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天聞言,苦笑。
他知道自己說什麼,八皇子周隱竹這個時候已經听不下去了。
這些年蔣太後一直縱容周隱竹的性子,便是讓的是‘人慈出敗孫’,蔣家想要徹底的毀了這個皇子。
蔣太後對周隱竹在外人的眼里,是無話可說的。
連萬啟帝私下都曾無奈地和蔣太後說,不能再如此縱容周隱竹了。
唯有白家小爺白從簡,對周隱竹要求甚高……尤其是那場天花過後,周隱竹像是瞬間明白了,誰好誰壞似的。
表面上周隱竹依舊如了蔣家人的願,浪蕩又不知收斂,行事有恃無恐。
及時這些都是裝出來的,但是久而久之,周隱竹的性子,的確也有些不知束縛二字了。
果然,等蕭四爺來了之後,周隱竹便抬起手來和蕭四爺比試箭法。
`.``蕭四爺本以為這位不學無術的皇子,箭法拙劣。但是,很快他有發現自己小看了周隱竹……站在他眼前的周隱竹,抬起手來拉開長弓的時候姿態十分優美,手上的功夫絲毫不差,等他手里的箭射出去後,下一刻便正中紅心。
周隱竹笑,「很久不練了,生疏了。」
此時的周隱竹再也沒了方才放蕩的樣子,沉穩的樣子倒是像極了先帝。
蕭四爺斂了心神,不再小看周隱竹,而是拿起弓箭,隨即松手。
他的弓術,的確不差。
蕭四爺對自己的弓術,向來十分自信。
而周隱竹在幾局後,也發現蕭四爺的弓術的確比他厲害,這個人射中靶心的時候,樣子十分隨意,彷佛喝了一盞茶水一樣簡單。而且蕭四爺的力道比他大幾分,卻絲毫不吃力,像是沒有盡全力似的。
到了最後,周隱竹也不再繼續和蕭四爺比試,而是說,「蕭將軍的箭法果然高潮,百聞不如一見!」
「八皇子的箭法也很厲害!」蕭四爺由衷感嘆。
這句話,他倒是不是奉承。
蕭四爺骨子里便是個直性子,不喜歡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奉承誰。
他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的。
「既然蕭將軍認可了我的箭法!」周隱竹笑了笑,神情十分認真,「那麼這次你去郡城,是否能帶上我?」
周隱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而蕭四爺在听聞這句話後,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八皇子再和臣說笑嗎?」。蕭四爺皺眉,「郡城那樣危險的地方,你怎麼能去?」
周隱竹撇了撇嘴,又恢復了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樣子,「蕭將軍能去,為何我不能去?而且,這次我去郡城,絕對不會給你添亂。我能幫你……」
蕭四爺看著周隱竹,「什麼意思?」
「七萬大軍和三萬大軍,誰輸誰贏,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周隱竹似笑非笑的繼續說,「若是這七萬大軍,有罪恐懼的東西,那麼又如何?」
蕭四爺那雙皺著的眉頭,更是擰成了一團。
而當周隱竹從兵部離開兩個時辰後,兵部的大人們又再次接到了聖旨。
這次聖旨上的話,總結起來就是,陪同蕭應景一起去郡城的,還有八皇子周隱竹。
而周隱竹是主帥。
大楚並不是沒有皇子親征的歷史,萬啟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也曾去過邊境,討伐北越。可所有人都疑惑,為何陛下會派八皇子跟著蕭應景去邊境?
這場戰役,在他們的眼里,是必敗無疑的。
那麼周隱竹過去,還能活著回來嗎?
難道,萬啟帝已經很不喜歡這位不安分的皇子了?
