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溫和中沒有一絲責怪只是帶著傾听的姿態,那麼晚他突然出現,我有些意料之外。
「公子殿下,那麼晚怎麼來了?」
他臉上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垂眸頓了頓,才道︰「侍從們說你病了,好些了嗎?」。
我心中一個咯 ,沉了沉。張良交代過我有任何難事都可以先告知扶蘇求助,白天听來的傳聞要告訴他嗎?
就在我猶豫間,他手指輕拂過我的發,含笑道︰「頭發上是都是木棉絮。」
他的笑融入這空夜,卻不帶一絲寒涼,帶著一種溫厚的力度,仿佛在努力地想拂去我的愁緒。
他放下一半的手,停在我臉頰邊,他又微微一笑,指月復在我臉頰邊仔細的擦著什麼。
「這里髒了,翻上屋頂的時候蹭到了吧。」
我一個愣怔,月光半暗,似被浮雲遮住了光華,稀薄如紗籠罩,畫面一瞬有些漂浮。眼前的他好的無可挑剔,而我腦海不停的閃過的還是與張良一起如此巧合相似的點滴。他拂掉我身上的棉絮,嗔怪我貪玩,幫我擦去臉上的污漬,仔細而帶著一抹調笑。
扶蘇目光定在我眼里,眸光迥徹,似乎察覺到了我眼底的波動,手指還在臉頰擦拭著,指月復來回間隱不住一絲流連之意。
自己一時思緒的神游又讓他誤解了嗎?我別過頭,對他的歉意又浮上心頭有些發堵,自己總是仗著知己的名義求助于他,而我可能是他親近的人里面隱瞞欺騙他最多的一個了吧。
不知覺間那三個字就吐出了口︰「對不起。」
他一愣,淺笑問︰「為何突然說對不起?」
我這才斂回神,裝傻著澀笑了下︰「哦,沒事,剛才有點走神想到了其他事。」
見他沒有絲毫疑惑,目光溫軟如綢,輕輕拂面,還是輕憐關切的神情,忽而眼楮酸澀的厲害。
我跳過剛才的口誤,低下頭沉語道︰「公子殿下,我並不是病了,只是因為听到了些讓我害怕的事情。」
「是指……什麼事?」他語氣似隱著幾分滯澀。
我在心里掂量了幾回,還是直白道︰「听人說,因為最近不吉利的怪事接二連三,為了驅邪避凶,所以始皇帝可能要我入宮。」
「哦,那是自然,之後回咸陽,父皇必然要召你入宮面見。」
我抬眼看他,鎮重道︰「公子,我是說……後宮。」
一瞬的寂靜,他深吸了氣,臉色變了又變,眼中閃爍不定的是隱隱的無奈。
「之前我沒有能力讓父皇同意你留在儒家,而現在,又要讓你面對這樣的擔憂。」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驚詫或者不解,明顯的已有心理準備,讓我更加有些焦慮。
「這個傳聞,可信嗎?」。
「子雨,如果你還能相信我,這次,無論這個傳言是真是假,我一定都會妥善處理此事,不會讓你在冒任何風險。」
我明白他的心意,他的承諾的重量,只是扶蘇真的有合適的方法嗎?他並沒有全盤否定傳言,也讓我一時更慌了神。
蒼白冰涼的手忽而被握緊,他掌心柔軟,虎口處卻又親切地生著薄繭,是一種微微磨礪的觸覺。
「即使你只是把我當做朋友看待,你也應該很明白你對于我來說有多重要,叫我如何允許自己這樣無能,自己最…….最在意的女子就在自己身邊,而我卻無法護你。我了解我的父皇,也已經有應對之策。」
他定定地將我望著,端量了片刻,見我憂慮分毫未減,眉頭微微一皺,思量有頃,又道︰「而且今日我見了張良先生一面,他也認為對策可行,讓我轉告你一定要放下心不要胡思亂想。」
「子房?」我心一動,「公子是在哪里見他?」
「就在碼頭。」
「走了嗎……」
「那是傍晚的時候了,自然是走了。」
忽而淚水止不住流下,自己在奢望什麼?奢望最彷徨的時候還有那個最安撫人心的懷抱,只有那里給自己一種最真切的家的歸屬感。而現在我能得到的只是一句他人轉述的話語,他說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語氣,又是怎樣的心情,遠到觸模不到任何。
「子雨……很想見他?」
我沉默著重重點頭。
他握緊我的手松了松,微微嘆息,又復而握緊。
「送你回屋吧,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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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臨走前命侍女們點上了安神催眠的檀香,這個香簡直比催眠藥還管用,即使我心思已經煩擾無法安寧下來,還是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日,月神還是沒有對我的日程有任何的安排,星魂卻又造訪。
「九壬司閣下,請隨我一同去一個地方。」
我看看他,心下詫異,面上不以為意道︰「星魂大人,我的日常諸事都是由月神護法負責,似乎並沒有告之今天我必須去哪里。」
「如果是見你想找的人呢?」
「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我有什麼熟人要找的。」
他似笑非笑︰「哦?」
他又來和我裝腔作勢了吧,但即使彼此清楚大家都懷著鬼胎,的確也不能太直截了當,樣子還是要做一下,掩飾一下的,免得落了把柄,萬一之後互相的牽制的平衡打破,對他對我都沒好處。
我端著微笑,語氣放地閑散︰「不過我此刻也閑來無事,倒也好奇星魂大人要帶我見的人是誰呢。說不定還真有故友也流落到此地也說不定哦。」
星魂嘴角微微扯起︰「這邊請。」