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地界已經一年有余,星辰與降雪每日都在訓練我如何引魂。
引魂術于我來說甚是困難,常常惹得他們頭疼。原以為萬般皆由相生,可沒了心念,即便換了身份,換了地方,依舊讓我有些不適。
生前,我本是一個極為普通之人,從來不信鬼神之說,如今讓我學習法術,實在是頭疼得狠。再者,我的記性向來不好,那麼難讀的咒語常常繞的我舌頭打架,索性後來我選擇放棄。
「白桑,我知你生前孤苦,如今你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若是白白浪費……」降雪素來鐵石心腸,可今日她卻難得展現溫柔一面。她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後,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一旁的星辰見了這般光景,趕緊朝我扮鬼臉狀,努力惹我高興︰「小白,你現在可是我們地王殿的人,放心,若是你實在學不會,以後有你白無常哥罩著你!像<我這般天生貴冑,英俊瀟灑之人,隨便去哪,哪里都要讓著我,你有這般好的福氣,多少人可羨慕著呢。」
我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我自然知曉,謝謝星辰。」
看到我的心情平復,星辰的笑容更盛了︰「小白笑起來的模樣也著實好看。其實引魂術並非你想象中那般困難,我明白你覺得那些咒語繞口,其實只要你閉眼凝神,由心出口,這些咒語便不會費事。」
他頓了頓,伸手指向前方含苞待放的罌粟花,然後接著說︰「小白,我要你此刻注視對面的花朵,放下雜念,屏氣凝神,然後想象她便是一個人間女子,一個你萬般熟悉的故人。你且在心里嘗試與她交流,最後說出你想要說的話。小白,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望著他鼓勵期許的目光,我朝他溫婉一笑,心底卻是萬般忐忑。其實我心如明鏡,降雪的話語不錯,我這一生莫不是有天大的福運,也不會當上引魂人。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機會,慶幸尚且不說,更何談膽怯。
將視線慢慢轉移到對面的那朵罌粟花上,我閉上眼楮,強制自己排除一切害怕,深吸一口氣輕輕呼出,在腦中勾勒出花朵的模樣。然後,在心底輕輕默念︰「願汝盛放……」
「是你在喚我嗎?」。一句極其清越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猛然張開眼楮,入眼的是一位絕麗妖嬈的女子,身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罌粟花海。我看著她,明明陌生的女子卻似乎熟悉,不禁問出︰「你是?」
「明是你喚的我,你卻問我何人?」女子幽幽地朝我說著,唇邊綻開一抹笑容。
我凝神細想,不自覺想起方才那朵罌粟花︰「你是……你是那朵罌粟花?」
她再次朝我嫣然一笑︰「是,也不是。竟沒想到你果真不記得我了。」
我不禁感到疑惑,詫異地看著她︰「莫非我們曾是舊識?」
她仍舊微笑,沉默不語,許久,她才央央開口︰「放心,若是有緣,我們自會很快再見面的。不過,這世間種種皆要靠你自己,誰也幫不了。記住!」
女子留下這段話,便突然隱身離去,只余一片罌粟花海。我正在想著她說的那番話,而星辰的聲音適時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小白,」他不解地揚眉道︰「在想何事?」
我恍然回神,眼前的花海早已不見,唯有睜著大眼望著我的小黑。我微垂睫羽,正欲說出剛才之事,可還未開口,身旁的星辰便拽著我的肩大叫︰「小白,你看,你做到了!」
我抬眼,先前那些還未開放的花骨朵此時全都徐徐綻開,微藍的幽冥河畔,罌粟浴火,妖嬈灼燒,放眼望去皆是驚艷。忘川的水愈加剔透,滿池清輝,映著河畔的遍地朱紅,嫣然灼目,美的讓人心醉。
我適才抓住他的手,雖不過分激動,卻仍舊有些興奮︰「我從未想過我也能如此,星辰,真的謝謝你!」
星辰被我抓的生疼,「哎喲哎喲」疼得直叫喚,我這才不好意思地松開他的手,正欲向他道歉,卻下意識地想起方才那個女子,不禁低喃道︰「似乎不對,方才我不過是用了幾分力度,怎可能將……莫非是那女子?星辰,你可知……」
我剛要向星辰打听那女子的情況,偏冷不防听聞身後一聲厲色,那與生俱來的冷,低低沉沉地蔓延在空氣中,在不經意間攝人心魂。
「逢春開花,遇秋凋零。花開花落,各有天命,不論萬物。你破壞了罌粟花的天命周期,違逆倫常,若是今後引魂時也背抗天命,則萬萬不能饒恕!」
漸行漸近的說話聲,緩慢卻精準地向我身後的方向傳來。星辰適時地跪下,隨後恭敬地立在一旁,前所未有的沉默不語。
我轉身抬眼,幾乎是立馬間,我確認了他的身份。
當今閻王,長衡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