所有人都猜測不到萬啟帝的心思,他們恨不得親自去問蕭應景,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當所有人都在猜測周隱竹和蕭應景是否有關系的時候,而周隱竹卻在蔣太後的寢殿內,雙手將袖口挽起,盯著眼前缸子下的鯉魚,準備去抓起來帶回自己的府里。
從寢殿內出來的傅嬤嬤看見他這個樣子,立即咳嗽了一聲。
「八皇子!」她輕聲的喚了一句。
周隱竹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的傅嬤嬤一笑,「嬤嬤,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風寒……唉,前幾日我听張太醫說,這川貝雪梨膏不錯,你要記得用一點!」
他似乎不在乎傅嬤嬤的警告,而是依舊固執的看著缸里的魚。
在蔣太後的寢殿外,放著九口大缸,是官窯奉命特意燒制的。不過,起初這些大缸並不屬于蔣太後,而是已故多年的賢妃蔣氏留下來的。
那位已故的賢妃蔣氏,容貌雖不稱不上絕色,卻是個溫和的人,更喜歡賞荷。
萬啟帝便見她如此喜歡荷花,便吩咐人將荷花放在這幾口大缸里養著,不許有這缸里的荷花有任何枯敗的跡象。
而且,萬啟帝在賢妃寢殿外放了九口大缸,也寓意著長長久久。
九便是最大,沒有盡頭。
他對賢妃的寵愛似乎也是如此,甚至後來還生了抬賢妃為後的心思,若不是向家人那時兵權在手,賢妃在去世前,怕已經是皇後了。
只是賢妃再受恩寵,也終究是個福薄的。
跟在萬啟帝身邊多年,小產後便一直不能再有,最後更是郁郁而終。
賢妃去世後,蔣太後便吩咐人將這幾口大缸挪在了自己的寢殿外。
畢竟,賢妃是她的佷女。
周隱竹曾經和所有人一樣,都以為蔣太後是個弱女子,在深宮多年,無非是記掛已故的佷女,故而才會如此。可是,後來周隱竹從自己的父皇看到這幾口大缸的眼神里看出,蔣太後無非是在提醒萬啟帝,不要忘記賢妃。
于男子而言,第一次最深愛的人,是他們心尖上的朱砂痣。
萬啟帝也不例外。
他愛極了賢妃,甚至冷落了現在的皇後,對向家人也是恨毒。
周隱竹的手放進魚缸里,攪動了本來平靜的水面。
「八皇子!」傅嬤嬤被周隱竹的動作驚的皺眉,「這是太後娘娘最喜歡的小東西,你可不能讓它們出事啊!」
傅嬤嬤是真的不喜歡周隱竹。
即使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大楚最尊貴的皇子。
這個人說話,句句帶刺。
性子頑劣。
尤其是方才,周隱竹說她是不是生病了,可否要吃點東西潤潤肺,若是這話被太後和其他人听了過去,還會責備她隱瞞病情,是想過了病氣給太後,這樣的大罪扣下來,她如何能承擔的起?
想到這里,傅嬤嬤看著周隱竹的眼神,更是鋒利。
「不過幾尾魚而已,嬤嬤你在怕什麼?」周隱竹雖然頑劣,卻不至于弄死這幾個小東西,他只是看著這幾口大缸十分的礙眼。他的母妃當年是何其無辜,而賢妃明明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依舊能讓萬啟帝寵愛不已。
他將手從大缸里抽出,又說,「祖母醒來了嗎?」。
說完,他也不等傅嬤嬤回答,便直接走進屋內。
在頃刻間,露出了渾身的戾氣。
即使傅嬤嬤不喜歡這位皇子,卻依舊被周隱竹身上的氣勢嚇的往後一退,她心有余悸的看著周隱竹走進寢殿內,對著蔣太後笑了笑,「祖母,孫兒來看你了!」
短短的時間內,周隱竹又變成了那個不學無術的樣子。
蔣太後的年歲並不算大,此時的她依舊風韻猶存,雖然剛從睡夢中醒來,可對于蔣太後而言,這一日睡的無比的安穩。
她看著不遠處的周隱竹,笑著說,「你又胡來了?」
「孫兒怎麼會胡來?」周隱竹坐在蔣太後身邊的小凳子上,眼里帶著笑意,「祖母猜孫兒今日來找您,是有什麼事情想告訴你!」
蔣太後嘆了一口氣,「你又闖禍了?」
雖然蔣太後已經得知,周隱竹去御書房和萬啟帝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更是知曉了周隱竹要去郡城的事情。卻依舊故作不知……于她而言,周隱竹的存在的確很礙眼。
可是明明如此礙眼,卻又不得不好好的寵愛著,讓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人仁慈的老人。
「怎麼會!」周隱竹眯了眯眼,和平日里一樣,笑著說,「孫兒要去殺敵了。」
蔣太後故作不解,「這話什麼意思?」
周隱竹前前後後的和蔣太後解釋了一次,說他痴迷弓術,想要和蕭四爺一起去郡城殺敵。
他的性子一直如此,喜歡什麼都是幾日的熱度。這次若不是纏的萬啟帝快發火了,也不至于讓萬啟帝答應這件事情。
雖然周隱竹喜歡闖禍,可畢竟是那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是皇家的血脈。
萬啟帝真的不願意再管這個孩子,對這個孩子失望了嗎?
