,誰還有本事知道得那麼詳細,就好象親眼所見一樣。「無所謂了,我也想明白了,死就死唄!死,未必是件壞事,如果我的死,能換回我兒子的平安,那我心甘情願的去死。」
「好好的,可別說什麼死不死的。」皇後不悅地說道。她才剛生了孩子,可不想听這些不吉利的話。
墨玉只是諷笑了一聲,並沒有歉疚之意。「皇後娘娘放心吧,嬪妾不會再仁明殿死的。對了,最近怎麼沒見符五公子進宮啊?」
「放肆。」皇後冷聲喝道︰「貴妃,本宮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撒野,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
哦,對了,這里是仁明殿,是皇後娘娘住的地方。墨玉站起身,逗弄著桌上的一株牡丹。笑道︰「皇後娘娘也不用這麼生氣,生氣傷肝,對在月子里的女人不好。」
「你這樣含沙射影,是什麼意思?」
這牡丹花開得真是美,白里瓖粉,一大簇得真是美。「魏王已經到了京城,就說明我的死期不遠了。皇後娘娘也不用在嬪妾面前裝好人,其實,大家是什麼樣的人,嬪妾心里都清楚。」
「你有什麼證據?」皇後臉上的笑容不再,變得冰冷陰狠。
墨玉轉身看她,「證據我沒有,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也不在乎。你放心,你的孩子會是皇上唯一的兒子,誰也不會和他搶皇位。」
「這是皇上的嫡子,皇位本就是他的,用不著和別人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