蔣太後猜不透萬啟帝的想法,連她當年那位生了玲瓏心的佷女都猜不準,而她又怎麼能呢?
「怎麼能去郡城!」蔣太後依舊做出一副慈愛的樣子,皺著眉頭不安地說,「哪里太亂了,你不能去!哀家這就去和陛下去,你還小,不需要建功立業。隱竹,你要听祖母的話,不要讓祖母這把年紀,還擔心你。」
祖母?
周隱竹看著眼前的蔣太後,覺得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有意思。
蔣太後厭惡她,卻依舊要裝作慈愛。
而他也恨蔣太後,卻依舊要裝作自己懵懂不知事,還要喚這個人為祖母。
「祖母真的擔心我嗎?」。周隱竹問。
蔣太後愁眉苦臉,「你是哀家一手養大的孩子,哀家怎麼能不擔心你!在這宮里,你是唯一讓哀家擔心的人。」
「哦原來,父皇都不如我在祖母的心里有地位啊?」周隱竹笑。
他這話,的確有其他的含義。
萬啟帝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他雖然這些年一直覺得愧對賢妃,而對蔣家十分的縱容,甚至想器重蔣家。但是,當年的萬啟帝不是一樣器重向家?視蔣家為左膀右臂……在萬啟帝的心里,只有自己才是可靠的。
所以,周隱竹不相信,在蔣太後的寢宮內,沒有萬啟帝的細作。
蔣太後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自知失言,便立即轉移了話題,「你要听哀家的話,不能去郡城。」
「父皇都下旨了。」周隱竹解釋,「他的話可是一言九鼎呢!」
蔣太後不好再說什麼。
她能插手很多事情,可關于朝堂上的事情,卻是她不能插手的。
萬啟帝忌諱。
于是,蔣太後只好拉著周隱竹說了一會話,又吩咐了身邊的嬤嬤們親自去準備要給周隱竹帶走的東西。在晚上萬啟帝來看她的時候,蔣太後又故作仁慈的說了一些擔心周隱竹的話。而萬啟帝似乎早就知道蔣太後太過于心軟,便直接說這次周隱竹不會出事,讓蔣太後安心。
蔣太後听了,更不安心了。
既然不出事,還去郡城做什麼?
萬啟帝要教訓蕭家那個不听話的臣子,卻又讓周隱竹跟著。
她以為萬啟帝要狠心斬殺周隱竹的時候,萬啟帝又說周隱竹不會出事。
蔣太後開始好奇,周隱竹到底是說了什麼,能讓一向不喜歡皇子插手政務的萬啟帝居然答應了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過,即使蔣太後再好奇,也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了。
短短的三天整頓,蕭四爺便親自領了三萬大軍,朝著郡城前行。
和他一起前行的,還有名聲不是很好的周隱竹。
來送行的大臣們,有人擔心、有人幸災樂禍、更有人恨不得蕭四爺和周隱竹直接死在郡城不要再回來了。
他們心思各異,而表面上都流露出這支軍隊會凱旋歸來的神情。
周隱竹習慣了這些大臣們戴著各種面具的樣子,所以他干脆連面都不和這些大臣多見,便起碼跟上了軍隊。
而到了郡城後,姑蘇的喬家,便送來了足足快一百多輛車的東西。
蕭四爺皺著眉頭,不知喬家這是何意時,周隱竹便打了個哈欠,「六哥的速度真慢,怎麼現在才讓喬家人送來!」
蕭四爺看著周隱竹問,「八皇子,你知道這些東西?」
「自然!」周隱竹動了動脖子,像是很疲憊似的,「這是我們打第一仗必要的東西,而且……我們不會輸,只會贏。」
周隱竹想起臨行前,白從簡對他說的話,那頹廢又懶惰的眼神里,立即便多了幾分興致勃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